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好夜床后的房间温度和灯光都恰到好处,白色餐车上布置着精美的烛光晚餐,醒酒器旁摆放着圣诞装饰摆件,是一个一手抓着背袋,一手驾驭驯鹿的圣诞老人。
屋里没有外人,舒婧切牛排的动作仍然优雅:“刚才这屋里有人?”
“方方。”裴艾维率先切好牛排,把两人的餐盘调换了下,继续切舒婧的牛排,“一个不听话的乖孩子。”
“他好像很怕我。”舒婧对自己的丈夫说了声“谢谢”,回想起刚才配合那两人演出,直想给自己的演技打满分,“可惜溜得太快,没能见一面。”
裴艾维拿起扣在桌子上的手机,在备注为“wuli方方[爱心]”——当然,小孩儿自己设置的——的对话框里,随便一翻就翻到了一张自拍:“长这样。”
照片里的人戴着猫耳,脖子上挂着个小铃铛,双眼看上去清澈乖巧,咬嘴唇的动作却像个坏孩子。
“你就喜欢这种,又调皮又乖的。”舒婧看着眼照片,叉起牛排送到嘴边,“怎么不留他下来一起吃饭?”
“本来是这个打算。”裴艾维告诉白昙可以把房卡给舒婧,就是想让两人直接见面。而他之所以没在电话里说清楚,是因为白昙毕竟是外人,他不方便说得太明白。
“但挂了电话,我给他拨语音,说我太太来了,他让我把你打发走。”
“打发”二字裴艾维故意放慢了语速,说得很重。因为无论是他还是舒婧,以两人的社会地位,这都不是应该用在他们身上的词。
“哦?”舒婧觉得滑稽地挑了挑眉。
“我还是太惯着他了,他不是很能拎清自己的位置。”裴艾维表情淡淡地晃着手里的红酒杯,“不懂礼貌的小孩儿就需要教育,没大没小的像什么话。”
其实就算方思源没能成功溜走,和舒婧撞上了,也不会出什么事。但裴艾维不喜欢方思源对待舒婧的态度,他和舒婧结婚十来年,没有爱情也有亲情,打个不恰当的比方,舒婧就像他老家来的妹妹,两人许久未见,自家老妹来给他一个惊喜,结果他的身边人却让他把人打发走,这足以让他觉得无礼且冒犯。
更何况舒婧不只是他的妹妹,还是他名义上的正房,方思源一个“偏房”哪里来的脸想把舒婧打发走?
退一步来说,就算舒婧跟裴艾维无关系,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业伙伴,以她的身份和家世,裴艾维对她也会相当重视,而方思源的态度只会让裴艾维觉得,没教养的野孩子就是这样拿不出手。
“你的小可爱要伤心了。”舒婧笑着说。
“不能太纵容他。”裴艾维举起了红酒杯,“Merry Christma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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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就是最好的麻痹良药,特别是在平安夜这样特殊的日子,方思源忙得几乎没空去想裴艾维的事。
只是当前台总机响起,裴艾维让方思源叫人去收拾烛光晚餐时,他的脸颊还是短暂地僵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如常,机械又冰冷地回道:“好的。”
这通电话算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现在方思源只想去gay吧找一堆打几把玩群劈,然而当他忙到九点下班,来到停车场跟白昙汇合时,却见自己的好闺蜜身旁跟着另一个人。
“他也去。”白昙拽着崔灼的胳膊说。
其实白昙原本是没打算叫上崔灼的,毕竟是他跟方思源的闺蜜局,叫个“嘴毒1”去是怎么回事?
但刚才他在健身房打发时间,听崔灼随口说了句gay吧很乱,有人喝多了被轮,他一下子觉得gay吧是个极其危险的地方。加上方思源明摆着是冲着喝醉去的,而他又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不确定能不能把方思源照顾好,所以深思熟虑一番后,他还是决定缠着崔灼,从淋浴间缠到更衣室,最后把崔灼给拐来了。
“你可以放心喝了。”白昙用手背大喇喇地拍了下崔灼的胸口,“这哥们儿很靠得住的。”
崔灼:“……”
这会儿方思源比刚才清醒了不少,尽管心里的疑问比山高,他还是如往常般叫了声“崔总”,接着狐疑地看着白昙把车钥匙扔给崔灼,吩咐这个职位比他高的人去开车。
方思源突然发现,好像比打几把更好玩的事情出现了。
职场规矩,默认副驾驶座不空,否则会显得开车的人像司机——当然,本身就是司机除外。
方思源和崔灼不熟,这也不是他的车,所以他自然而然地坐到了后座,不料白昙竟然跟着他上了后座,把副驾驶座给空了出来。
一下就显得崔灼像是两人的司机了。
要知道,崔灼比方思源高了四五个职级,平时在酒店里见到,方思源都会尽量躲着这些上司,而现在这位上司正在给他这个吗喽开车。
尽管白昙表现得稀松平常,像是早就使唤惯了崔灼似的,但方思源对这情况无法理解,秉着职场人天生对上司的敬畏——或者说,装也得装个样子,他觉得不太好地对白昙说:“要不你坐前面去吧。”
“没事,我们在后面聊天啊。”白昙自然知道同事一起坐车的规矩,但在他眼里他们三人就不是同事,一个是闺蜜,一个是保镖,不用讲究那么多规矩。
“还是不太好吧。”方思源略微压低了声音,“怎么能让崔总给我们开车?”
“真的没事。”白昙也跟着放低音量,小声说,“他跟秦总不一样,不会在意这些条条框框。”
其实在白昙说第一个“没事”时,方思源已经打消了顾虑,他又不瞎,能看得出白昙和崔灼关系不一般。
但他很清楚自己只是享受白昙裙带关系的边缘人,在崔灼面前自然得多客气几句,不然会显得他很不懂事。
所以,他并不是像裴艾维挂语音前批评的那样,是个拎不清的人。只是裴艾维给他造成了错觉,让他误以为他可以在自己sugar daddy那里无法无天而已。
表情冷了一瞬,又恢复正常。方思源挨着白昙,继续压着声音说:“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朋友。”白昙在缠着崔灼时就想好了说辞,“我们家不是也从事相关行业吗?跟他们家有点交集,所以认识。我能当秦总的秘书,也是这个原因。”
考虑到方思源的八卦属性,白昙决定还是隐去他和崔灼合租过三个月的事,另外编了个说法。为了显得合理,他甚至把秦涵也捎上了。
崔灼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瞥了眼白昙,默契地没有拆穿。
“你家到底干吗的啊,我怕不是在跟太子爷打交道吧。”方思源吐槽了一句,又压低声音说,“但今天闺蜜局,你带个1跟着我们干吗?”
这一点白昙也早就考虑好了,因为他深知好闺蜜约着出去玩,其中一人带上男人是多么扫兴的事。而仅仅解释崔灼是被他拉来当保镖的,这理由也不够充分,因为崔灼始终是1,还是个长相和身材都不错的优质1,方思源说话多少会觉得不方便,最直观的一点,他连最爱的几把都不说了。
“你放心,他不是1。”白昙靠近方思源,交头接耳地说,“他也是好闺蜜,你不用顾忌他。”
正在开车的崔灼:“……”
“啊?”方思源面露惊讶,看了看没什么反应的崔灼,难以置信地摊开手掌,对着驾驶座从上到下比划了下,用说悄悄话的音量说,“你说这一看就是大猛1的人是0?”
白昙点了点头。
“啧啧。”方思源摇了摇头,“那真是可惜了。”
“不可惜啊。”白昙说,“你看错了,他不是打几把。”
方思源对自己的记忆还算自信,狐疑地问:“真的吗?”
“真的,小辣椒而已。”
前方需要右拐,正常人开车拐弯都会降低车速,但崔灼反而猛踩了一脚油门,离心力使得白昙和方思源的脑袋撞到了一起,他捂着额头看向崔灼,抱怨道:“你到底会不会开车啊?”
崔灼没有接话,从后视镜里对上了白昙的双眼。白昙隐隐能看到崔灼额头冒起的青筋,一下变得非常心虚。
他很清楚虽然他和方思源都注意着音量,但在这密闭的空间里,无论他们俩聊什么崔灼都能听见。而为了让方思源放心大胆地倾诉,他已经是第二次说崔灼小了。
靠回椅背上,白昙掏出手机给崔灼发了条消息过去:【委屈你一下下】
放在扶手箱里的手机亮了起来,崔灼瞥了一眼,应是看清了白昙发的消息,也没有去拿,任由屏幕又暗了下去。
白昙还是第一次看到崔灼给自己改的备注,他没有看清,又发去了一条消息:【看我的备注】
屏保上出现了一只兔子,正好对着怪兽的血盆大口,就像送到嘴边的大餐一样。
【白昙:我怎么是兔子啊】
【白昙:我也要给你改备注】
【白昙:给你改成[猪头]】
听着车里不停响起的微信提示,和动不动就看崔灼手机的白昙,方思源沉默了片刻,忍无可忍地竖起食指指着三人晃了一圈,问:“所以我们在一个车里,你还要发微信跟他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