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流转,已经进入了寒假中旬,南有岁小朋友每一天都会过来找他玩,跟在自己身后像个跟屁虫一样,
还是超乖的那种跟屁虫。
寒风吹过,阶梯上坐着两个小人,稍小的那一个小幅度地打着哈欠,随后将小小的手揣进自己的口袋里,他的腿上架着本书,风吹过画本,将纸张吹得哗哗作响,最后落到一幅印刷幼儿图画上。
“哥哥你累不累呀。”南有岁吸了下鼻子,鼻尖都被冻红了,他的眼睛半睁着,仿佛下一秒就要睡过去了。
气温显示今天已经升温了好几度,但他依旧觉得冷,还很困。
“不累。”江应浔回答道,说话间他握着笔在书本上写写画画,态度很认真。
他穿的衣服并不是很多,看起来却像是不怕冷一样,整个人舒展开来。
“噢。”已经有了轻微的鼻音,南有岁点点头,眼睛终于是撑不住闭上了,“啪叽”一下就倒向了江应浔的怀里。
江应浔明显一愣,笔都被撞掉在了地上。感受到肩膀上的重量后,他看着离自己极近的南有岁,下意识就是想推开他,另一只手都伸出来了,却还是犹豫了。
南有岁睡得很平稳,几乎都听不见鼻息声,脸颊微微鼓起,黑色柔软的头发遮住了他的一只眼睛,两只手仍然揣在兜里,整个小身体看起来很是变扭。
于是那只手没忍住转了个方向,江应浔小心翼翼地戳了下南有岁的脸,质感软软的,距离近到都能看见他微微下陷的皮肤。
三秒钟的迟钝反应之后,江应浔像是才意识到了自己在做什么,他立刻抽回了自己的手,最终还是没忍心把他叫起来。
他不像别的同龄小孩那样调皮闹自己,更不会提出什么无礼的要求。只会待在自己的身边,偶尔吭个声,其余时间都安安静静的。
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吸引到他了。
江应浔重新拾回了笔,保持着不会打扰到他睡觉的姿势继续看起了书。
肩膀上像是添加了个小挂件似的,江应浔现在看书很难专心了,总是时不时地将视线瞟向他。
忽然,南有岁打了个喷嚏,觉得冷一样往江应浔的怀里蹭了蹭,似乎觉得还不够,就将自己蜷缩了起来,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他一定是觉得冷。
江应浔再一次扔开书笔,他可不想看见南有岁这个小孩会被冻感冒。
好不容易拽着南有岁起来之后,他却没有力气进行下一步的动作。按年纪来说,他不过就比对方大了两岁而已。
都是孩子,谁也抱不起谁。
可他又舍不得把南有岁叫醒,毕竟他睡得也太香了。
江应浔非常努力地想把南有岁抱起来,却失败了。他的手臂只能虚虚地怀住南有岁的身体,力气不足以抱起他,即便南有岁体重很轻。
“哥哥……你在干什么呀。”南有岁揉着眼睛,他感觉自己在被什么东西提起来,身体软软的,背部有种摩擦时会产生的疼痛。
眼前一片模糊,适应了好几秒钟,他才看清楚是江应浔揪住的他,像是要把他给拽起来,表情一脸严肃,连眉毛都在皱着。
不开心?是在生气吗?
南有岁瞬间攥紧了自己的衣服下摆,赶紧从江应浔的身旁躲开,他不敢相信地试探着问道:“哥哥,你、你刚才是想把我丢掉吗?”
他仰着小脸,害怕地又往后面缩了两步,不知所措,只能搓着自己的手,回头望了一眼后面的环境,寻找着什么。
这是想把自己扔到哪个垃圾桶里。
南有岁心理受了创伤,眼巴巴地看着面前的哥哥。
“不是。”江应浔也怔住了,他没想到南有岁竟然会这么想,欲言又止地说道:“没想把你丢掉。”
听到这个回答之后,南有岁还是没太敢放心,他还是不愿意靠近江应浔,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别在这里睡,去我家里。”音量很小,却很笃定,江应浔的耳尖有些红。
“去哥哥家里?”南有岁一下子就不怕了,他跑了两步贴在江应浔的身旁,拽住他的胳膊问道:“现在吗?”
“嗯。”江应浔说道。
于是南有岁很开心地牵住江应浔的手,两条腿不断交换跑着,眼睛笑得都眯在了一起,头顶上的呆毛一跳一跳的,刚才的那些恐惧情绪全部消散干净了。
原来哥哥不是想丢掉他,而是想把自己抱回家里呀!
南有岁跟着江应浔绕了几个弯,期间他像个好奇宝宝一样瞅着江应浔的家中是什么样,两只眼睛瞪得很圆,身上依旧残存着紧张与羞赧,紧紧抓住江应浔的胳膊躲在他的身后。
这是从小就带上了的情绪习惯,他在别人家里总是会觉得拘束,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就把别人惹到了。
打开房门,把南有岁推到床边,再把他塞进被窝里,江应浔不动声色地做着这一系列事情。像是怕南有岁又会跟他提起什么话茬似的。
南有岁露出颗脑袋,似乎被钉在了床上一样,分毫不敢动弹,他艰难地将自己的头转了五度角,看着坐在一旁的江应浔,没说出什么话来。
暖气开得很足,被子里没用上多长时间就升到了适宜的温度,南有岁舒服地闭了下眼睛,困意如同潮水一般席卷而来,主要是昨天晚上没怎么睡好。
是个雨天。
对于雨水拍打物质的碰撞声,他还是没能克服好。
南有岁彻底闭上了眼睛,床软软的,没有人打扰他,哥哥也陪在他的身边,很快他就睡着了。
南有岁和江应浔的活动地点从家门口的阶梯变到了江应浔的屋里,一开始江应浔没觉得有什么,只不过南有岁总是将自己缩起来,一看就是在硬撑着陪他坐在门口的。
每天早上江应浔都会坐在那里,等着南有岁过来找他,偶尔来得晚了些,江应浔还会张望几下,待对方来了之后却又什么都不说,随后自顾自地朝房间里走去,还会转头看看南有岁这个小孩有没有跟上自己。
无意间,他对南有岁越来越在意了。
这天南有岁照旧出门,准备去找邻居家哥哥,敏锐地发现了别墅有了不一样的地方,察觉之后他朝着花园稍远的地方跑了几步,仰起头之后更直观地看见好几处挂着红灯笼,以及其他的装饰品。
“陈阿姨,这个灯笼好漂亮!”南有岁指着灯笼对陈果跃说道。
“是呀,快要过年了,岁岁开心吗?”
“唔……”沉思了一下,南有岁露出笑容,说道:“开心!”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过年意味着什么,就现在来看,只是种隆重的装饰罢了。
就以前来看,在福利院里过年不过是一群小孩聚在一起吃饭而已,还要配合一些大人拍照片。所有的人对福利院小孩都怀抱着同等的关爱,或者说,那都是些虚情假意。
而且他不敢对什么事情有所期待,这样只会越来越失望。
早一些时候的南有岁一直期待着某天亲生父母会过来接走他,得到的却是冷漠无比的回答:他的亲生父母早都丧命了。
又比如他一直期待着吃到福利院里的那款蛋糕,却再也没能够成功吃到过。因为没有人在意他的想法,其他小孩惯会争抢这些。
唯一吃到的那次还是保育员家里的小孩嫌弃不吃了才给他的。
并不是蛋糕本身有多好吃他才如此惦念,而是因为那天是他的生日。
恰巧在电视上看见,他才知道原来生日那天要吃蛋糕呀。
可惜没人告诉他,也没有人会专门给他买蛋糕,更没有给他祝福。
“岁岁又去找哥哥玩啦,今天要早一点回家哦,曹夫人说他们今天会回来。”另一位阿姨说道。
“嗯嗯。”南有岁点着头,迈着步子就向邻居家走去了。
都走到阶梯了,还是没有看见江应浔的身影,南有岁迟疑地在附近走了几圈,随后小心地探了个头想看看哥哥是不是在屋内。
但什么也没见着,倒是听见了不少人群的喧闹声,他看着从花园步入的一行人,谈论间说说笑笑,他立刻让步到最角落的地方,谁也没空注意到他。
走在人群中间的那人西装革履,身边跑着两个小孩,一头撞在他的腿上,他好脾气地将小孩顺势抱起,和他说着什么话。
南有岁看着这个人的脸,觉得江应浔和他长得好像,应该就是江应浔的爸爸。
“儿子,爸爸回来了。”江唐岳一眼就看见了正往这边走的江应浔,却没有要放下其他小孩抱起他的意思,就连牵住他的动作都没有。
江应浔冷着脸,看起来不是很开心,却还是能看出来他不是很自然,像是在努力按捺住自己的期待。
“在家里有没有乖乖学习,看到这些弟弟妹妹了吗,你要给他们做个好榜样。”江唐岳语气变得像是命令,刚才那点对孩子的关怀感似乎只是种错觉而已。
他闷闷地走在旁边,没有向自己的亲生父亲给出任何回答。
一群人的背影变得越来越小,南有岁知道现在不能去打扰江应浔,他回想着刚才江应浔的失落表情,莫名地自己心情也变得不是很好了。
周围重新变得安静之后,南有岁想回到自己的家里,忽然远处的草丛传来了细微的动静,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了过去。
踩着轻轻的脚步走过去之后,他发现那是小猫发出来的动静。
南有岁瞬间就想到了同桌给他送的小猫形状糕点。
不一样的是,这只小猫具有它自己独特的生命。
“猫猫。”南有岁小声叫着他。
小猫看起来胆子很大,面对着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南有岁并没有立刻闪开,而是想和他玩捉迷藏一样,慵懒地走了几步。
南有岁耐心地追寻着它,颤颤巍巍地伸手摸了下它的头。
“江哥哥,你怎么这么厉害,这么难的题目都会做。”
“哥哥,这是我最爱吃的糖果,我特意带来给你的。”
“下次能不能还来找你玩呀哥哥。”
声音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南有岁暂停摸猫,在草丛间转了个方向,看见江应浔身旁站着个同龄小孩。
小孩兴奋地在江应浔眼前比划着什么,江应浔时不时地回应着他,小孩笑得更开心了,跑起来就是想往他的怀里扑。
没来由地觉得难过,南有岁蹲在地上用手指画着圈圈,眼睛垂下,身体耷拉着,他又抬起眼皮看了眼不远处的江应浔和小孩。
江应浔不是他一个人的哥哥。
“哥哥”也并不是什么专属名称,谁都可以叫江应浔哥哥。
同样地,能一直缠着江应浔的也不只有他自己。
“好疼呜呜。”小孩奔跑间摔倒在了地上,脸朝下摔了个结实,身体接触到地面的瞬间他就哭了起来,一点也不遮挡自己的委屈,整个脸皱成一团,双手伸出想让江应浔将他抱起来。
隔得远看不太真切,但南有岁能看见江应浔将他抱了起来,还和他说了什么话,小孩立刻就止住了眼泪,将自己的衣袖捋起,给他看身上新鲜出炉的擦伤。
南有岁也不绕圈圈了,他都快灵魂出窍了。之前自己摔倒的时候,江应浔牵着小温就走了,哪像现在这样把人抱起来,甚至还会查看伤势。
江应浔原来对别人这么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