火红的身影从街道窜过,黑色的瞳孔看了看周围,捂住怀里的东西,一个闪身消失在了原地。
人界仍然是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小贩此起彼伏的吆喝声,还有路上茶摊上谈天说地的汉子们。
人群中,一双眼睛细细的观察周围所有人,最终停留在了街旁卖糖人的小摊前。
衍塘手里正拿着两个糖人,递了一个给身旁的霁长意。
对方勾了勾唇。
他们时不时会来人界看看,毕竟鬼界一年到头都是黑夜,总是呆在那里,也闷得无聊。
为了不被人发现身份,他们特地易了容,衍塘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俊秀的青年,而霁长意则是身姿颀长,但相貌平平的书生。
衍塘晃着手里的糖人,感慨一声,“还是人界好。”
霁长意笑了,“嗯。”
衍塘是个受不住寂寞的,喜爱这种有人烟的地方,倒也正常。
就在两人说话时,人群中突然有一人踉踉跄跄的走了过来,不小心撞在了衍塘的肩膀处。
衍塘一皱眉,抬眸看去,微微一怔。
这一晃神,对方已经又离开了。
衍塘扯了扯霁长意,低声说了句什么,霁长意颔首,两人朝着刚才离开那人的方向追了过去。
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巷子,刚才那人果然站在里面,似乎早就预料到衍塘他们会追过来。
衍塘神情平静,“你是妖界的人,找我有什么事?”
那人看上去十分普通,可一双眼睛却带着几丝媚意,还有些熟悉。
看着这双眼睛,衍塘顿了顿,有些不确定,“齐昌钰?”
面前的人露出了一丝苦笑,身姿一变,果然是那只狐狸。
衍塘皱眉,“你怎么来了?”
而且似乎受了重创,就连修为都受到了影响。
“妖界出事了?”衍塘察觉到了什么,看着齐昌钰,“是沥昶让你来找我的?”
齐昌钰声音嘶哑,“是,这一次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要请您帮忙。”
“什么事?”
齐昌钰脸色有些苍白,从华怀里小心翼翼的摸出了一个布包,然后又在周边设下了结界,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
衍塘微微走上前去,看清了布包里的东西,是一只幼鸟。
像是刚出生不久,连羽毛都还没有长全。
“这是什么?”衍塘疑惑,又觉得这鸟身上的气息有些熟悉。
齐昌钰神情有些别扭,“这……是主人。”
“……”衍塘沉默许久,“你说这鸟是沥昶?”
齐昌钰也知道这事实有些难以接受,但是这事关重大,齐昌钰还是接着说道:“主人本体其实是凤凰,三天前妖界发生骤变,主人浴火重生,变成了这样。”
衍塘隐约也听说了妖界的事情,但是沥昶一直没有联系他,他便也没有出手。
没想到居然这么严重。
“如今妖界形势严峻,主人不能待在妖界,所以……”
“你就来找我了?”衍塘接话,“可我也做不了什么?”
“您不需要做什么,只要让主人待在您身边就好了。”齐昌钰说道,“您身上气息干净,对凤凰大有益处。”
衍塘明白了。
回头看了一眼霁长意。
霁长意冷着脸,没有开口。
衍塘摸了摸鼻子,然后转身走到霁长意身边,扯了扯霁长意的袖子,“沥昶帮了我不少。”
霁长意垂眸看着衍塘,半晌,才轻哼一声,扭过头。
衍塘松了一口气,知道霁长意这是答应了,笑意盈盈的走到了齐昌钰面前,捧起了那个布包。
“好,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齐昌钰脸上露出几丝感激,“主人应当在三个月之内就能恢复,这段时间,就劳烦您了,妖妃娘娘。”
衍塘:“……”
霁长意身上杀意骤涨,齐昌钰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惊愕的看向霁长意,出于本能,让他猛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衍塘无奈,“我不是妖妃。”
霁长意目光冰冷,“他是我的。”
齐昌钰:“……”
他听闻了衍塘已经成了鬼界的人,没想到——
齐昌钰目光同情的看了一眼布包里的幼鸟,没想到主人的头上这么快就有了一片草原。
齐昌钰不敢久留,如今妖界打乱,不少妖趁机想要夺权,他不能被人发现行踪,得赶紧走。
最后看了一眼衍塘两人,齐昌钰身形一闪,离开了这里。
衍塘捧着布包,凑到眼前,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只鸟。
说实话。
有点丑。
霁长意见衍塘专注的模样,似有不耐,扯了扯他的衣领,“走了。”
他们没有回鬼界,毕竟妖界和鬼界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他们把妖王带回去,怕招来其他的是非,索性就在人界找了个住所。
是个山清水秀,人烟稀少的地方。
衍塘虽然知道这只幼鸟是堂堂的妖界之王,但是看着那毛发稀疏的可怜幼崽模样,衍塘还是多了一分怜爱。
于是有事没事就守在幼鸟面前,甚至还亲手给他做了一个窝,丢了好几块灵石进去。
霁长意在一旁嗖嗖的放着冷气,如果不是怕衍塘生气,估计他早就把这只鸟连带窝一起丢出去了。
这样过了好几天,幼鸟的羽毛已经快要长满了,但是总没有睁开眼睛。
衍塘趴在桌上,看着幼鸟笨拙的梳理羽毛,觉得有趣。
霁长意推开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心头愈发不满,走过去,握住衍塘的手,“你就这么喜欢他?”
衍塘回过神来,闻到了空气里酸溜溜的味道,笑了,“他就是一只鸟,喜欢不喜欢不重要。”
“他是沥昶。”霁长意语气里的不满都能溢出来了。
衍塘无奈了,“你……”
“而且你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和我说过话了。”霁长意说道,眯了眯眼,目光迅速瞥过了衍塘鼻尖下方的某处。
衍塘一愣,随即失笑,“霁长意,你是不是越来越幼稚了。”
以前的毒舌霁长意似乎不见了,但是现在的霁长意越来越粘人,衍塘有时候还有些吃不消。
霁长意伸手掐住衍塘的后颈,将他拉近自己,缓缓凑近。
两人的呼吸逐渐交缠在一起,就在这时,一旁传来了一声清脆的鸟啼声。
衍塘几乎是立马推开了霁长意,眼睛明亮的看向了一旁的鸟窝。
里面的幼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那双金色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面前的衍塘,又清脆的叫了一声。
衍塘脸上满是惊喜,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摸了摸幼鸟的脑袋。
幼鸟也不躲,甚至还亲昵的蹭了蹭衍塘的掌心。
霁长意:“……”
衍塘将幼鸟捧起来,凑到霁长意面前,“你看,它刚才叫了。”
霁长意看着和他大眼瞪小眼的鸟,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看到了这只鸟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敌意和嘲讽,那双金色的眼睛,和沥昶简直一模一样。
这死鸟是故意的。
沥昶堂堂一个妖王,居然还会借着这个姿态来套近乎。
不要妖脸!
衍塘丝毫不查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自顾自高兴。
接下来几天。
霁长意陷入了冷落。
衍塘似乎都快要忘了这只鸟本来的身份,喜爱之情简直溢于言表。
这也就算了。
但是每当霁长意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单独的机会,想要和衍塘做些什么的时候,这只鸟总会出现在某个地方,然后打断他们。
两个月都过去了。
霁长意不要说和衍塘做些什么了,连说话的次数都减少了不知道多少。
每次总是——
霁长意:“我做了荷叶鸡,吃吗?”
衍塘(跃跃欲试):“荷叶鸡?不知道阿毛吃不吃?”
霁长意:“……”
阿毛——妖王沥昶的新名字。
霁长意:“衍塘,你给你买了一袋灵石。”
衍塘:“灵石?你真好!”
下一秒,这一袋灵石都出现在了鸟窝里。
霁长意:“衍塘,我想亲你。”
衍塘:“……”
门口传来鸟啼。
衍塘立马起身:“对了,还没给阿毛喂东西吃!”
说着,衍塘转身就走。
霁长意:“……”
能忍吗?
堂堂鬼王捏碎了不知道多少桌角后,终于有一天,他决定,把这只坏事的鸟,送出去。
为了不违背和齐昌钰的约定,保证沥昶的安全。
霁长意煞费苦心,最终想到了一个办法。
*
莫长山上,礼幸和礼元已经等了许久,他们今早接到了书信。
那位衍塘师兄似乎有事情找他们。
只是一直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不知道等了多久,一团黑雾裹着什么东西落了下来。
礼幸和礼元浑身戒备,等到黑雾完全散去,才小心翼翼的靠了过去。
是一只羽毛漂亮华丽,看上去十分傲慢的鸟,那双金色的瞳孔里流光溢彩。
只是这只鸟被绑住了脚,嘴里还塞了布条,正在剧烈的挣扎,它脖子上挂着一张纸条。
礼幸取下来,看了一眼。
简单一句话。
‘好好养一个月,别死了就行。’
礼幸和礼元对视一眼,默默的提着这只鸟回了山。
沥昶:要不是他还没有恢复,他一定要杀了霁长意!!!
当天晚上,衍塘才知道了霁长意的安排,一时间哭笑不得。
不过送到莫长山倒也不是个坏事。
如果说气息干净的人,礼幸和礼元的气息都是干净的。
要不然当年凌陕就不会将他们带回来。
他们两个一定会好好照顾沥昶。
衍塘虽然有些不舍,但也放下了。
屋内没有点灯,衍塘往前走了两步,却突然间被什么扯住了手腕,拉入了怀里。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衍塘没有戒备,笑了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做应该做的事情。”霁长意说道,角落里的灯亮了起来。
衍塘这才注意到房内的陈设。
一对龙凤蜡烛正在燃烧。
衍塘一愣,“你……”
霁长意神情柔和,“你知道我们还差什么吗?”
衍塘眨了眨眼,“差什么?”
“还差——”霁长意抱着衍塘,“成亲。”
衍塘怔了怔,被霁长意拉着手,坐在了桌旁。
“我如今只是鬼修,也没有高堂,但我还是想许你一次堂堂正正。”霁长意说着,伸手倒了酒。
衍塘看着霁长意动作,心头酸酸麻麻一片。
霁长意看着衍塘,神情郑重,却又温柔。
衍塘接过霁长意的酒杯,一饮而尽,看着霁长意,笑了,“巧了,我也算不上人,因为我已经被打上了鬼印,我也没有高堂。”
衍塘丢开酒杯,搂住霁长意的脖子,看着他,笑得明媚,“霁长意。”
“我是你的。”
霁长意瞳孔微微一颤,还未反应过来,便被衍塘堵住了嘴。
酒香四溢。
衍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吻得七荤八素,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坐在了霁长意身上。
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躺在了床上,被一点一点点燃。
他只知道,鬼修没有体温,一片冰冷,却能将他一点一点燃烧殆尽。
冰火两重,融化的雪水一点一点注入了炎热的大地。
将干涸的土地滋润,又渐渐让这片土地上燃起了更炙热的火焰。
他沉浮于这雪水之中,眼角逐渐晕染了一抹红,像是天边最美的红霞。
眸光涣散,只剩下龙凤蜡烛摇曳的光。
作者有话要说:沥昶:呵。
妖王出来打个酱油啦~
至此结束。
咳咳咳咳。
预收《硝烟味恋爱》。
等你们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