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灼的朋友都打车走了,离开前还不忘调侃崔灼,说他要老婆不要兄弟。崔灼什么都懒得解释,把人都打发走后,问白昙道:“你想去哪儿?”
“不知道。”白昙摇了摇头,没什么想法地说,“就附近走走吧。”
居民区不远处就是小公园,这个时间点应该已经没了老头和老太太锻炼。安静的小路上空无一人,只有簌簌的雪花从天而降,悄声无息地消失在树梢,在地面,在白昙的掌心中。
路旁突然冒出了一只流浪猫,是漂亮的三花猫。白昙弯下腰“喵”了一声,吓得猫猫迅速钻进了绿化带中。
“她胆子好小。”白昙说。
崔灼看着视线仍在追踪流浪猫的白昙,说:“你心情很好的样子。”
又是玩雪,又是逗猫,一点也看不出才刚失恋。
“没有啊。”白昙收回视线,把双手背在身后,一步一个脚印踏着往前走,“就是还行,也没那么伤心。”
其实崔灼没有说错,白昙的心情确实变好了,因为崔灼刚刚为了他,抛下了他那群朋友。
朋友之间也是分优先级的,有死党、好友、普通朋友,白昙无法定义他和崔灼算哪种朋友,但至少在此时此刻,他是崔灼的第一优先级。
这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因为崔灼从来没有把白昙放在重要的位置上过,两人的相处中充斥着各种随便,随便你怎样,随便我怎样,并没有形成“我们是朋友,必须要怎样”的共识。
因为是朋友,所以我失恋了你必须得陪我——这种东西在之前是不存在的,甚至以崔灼的性子,是很难达成的,但现在变得明确了,就好像绑住两人的那根虚无的绳索,突然变得可视化了一般。
原本白昙不愿承认自己失恋,他觉得他还有机会,也没必要气馁。但正是因为失恋,他才可以霸占崔灼,他一下又觉得失恋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
要霸占崔灼可不容易,那群朋友当中还有钟廷这样的发小,但白昙还是霸占成功了,从其他人那里抢走了崔灼,这带给他不小的成就感,甚至压过了搞砸约会导致的郁闷。
现在他可以说一声他跟崔灼“天下第一好”,他们两个就是很要好的朋友,有义务照顾对方情绪的那种。而这种朋友崔灼身边应该没几个。
在小公园的长椅上坐下,崔灼打开了在路边便利店买的啤酒,白昙喝起了温热的奶茶,四周安静无比,偶有汽车驶过,响起碾压雪花的声音。
“据说初雪约会的人可以一辈子在一起。”白昙摊开掌心,接住微小的雪花,“你听过这个说法吗?”
“没。”崔灼懒懒地回道。
“我是相信的,所以我觉得我跟秦总还有戏。”白昙说。
崔灼沉默着喝了一口啤酒,问:“你还想怎么追他?”
“我突然想到,你可以直接帮我在他面前说好话。”白昙放下奶茶,看着崔灼说,“你们是亲兄弟,你说的话他肯定会听。你就告诉他我性格好又上进,比我在他面前挣表现方便多了。”
崔灼:“……”
他要是真去说,兔子只会被判死刑。
“他不会听。”崔灼说,“你觉得我会听秦涵说的话吗?”
“为什么不听?”白昙说完,才想起崔灼确实不听秦涵安排,之前那股奇怪的感觉又涌上了心头,“你们两兄弟好奇怪。”
“反正,”崔灼说,“你如果还想追他,就不要让他知道我们很熟。”
回想起秦涵说的那些话,白昙渐渐品出了一些东西,不确定地问:“你们关系不好吗?”
崔灼没有接话,白昙当是默认。
这下白昙更加奇怪:“如果你们关系不好,你为什么还鼓励我追他?”
还记得当初白昙被胶囊乐队主唱骚扰,给秦涵扣分时,崔灼甚至还帮秦涵说了好话。
白昙总感觉有种说不上来的不对劲,他想象了一下,如果是他不喜欢某个人,应该不会鼓励自己的好朋友去追才对。
“你喜欢他,不是吗。”崔灼喝着啤酒,没有看白昙,视线看着前方,“我为什么要干涉你。”
好吧,白昙被说服了。
他又想了下,只要不是那个人人品太差,他确实没道理去干涉好朋友的自由。而自己跟对方关系差的话,那也应该降低自己在朋友和那人之间的存在感。
“所以,”白昙咬着奶茶吸管,做着未来的规划,“我不能让他知道我们是好朋友。”
在白昙心里,他跟崔灼的关系已经从“认识、还算熟”进化到了“天下第一好”的好朋友,但很显然崔灼并没有这个认知,奇奇怪怪地看着白昙说:“谁跟你是好朋友?”
“我们不是吗?”白昙瞬间有点受伤。
“不是。”崔灼说。
“可我把你当好朋友啊。”白昙看着崔灼,受伤中带着真诚,“我暗恋秦涵的事只告诉了你一个人,我的感情问题只能跟你聊,我失恋了也只有你陪我,你就是我的好朋友。”
单方面宣布你是我的好朋友,就跟单方面宣布你是我的老公一样,霸道且不讲理。
崔灼不喜欢这种单方面的定义,敷衍道:“我没有不喝酒的朋友。”
“我又不是不能喝,只是酒量差而已。”白昙从袋子中拿出了另一罐啤酒。
“喂。”崔灼知道白昙发酒疯是什么样,连忙伸手阻止,但白昙已经迅速拉开拉环,躲开崔灼的手,转向另一边喝了一口。
“一罐啤酒又不碍事,你太小看我了。”白昙说。
前半句话崔灼也认同,他从没见过一罐啤酒就倒的人,于是放弃了制止兔子喝酒。
“我今天跟秦涵聊天,他说他会调回总部。”白昙聊起了他好奇的事,“你会接任总经理吗?”
“不确定。”崔灼说。
他之所以留下来,是希望白昙拿下秦涵,这样他就能拿到秦涵是gay的证据,甩到他爸妈脸上。但这事现在已经没可能了——虽然兔子还以为有希望,他再留下来也没什么必要。
“他邀请我跟他去青棠总部。”白昙叹了口气,“但我爸妈应该不会同意。”
正好崔灼不想再聊秦涵的事,顺着白昙的话问:“你家的酒店什么时候开起来?”
“我也不知道。”白昙喝着啤酒说,“我妈老说我们家缺钱,能不能开起来还不一定呢。”
“你们家想开什么档次的酒店?”崔灼又问,“青棠旗下有很多品牌,也不是不能合作。”
虽然白昙默认崔灼是他的好朋友,但有些事他也是不方便告诉崔灼的。
他有些心虚,加快了喝酒的速度,说:“我们家只想开一家普通酒店,青棠的档次还是太高了。”
崔灼没再接话,正想仰头喝酒,却发现手里的酒瓶已经空了。
买两罐啤酒本来是自己喝的,如果早知道兔子要喝,他就不会只买两罐。
“你什么时候回去?”崔灼把啤酒罐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问道。
白昙其实挺喜欢跟崔灼坐在小公园里看雪的,但他也知道崔灼这么问是耐心已经消耗尽,想走人了,便说:“等我把这一罐啤酒喝完吧。”
“行。”崔灼掏出手机,不再管白昙。
白昙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啤酒,只希望时间的流逝慢一些。他实在不想回家——他找的借口又是加班,回家早了李婉还没睡,他还得报备加班都做了什么——除此以外,他还想再多看会儿雪。
不知不觉中,雪似乎有越下越大的倾向。原本摊开手掌也接不住几片雪花,现在白昙的睫毛上都挂上了冰晶。
崔灼是被一阵寒风吹得有些冷,才把注意力从手机上移开的。
他正想问身旁的白昙喝完没有,却见兔子不知何时已经睡了过去。
“喂。”崔灼用胳膊肘碰了碰白昙,本意是想把人叫醒,谁知白昙手中的啤酒罐直接滑落在地,他自己也朝另一边的扶手倒了下去。
崔灼伸长胳膊把人捞了回来,而这么大的动静白昙也没醒,顺势靠在崔灼的肩膀上,比刚才睡得还要安稳。
“白昙。”崔灼叫了一声,没反应。
崔灼耐着性子,又晃了晃白昙:“醒醒。”
“唔?”白昙终于有了反应,但只是抬起头来,眨了眨迷离的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崔灼看了两秒,又一头栽到他的肩膀上睡了过去。
崔灼:“……”
他就不该相信什么“一罐啤酒不碍事”,因为这白痴明显又喝醉了。
考虑到之前的经历,兔子乖乖睡觉比醒过来发酒疯好了一万倍不止,于是崔灼打消了把人叫醒的念头,但看着越下越大的雪,他不禁有些头疼——他该把兔子扔在哪里?
直接带去他家小区,让家人来接似乎不太妥当。崔灼记得白昙家教很严,他很难解释白昙为什么会喝醉。
至于去附近的酒店开一间房也不太现实,因为他没带身份证,摸了摸白昙的大衣口袋,也不像带了证件的样子。
那么唯一的选择,只能是带回青棠了。
但要上到39楼,无论如何都绕不开大厅的高层电梯。他带着丧失行动能力的白昙,实在是很难不引人注意。
要不还是扔在这里等他自生自灭吧。
这个念头只在崔灼的脑子里存在了短暂的一瞬,他突然注意到白昙穿着的卫衣有兜帽,如果再戴上口罩的话,也不是那么容易被同事认出来。
点开跑腿软件,在附近的药房买了一沓口罩——之所以是一沓,是因为一只没到起送价,其实一沓也没到,实在没药可买,他干脆捎了一盒安全套——不到二十分钟,跑腿小哥便把东西送了过来。
在打车回青棠的路上,崔灼把白昙的兜帽从大衣里翻出来扣在了他头上,而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这兜帽上面有两根带子,仔细一看,竟然是兔子耳朵。
所以这是一件兔子样式的卫衣。
崔灼很不喜欢在白昙身上看到可爱的元素,会让他分心。因此在给白昙戴上口罩后,他把那两只兔子耳朵打了个结,总算看着顺眼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