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京城的贺疏舟也听到了来自蜀州的传言。
这个世界的现代科学还刚刚开始发展, 几乎所有百姓乃至官员都比较迷信,贺疏舟承认自己为了得到整个国家的支持,快速获得威望,利用过这一点, 放任他是神仙下凡这个谣言肆意传播, 乃至如今大巍甚至邻国的几乎所有人都相信了这个谣言。
可他没想到今日却要被当初的放任所反噬。
此次蜀州大地动与荆州与蜀州的官道开始修建的时间实在是太巧了,迷信的蜀州百姓遭受这般大灾, 又听说蜀州一座山刚刚被挖通了一个洞来, 难免将此事与地动联想在一起, 就算是贺疏舟以往所处的现代世界,发生大地震这种大灾之时也是谣言四起, 更不要说如今这个世界了。
朝堂之上,大臣们也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这鬼神之事, 向来最容易影响民心,这千年来的几位开国皇帝,哪一个不是利用鬼神之事来宣扬自己是天选之人, 给他们的造反多了不少的助力, 百姓们就是信这些鬼神之事啊。
而他们的陛下虽然是神仙下凡,但得罪了的山神确是实打实的神灵,如今把人家山都挖空了,也不怪人家报复, 这才造成了蜀州大震, 看来他们的陛下只能亲自前往蜀州, 去向山神道歉, 以后蜀州的百姓才能得到安宁啊。
大臣们看着陛下听到如此的谣言,反而一脸的不耐烦, 就知道陛下没有将蜀州的山神当作一回事,不过陛下如今都下凡历劫了,这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有时候该服软就得服软啊。
御史大夫突然扑倒在地上,把贺疏舟吓得一激灵。
“陛下,您就去给蜀州的山神服个软吧,蜀州的一座山都被挖空了,您去给山神道一个歉就好了。”
本来还只是有几分烦躁的贺疏舟,听见此话直接站了起来,“道歉,朕去给一座山道歉,真是笑话。”
而别的大臣们见到发怒的陛下,全都跟着御史大夫跪了下来,“陛下,为了蜀州,您就服个软吧。”
被气急的贺疏舟轻笑了两声,“跟一座山道歉倒是小事,可是若朕真的向天下人承认蜀州有山神,那么岭南的山有没有山神?凉州的山有没有山神?那么翼州和青州的煤矿和铁矿又有没有所谓到矿神?那铁矿和煤矿也不要挖了,还有水泥需要的石头也不能用了,烧砖所用的泥巴也别要了,种田也可能会惹怒土地神,所有人都在地上躺着等死好不好啊?”
跟陛下辩论输了无数次的御史大夫这几年苦练辫术,此时已经不会被陛下轻易说服了,“陛下,这种田和挖泥巴烧砖也不过是扫了一点土地的尘土,土地神也自然不会发怒,可这次可动了蜀州山脉的筋骨,山神发怒也是应当,如何能相提并论呢?”
贺疏舟微微叹了一口气,“爱卿说得也有道理,可如今的蜀州之所以风调雨顺,百年前所修蜀州江堰也功不可没,而蜀州的水泥官道,对蜀州之利不亚于江堰,既然改换河道的江堰没有惹得河神发怒,而以往湍急的河水反而变得温和起来,那么连通蜀州与荆州的官道带给蜀州百姓的,就是一条能轻易与外界交流,互通有无的通道,若是为了子虚乌有的鬼神之说,就剥夺了所有蜀州百姓轻松连接其他州府甚至国家的机会,是不是对蜀州太不公平。”
“况且,从开天辟地,到女娲补天,就算是讲述千万年前的神话,也从未向所谓山神河神妥协过,如今整个大巍百姓占据这片大陆上最肥沃的土地,全是靠着先祖们开疆扩土,开垦土地,而不是所谓神灵的恩赐,大巍的百姓就算是相信神,但更信自己,朕永远不会向什么山神妥协,况且而此次地动也与蜀州官道的修建毫无关系。”
“地动之处与被挖了一条通道的山所隔五百多里,且这两座山根本没有连接,从舆图上看,是来自两条完全不同的山脉,若是真有山神发怒,难道不该官道之处地动吗,为何会是富宝县。”
与陛下辩论不知多少次失败的御史大夫,支支吾吾了半天,又说道。
“陛下,就算您说得有道理,可蜀州的百姓可不会听啊?”
贺疏舟微微一笑:“安宁王不是在蜀州吗?朕相信他有能力解决这件小事。”
而此时的蜀州富宝县,挖空山得罪山神一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蜀州的百姓们倒没有因此而怨恨他们的圣上,但都觉得圣上修蜀州官道一事是做错了。
听到谣言的陆兰锖没有派兵镇压这些传谣言之人,反而每天像没事人一样,接着主持富宝县周围的灾情。
而蜀州的百姓们听说陛下还老神在在地待在京城,并没有来蜀州向山神道歉的想法,又深信不疑此次地动是因为修官道所致,甚至蜀州的官道又打算开工了,更是民意沸腾,甚至蜀州的民心度都降了不少。
甚至有的人大白天地阻止有的百姓重建新屋,闹着反正以后还有大地动,不如以后都席地而睡好了,富宝县附近的重建新屋一事基本停滞下来了,而富宝县和修官道挖洞的那座山附近的百姓都不种地了,认为他们活不过今年了,又何必浪费时间来种地呢?
过了好几日,蜀州人心惶惶,甚至附近的荆州和凉州都听到了这些传言,这两州也有山与蜀州相连,两州的百姓也是夜夜不宿家中,反而在屋外搭起了帐篷。
正当这时,在蜀州的新式禁军却突然抓了几个人。
新式军将这几个人押往富宝县临时搭建的县衙处,全富宝县的百姓都冲往富宝县的县衙,为被抓的几人找说法。
而陆兰锖等的就是这一刻,看富宝县的百姓来了大半,陆兰锖命令将被抓的几人押了上来。
百姓们原本还很嘈杂,可看着满身煞气,在战场中出生入死多年,不怒自威的安宁王,这些百姓自觉安静下来。
而陆兰锖见时机已到,下令将蒙住几人的头巾给取了下来。
“经过这几日的彻查,本王已查出,所谓山神发怒的谣言,皆源自这几人。”
听到此话,却有几个百姓忍不住了,“可挖山之后便是地动,显然是山神发怒,为何说是谣言,他们也不过是说实话罢了。”
又有几人道:“就是就是,停止修官道,向山神赎罪,不然就是要害死我们蜀州的人。”
很快,底下的百姓齐声叫喊,
“停止修官道,向山神赎罪。”
陆兰锖眉头一皱,前面的人就被吓得不敢说话了,而后面也慢慢安静下来。
陆兰锖走到几人面前:“富宝县的百姓们,你们仔细看这几人的长相。”
站在前面的人仔细看这几个嘴巴被塞着布团的人的长相,越看越觉得奇怪,这几个人虽然乍一看跟他们蜀州人长得差不多,都是黄皮肤黑眼睛,这放在一起,却发现这几人的长相十分相似,而蜀州的人却很少有这般长相,仔细看就能看出差别来,又看看身边人的长相,没有一个蜀州人是这般长相。
百姓们窃窃私语,讨论着这几人的长相为何相似又与蜀州人大不相同。
陆兰锖轻咳一声,底下的百姓又安静下来。
“富宝县的百姓们,正如你们所见,这几人与蜀州人长相不同,你们蜀州人虽然男女老少各有不同,但长相上还是有相同之处,而你们也可以看看本王从京城带来的这一万禁军,他们大多来自京城及京城附近的青州徐州,他们与你们蜀州人的长相也不太相同,可他们之间的长相也有相似之处,这每个地方皆有每个地方的长相,蜀州闭塞,更是如此。”
有聪明者连忙抢答:“这几个人不是蜀州人。”
陆兰锖:“正是,这几人根本就不是蜀州人。”
又展示出几幅画像:“百姓们,再仔细看看这几张画像。”
前面的人又细细观察这几张画像,又看看被押着的几人,一个孩子高声叫喊:“这几张画与这几个人很像。”
而前面的所有人都纷纷反应过来:“就是就是,这几人跟画里人长得真像。”
这时,陆兰锖才悠悠说道:“这画像中的几人,皆是聊国人。”
“聊国人。”不少百姓被震惊到。
而刚刚那个孩子赶紧抢答:“这几个人是聊国人。”
底下的几万百姓也反应过来了,这几个人竟然是聊国来的卧底,这传言的源头是来自卧底,那么这传言还能是真的吗?
没想到他们竟然是被聊国人蒙骗了,竟然还敢让圣上向什么山神道歉,而他们如今新建房屋所用的银子,和所吃的粮食,皆是来自陛下所带来的水泥玻璃和良种,而他们却被奸人挑拨,这简直是大逆不道。
百姓们知道自己错了,纷纷埋着头不说话。
可还是有几人不承认自己错了,“安宁王,这挖山与地动是接连来的,总不是聊人撺掇的地动吧,分明是山神发怒。”
原本愧疚的百姓们又犹豫了,就算是聊国人说的,那也可能是真的啊。
陆兰锖听到这几人的质疑,又下令把一幅蜀州的舆图给搬了上来。
“这挖山与地动的时间的确是太巧了,可是百姓们看看这张舆图,这里是发生地动的富宝县,而这里是挖了一条通道的旌山,两处相隔五百六十里,而且你们看整个蜀州的山脉,这两座山所在的山脉完全没有相连,就算是有山神,也不可能是同一个山神吧?为何挖山之后,旌山没有发生地动,而富阳山却发生了地动,这只能说这两件事是完全的巧合。”
“说不定是两座山的山神认识呢,旌山没有什么人,而我们富阳山附近可有不少人家,山神想要报复,自然是选人多的呢?”
原本被安宁王说服的百姓们听到这个说法,又犹豫了,这听上去也有道理啊。
陆兰锖看向此人:“你倒是诡辩之人,不过这千年来蜀州发生过十次大地动,平均百年一次,有八次都是在这富阳山所在的这一条山脉,而旌山所在的山脉,千年来无一次大地动,旌山虽然陡峭,但非常稳定,陛下曾经所说,这地动是因为底下的土地在相互挤压或分离,而这过程会持续亿万年,根本就不会受人为影响,在亿万年的沧海桑田面前,我们也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以人力能造成地动根本就是浮游撼动巨树,这话十分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