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加班三天的小猫已经炸毛了, 它甩了甩身上的毛，下班后的它叼着自己的小背包直接跳到了顾南的车上，上车就开始睡觉。

“怎么累成了这样？”顾南低头看了眼副驾驶上的乔木, 抬起手摸了摸乔木的脑袋, 道：“怎么猫也加班？”

“谁说猫不要加班的？”乔木睁开了一只眼睛，它瞧着顾南说道:“忙起来，苍蝇都得加班。”

顾南摸了摸乔木，有点心疼这只虽然非常疲惫但是并没有瘦下来的猫，说道:“你先睡一下，我带你去吃东西, 到地方了我再叫你。”

“准了——”乔木的话音未落，整只猫就睡着了，顾南见状略微挑起眉梢, 忍不住笑了一声。

他开车带着乔木去鱼庄吃饭, 路途稍微有点儿远，正好让小猫可以多睡会儿。

乔木大概是太累了，在车上就直接睡着了，甚至带着轻微的鼾声。

它摊开了四肢，腹部的毛略微有点卷起来了，轻轻起伏, 顾南在等红灯的时候顺便抬起手捏了捏乔木的爪垫，但是就他这样玩, 乔木都没有睡醒了架势。

顾南试了一下空调风吹的方向，稍微调整一下, 又用专门给乔木定制的小毛毯搭在了乔木的腹部, 防止它着凉了。

等顾南到了鱼庄的时候，外面也停了不少车子, 顾南提前定好了位置，服务员立刻小跑着过来为顾南引路。

“顾总。”服务员见顾南从副驾驶位置上抱起来一只猫，他有些好奇道:“您预定的时候说两位客人，还有一位……”

“就是它。”顾南说道:“按照我定的菜直接上就行了。”

乔木也是才睡醒，趴在了顾南的肩膀上，它甩了甩脑袋，平时没什么事儿的时候，它就喜欢维持自己的原型。

“吃鱼。”乔木随意嗅了嗅就闻出来味道了，它没跟顾南说的是它其实最近吃了很多鱼，同事们对它非常好，总是喜欢给它带各种吃的和玩具，完全把它当成猫猫吉祥物。

它的爪子勾着顾南的衣服，因为天气已经开始凉了，顾南已经穿了薄薄的毛线衣，就这几天就已经被乔木抓坏了好几件毛衣了。

但是顾南后来发现，那些衣服都有点儿勾乔木的爪子，于是顾南干脆换了衣服的材质。

乔木趴在了顾南的怀里，尾巴轻轻晃悠，从刚刚睡醒还有点儿恍惚，到几分钟后就完全清醒了，立刻从顾南的怀里跳下来，尾巴高高扬起，十分神气地朝着鱼缸走过去。

氧气水缸里都是鱼，它从头看到尾，想吃什么就喵一声，旁边的经理十分有眼色地将所有乔木看中的鱼全部记录下来。

只要认识顾南的都知道他自从养了猫之后，一心只有自家猫，已经彻彻底底变成了一只猫奴。

“这个。”乔木跳到了旁边的鱼，直接勾着爪子站起来，道:“清蒸。”

它抬起来一只爪子。

“清蒸。”顾南立刻会意，道:“去吧。”

点完菜带着乔木进包厢的时候，就听到旁边包厢里刚好有客人在发火，顾南路过的时候一个盘子差点飞出来，顾南下意识搂着乔木往后避开了一下。

“啪！”一声，碎片四溅，顾南微微皱起眉头，旁边的经理脸色都变了，连忙道:“顾总，您没事吧？”

顾南摇了摇头，然后就听到里面有人在骂人，道:“什么东西？你哥都要坐牢了。”

“我哥没有坐牢。”一道女声传出，冷静道:“你再胡说，我就直接告你诽谤。”

本来还大放厥词的人顿时没了声音，那女生嗤笑道：“还以为你多有本事，都敢直接干违法的事情了，我还以为法律管不到你了。”

“你……你……别得理不饶人。”那男人显然声音已经弱了下来。

“你也知道自己无理取闹，脸皮呢？”女生说道。

女生从包厢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顾南，也看到了趴在顾南肩膀上的乔木，她稍稍顿了顿，而后目光落在了地上碎裂的盘子上，道：“抱歉，手滑了一下，扔出去的时候太紧张了，没注意扔脱手了。”

“没事。”顾南看了眼正准备出来的几个男人，不动声色道：“需要帮助吗？”

“……不用了，谢谢。”女生点头示意，而后转身离开了这里。

顾南也没有停留多久，带着乔木进了包厢，一旁的经理还在道歉，说道：“抱歉，这是我们的员工……”

“没事。”顾南随意摆了摆手，自家猫已经饿的开始舔肚子上的毛了，经理见状立刻让人准备上菜，刚刚点的也让厨房开始做了。

乔木吃东西的姿势从以前到现在都没有过什么变化，吃的很快，风卷残云一般，经理在旁边服务的时候，正好乔木的手机响了一声，这只猫立刻停下了进餐，直接跳到了手机上，娴熟地抬起爪子解开了手机，看了眼信息。

是警局同事发过来的信息，乔木扫视了一遍之后，脸上露出了一点差异，而后看向了顾南。

“怎么了？”察觉到乔木脸色不对，顾南问道：“什么信息？”

他接过了乔木的手机看了眼，发现这信息竟然是木林的妹妹照片，而这照片上的女生非常眼熟，正是刚刚和旁边那桌起冲突的女生。

顾南收回了目光，状似无意地开口问道：“刚刚那个女生，是你们的员工？”

“是的是的。”经理笑着说道：“是来这里打工的，听说是之前快要高考，但是受了伤，所以错过了高考，准备再战的。”

“嗯。”顾南随意应道。

“老板看她可怜，所以让她平常放学后来这里帮忙，挣点学费。”经理说道。

顾南也不吭声，只要他不吭声，经理就摸不准顾南的意思，继续道：“我等会就去说说她。”

“没事。”顾南摸了摸怀里的猫，而后道：“我之前听那群人说，她哥哥坐牢了？”

“没有没有，都是以讹传讹的，就是之前南城区那边的烧烤街不是发生命案了吗，和她哥哥稍微有点关系，但是警方还没破案呢，这个不能乱说的，不过他们兄妹俩都挺好，他们父母也都是老实人。”经理说道：“这种事情，咱们可不能乱说。”

其实经理知道的也不算很多，但是几乎都跟顾南说了，顾南本来就没有找这姑娘麻烦的意思，吃过饭之后就带着乔木准备离开，但是乔木的肚子吃的很饱，有些撑着了，它从顾南的怀里跳下去，沿着旁边散散步，顾南也就随他去了。

乔木贴着墙边走动的时候，忽然就听到了一阵声音，有人喊道：“咪咪，咪咪？”

乔木停下了脚步，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之前的那个女生正蹲坐在旁边，似乎也很惊讶能在这里看到乔木，抬起手道：“来，咪咪过来，吃鱼吗？”

乔木凑了过去，嗅了嗅女生手里的鱼，它都已经吃撑了，真的是一点都塞不下去了，只得蹭了蹭女生的手背之后，就直接坐在了旁边，女生也没有赶他离开的意思。

“我明天就不在这里干活了。”女生忽然开口道：“我准备不在这里干活……这里有好几个人都认识我，我哥的事情……哎，反正也给老板带来了一点麻烦，我总不能别人好心帮我，我却给别人带麻烦吧。”

乔木的尾巴轻轻晃动，将自己四只爪子圈了起来。

“其实我真的很喜欢这里，同事很好，很照顾我，老板也很好，都对我很好，但是我不能继续在这里……”女生说道：“有些话我不能跟别人说，只能跟你说，这算是咱们之间的小秘密，不能告诉别人啊。”

乔木毛茸茸的耳朵微微抖动了一下，它转过头看向了女生，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安安静静地坐在了女生的旁边，尾巴尖儿轻轻拍打着地面。

“他们都说我哥杀人了，但是我知道，我哥没有，是陈云胡该死。我和我哥关系很好，我哥叫木林，三年前我哥和陈云胡合作开店，但是我们没有钱，陈云胡就说那就用工资抵扣，然后这几年的赚的钱全部给他，每年按照利息算，我哥同意了。”

“但是陈云胡根本不是什么好人，每次他都借着我们欠他钱的名义，去压榨我哥，根本不把人当人看，而且总是跟我说一些过分的话，一开始我想忍着，等考上大学就好了，就能逃出去了。”

“结果在今年高考之前，他忽然闯进了我的房间，差点对我做了一些过分的事情，幸好我哥回来了，我才逃过一劫。”

“后来这件事情，被我哥知道了，他去找了陈云胡，陈云胡说那天是喝多了，再也不会了，他被我哥打了一顿。”

“但是……但是事情并没有结束。”

这女生摸了摸乔木，乔木舔着爪子，听着她说话，也许只有对一只小猫说话的时候，她才敢敞开心扉，将那些压抑在心里的事情说出来。

“再后来。”女生顿了顿，她道：“他再一次地想要欺负我，并且威胁我说，如果报警，他就杀死我的父母，杀死我的哥哥，然后再弄死我。”

“因为这个人渣很清楚，我们一家人，都很在乎彼此。”女生微微笑道：“所以，我明白，这根本不是我愿不愿意的事情，而是只要他活着一天，就总是能这样威胁我。”

“然而，你知道吗，他这种并没有成功的□□行为，猥亵行为，并不能够判死刑。”女生继续道：“所以这就意味着，就算我报警了，警察也不能每天二十四小时保护我，就算我报警了，他真的坐牢了，他一旦出来，还是会想要杀了我，杀了我的家人。”

“我可以死，但是我的家里人不可以死。”女生凑到了乔木的耳边，轻声道：“所以，我决定，让他死。”

鱼庄的位置靠近湖边，夜风吹着有些微凉，顾南打了个喷嚏之后，就看到自家的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它的嘴里叼着一条鱼。

“带回去的？你抓的？”顾南问道。

乔木点了点头。

顾南笑着从后备箱拿出了一个塑料袋，将鱼放进去之后扔到了后备箱里面，然后抱着乔木上了车，回去的路上倒是不怎么堵车了，下班后就一直睡觉的小猫也恢复了精神，开始有些闹腾，顾南看它总是喜欢扒拉车窗，问道：“今天想要出去玩？”

“不出去。”乔木摇了摇头，而后就干脆在顾南的车上直接变成了人的样子，轻车熟路地将衣服穿好了，而后靠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正好前面的摄像头拍照，顾南轻轻啧了一声，道：“完了，被摄像头拍到副驾驶不系安全带，扣分加罚款，这个得要从你的工资里扣了。”

乔木顿时瞪大了眼睛，非常不同意地拒绝道：“我刚刚才变成人，在穿衣服！”

“摄像头可不管这个。”顾南看他撅着嘴，就知道这只猫不高兴了，道：“好好好，不从你工资里扣，从我工资里扣。”

“你知道我刚刚去干什么了吗？”乔木问道。

“去看木林的妹妹了。”顾南说道。

乔木有些诧异地看着顾南，问道：“你怎么知道的？你看到了？”

“没有，我猜的。”顾南笑着说道：“你在这个鱼庄，除了认识我，就是对那个女生感兴趣了。”

“那你猜猜我去找她干什么了？”乔木再次问道。

“谈心，说不定还能跟你交代一点案情。”顾南正好在等红灯，他看了眼乔木的脸色，而后试探着说道：“所以说了什么？”

乔木正准备说话的时候，忽然想到女生说这是她和乔木之间的小秘密，乔木顿时纠结地皱起眉头，有点想说，又不能说，开始烦躁起来了。

“是不是约定好了不说？”顾南可是混迹商界多年的老狐狸了，看到乔木的这个脸色，哪里能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顿时笑着道：“这样吧，我来猜一猜，你看我猜的准不准。”

“我只猜一个可能。”顾南握着方向盘，他的目光直视前方，道：“让我想想，应该是陈云胡假借帮助木林一家的名义，实际上套牢了他们，然后对林木的妹妹实施了意图□□的行为，也许成功了，也许没成功，但是后来被木林发现了，然后杀掉了陈云胡。”

其实猜对了不少，但是最后最关键的地方没有猜对，乔木皱起了眉头，点了点头，而后又开始摇头，这让顾南也有些不知道什么情况。

两人开车回去的时候，刚刚到家，顾南忽然说道：“是她杀了陈云胡。”

乔木猛的抬头看向顾南。

“我说的她，是指木林的妹妹。”顾南说道：“我仔细想了一下，也许是刻板印象，总是第一反应杀人者应该是木林，可是仔细想想，无论是男还是女，都是有反击力量的，而有些人在实施一些犯罪行为时，总是刻意忽略了这点，总觉得女性的力量小，也许更容易被欺负，但是实际上，人被逼急了，都是有绝地反击的力量。”

这一次乔木没有吭声，顾南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顾南垂眸道：“那这个陈云胡，只能说早就该死了。”

人渣就是人渣。

陈云胡这一下，真的完完全全成为了物理意义上的人渣了，很符合他的应有下场。

“为什么在陈云胡犯错的时候，不能直接弄死他？”乔木不解道：“明明他错了。”

“法律上是根据错误的严重程度进行惩戒。”顾南说道。

“这不严重吗？”乔木炸了毛，道：“不该死吗？”

“从我的个人角度说，该死。”顾南说道：“但法律有法律的规定，有它的衡量标准……乔木，任何人都无法逃脱法律的惩戒，但这件事情事出有因，如果真的和我们的猜测一样……”

顾南顿了顿，他道：“我会找最好的律师，为她维权。”

这也是顾南唯一能做的事情。

原本乔木以为这个小秘密会维持很长时间，但是第二天一早，他就接到了信息，说是木林去自首了，说是自己杀死的陈云胡。

各种疑点其实指向的都是木林，而警方也在深入调查，木林的确是有犯罪动机，犯罪条件，而且还有实施犯罪的可能性。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木林的妹妹，木森也去自首了，她说陈云胡是她杀死的。

乔木几乎是飞奔过去的，他自己开的车去了警局，飞快窜到了会议室，就看到昨天坐在台阶上跟他说“保守秘密”的女生，此刻正端坐在椅子上。

“他意图对我实施□□行为，但未成功。”

“我对他进行了反击，他威胁我，说要杀死我的父母，我的哥哥。”

“那你为什么不报警？”一名警察问道：“如果报警，如果证据确凿，我们会对他进行逮捕，他会坐牢。”

“然后呢？他会死吗？他不会。”女生说道：“他说如果我报警，他坐牢，等他出来了，他就会找我一家报仇，我们家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被这样一个人渣威胁，而且他说的也没错，他只是坐牢，他又不是死了，他出来了照样可以杀了我们。”

“他……”警察正准备说话的时候，木森打断了警察的话，说道：“您敢保证，他不会吗？人性这东西，谁都不能保证，有罪犯出狱之后去寻仇这种事情又不是没有发生过……我一家人何其无辜，难道就要被这么对待？就因为我们讲道理，就因为我们遵守规则，难道就要被这样日日夜夜的恐惧笼罩着吗？他活着，就像是一把刀悬在我的头顶，时时刻刻都提醒我只要他活着，我的家人安全就无法保证。”

木森很清秀，头发扎起来的，整个人穿着朴素的灰色毛线衣，虽然衣服不值钱，但是整个人很干净整洁，她语调里带着颤抖，但是面容十分平静，显然在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是什么后果了。

她声音颤抖，并不完全是因为恐惧，更多的是愤怒。

“我的高考毁了，我的人生毁了，我无非就两条路，第一条路，忍气吞声，然后呢，他继续觉得我软弱可欺，继续欺负我？第二条路，我报警，最好的结果就是他被抓进去，然后呢，几年之后他出狱寻仇？”木森说道：“也许会说在监狱里，会对他进行教育，也许说他可能会成为一个好人，但是谁愿意用自己一家的命去堵他这个人渣有没有良心？”

“所以。”木森的肩膀微微颤抖，她深吸了一口气，平缓了一下情绪，而后身子微微往后靠，仿佛是接受所有的结果，说道：“所以，我杀了他，永绝后患。”

“好了，我要说的说完了，你们可以调查，我是杀他的人，是我把他碎尸了。”木森微微笑着说道：“他终于成为了真正的人渣了，他再也不能威胁我的家人，也再也不会有第二个和我一样的人被他欺负了。”

“人都是有自己底线的。”木森瞧见门开了，乔木走了进来，她并不认识人形的乔木，但是总觉得略有点熟悉的感觉，也许是乔木的眼神实在是太像那只猫了，很平静又很心疼她。

“我不后悔我做的任何一件事情。”木森继续道：“也许那个人渣会后悔，但是没关系，他已经死了，下地狱了。”

“其实这件事最好的办法就是在第一次出现问题的时候就报警。”旁边的警察有些惋惜，而后道；“你这个情况，我会如实记录，希望能得到一个公正的判决。”

“我希望再也不会有像我这样的人出现了。”木森站起来的时候，她稍稍停顿了一下，道：“其实，我只是想考个好大学，让家里人都过上好日子，我哥也是想要努力挣钱，供我上大学，让大家生活都过得很好，我的父母很平凡，但是他们都在努力为自己，为孩子，为这个家……陈云胡……这个人渣。”

其实第一次被伤害的时候，木森就想报警，那个时候她还没有起杀心。

但是当陈云胡用她的家人性命，一而再，再而三地威胁时，就踩到了木森的底线了，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陈云胡一天不死，木森就不能心安。

乔木坐在位置上叹着气，旁边的同事也叹了口气，另外一个警察说道：“小猫不能叹气。”

“猫能叹气。”乔木说道：“猫还能加班。”

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