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恢复知觉,第一感受就是热,额前的碎发黏在一起,连呼气都带着微高的温度,还没有睁开眼睛,南有岁试着动了几下,却被禁锢住了似的,驱赶走一半起床时的困倦,最先映入眼帘是自己的腰上的那只手。
疑惑地偏过头,还是看不清楚,但他能够明显地察觉到颈侧有毛茸茸的触感,有点刺,以及平缓洒落下来的呼吸,后背也贴得很紧,四周环绕着江应浔的气息,熟睡时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让南有岁的心被一点点地填满。
天色还早,目测不到七点钟,南有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醒得这么早,闭上眼睛还是热,于是很小心地试着分开一些距离,结果又被江应浔拉了回去。
“你醒了吗?”南有岁背对着他,声音落在朦胧晨光里,没有获得任何答案。
等了半分钟,不见半点其他的动作回应,南有岁一时分不清他到底是醒了还是没醒,轻浅的呼吸声具有最好的催眠效果,没来得及思考多久南有岁就又重新睡了过去,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身边是空的,睡眼惺忪之时他翻了身,恰巧看见在换衣服的江应浔。
纯黑色的卫衣拿在手上,随着动作牵扯而起的脊背肌肉微微紧绷,流畅的线条带着点锋利,视线在后背上游走了一圈之后南有岁闭上了眼睛,装作自己没有醒,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演技很差。
比如不经意间发出的窸窣动静,很难让人不注意。
穿好之后,江应浔回头看了他一眼,也在假装着没有看出来,转身去洗漱,出来的时候碎发上被水珠沾湿了一些,眼睛望向躺在床上的南有岁,被子被他裹在怀里,上身露出一半。
靠近床边,江应浔从他的身后将被子拉上去,弯下身毫无征兆地将他连同被子一起抱住,连尾音都在打趣: “还没醒?”
“醒……”被吓了一跳的南有岁很快速地说出了实话,脑回路又转了个弯,他连忙给出了否定答案, “没。”
自相矛盾的回答,南有岁的思绪被这个突如其来的背后拥抱撞碎了。
“睡得好吗。”江应浔松开了他,谈着轻松的话题,随意搭着话一样。
“嗯,我都没有做梦。”南有岁缓缓地坐起身,将自己的头发压下去,透过领口能看见半截精致的锁骨,他将问题抛了回去: “哥哥你呢?”
“梦倒是做了。”将叠放整齐的衣服递给了南有岁,江应浔静静地和他视线相交。
“梦见了什么。”声音里带着好奇,也从充当着窗口作用的眼睛里冒了出来。
这副特别想知道的样子让江应浔觉得很有趣,原本想说的话被抑制了回去,还是该适可而止,他思考了几秒之后,说道: “记不清了。”
以为会听到什么戏剧梦境的南有岁泄了气,在江应浔出去之后换掉了衣服去洗漱,洗了脸之后他正准备擦一下,睁开眼睛却从镜子里看见了江应浔,他立刻回头询问道: “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江应浔手里握着盛着牛奶的玻璃杯,示意了一下,在南有岁腾出手之后递给了他。
玻璃杯差点距离就要贴在唇边,南有岁却在看面前的江应浔,见他不露声色地盯着自己,不说话,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想了想还是把玻璃杯放在了旁边的柜子上,在还有半步之差的时候,他踮起脚贴了下江应浔的唇。
“怎么了?”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只是一个纯粹的亲吻而已,没有什么必要疑问亲吻的动机,但江应浔偏偏还是问了。
“没怎么啊,”南有岁微扬起头,视线从嘴唇上升到鼻尖和眼睛,大脑迟缓了一会儿,他伸出舌尖想探进江应浔的唇缝间,但江应浔就像是故意的,似乎有强力胶水一样。
“哥哥。”南有岁有些责怪地轻咬着他的下唇,牙齿导致皮肤的轻微下陷,没有痛感。
江应浔闷闷地笑了一声,手放在他的后颈处,有一搭没一搭地用轻柔的力度来回抚摸了几次,说道: “好了,不逗你了。”
指腹又落在南有岁的下唇,渐渐加上了点力气,只摩挲了一下就放下了,他偏过头回应着这个吻。牙关被撬开,薄荷的味道在逐渐上升的温度作用下存在感越来越强,舌尖被勾着纠缠。
“你昨晚是这样教我的……”在接吻的空隙间,南有岁含糊地说着话,语气支离破碎,发出细微的哼声,拙劣地想复刻那样的接吻方式,神情看起来太过于认真,他不知道这句话说出来无形之中造成了多大的冲击力。
窗外的泳池发出了剧烈的动静,随后是一阵起哄的声音,谁也没心思去管外面发生了什么,江应浔捧着他的后脑勺,用力地把他往自己的怀里按了一些,氧气越来越稀缺,南有岁的胸腔起伏幅度大了很多,他只能抓住江应浔的衣服,当做救命稻草一般。
数不清过去了多长时间,这个薄荷味的吻终于结束了,南有岁的眼神涣散着,他喘着气,发现自己还是没怎么进步,抬眼对上了江应浔带着侵略性的眼神。
“学会了吗?”五指分开握着他的腰侧,江应浔看他努力调整呼吸的样子,笑了声道: “下次争取再进步一点。”
被遗忘的玻璃杯再次被拿了起来,南有岁喝了一口,牛奶的香味冲淡了薄荷的味道,连同刚刚那个令人窒息又上瘾的吻。
手机上发来了好几条消息,最后一条是方湾发来了好几个感叹号,数量看上去惊人,他赶紧点进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事情。
[要不要跟我们的车一起走啊,他们在楼下闹来着,现在都上车了。]
[人呢,不会还没醒吧?]
[要不你们自己开车过去?演出地点能找到吧,那我们就先走了?]
[!!!!!]
南有岁回拨了电话过去,几乎是秒接,方湾先开了口, “终于接电话了,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我们已经在路上了。”
“抱歉我没看手机,”南有岁想到那会正在和江应浔待在一起,错过了重要信息,不好意思地道了歉, “我们待会就过去。”
“没事,不着急,还有好几个小时呢,反正到那也是等着,对了……诶林月一你贱不贱抢我手机干嘛。”
“咱湾姐太紧张变成话痨了,别理她!”林月一的大嗓门极具穿透力,自带喇叭效果。
互相吐槽了好几句,电话才被挂断,一瞬间周遭都清净无比了,他拿着手机走出房间,看见被遗落在桌子上的身份证,拍了照片之后把它收在口袋里,发给方湾消息,告诉她待会帮她带过去。
[我天,这都忘记带了?我果然是脑子坏了。]
南有岁知道她是太过于紧张了,发了几个合适的表情包给她,给她加油打气。
车辆行驶在双桥门,上面恰巧驶过绿色的火车,方形柱体上长满了爬山虎,玻璃滤出的金光照在车内,放在腿上的手像是在火焰之中燃烧着,南有岁看着一条条弹出的消息,是他们发过来的视频,足以看得出激动与兴奋。
时间还算早,那顿记忆里的火锅终于还了回来,没想到这家火锅店太过于正宗,闻起来很香,吃起来很灾难,只是微辣就要边流眼泪边吃,很狼狈。
江应浔给南有岁递纸,看他眼睛和鼻尖都红了,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的面容,辣椒的味道直冲鼻腔。
吃了好几口冰沙才缓解了一些,南有岁咳嗽几声,才发现江应浔一直在看着自己,似笑非笑的样子。
“别笑了。”南有岁抗议着,下一秒就光速被打脸,咳嗽了一下。
吃完之后时间也差不多了,天色渐暗,城市的霓虹灯缓缓亮起,笼罩着一层奇幻色彩,将车停好,他们在人流之中穿过,人行横道的信号灯快要变黄之前江应浔牵起南有岁的手,加快步伐从还未启动的车辆面前离开。
上了二层楼,酒吧门口已经聚集了一些人,进去之后找到已经被预留好的位子,氛围灯光让环境显得很暗,桌灯照映着杯中透亮的冰块,靠得最近的桌子坐着两个人,他们正分享着同一碗冰淇淋,南有岁注意到每个桌子上都摆放了花瓶,里面摆放着蓝色的紫罗兰,还很贴心地附上了花语。
吧台边,瞥见某个高大的身型背影,微微俯身正在写着什么,南有岁觉得眼熟,他眉心抽紧一些思考未果就有工作人员拍了拍他的小臂,手里拿着一圈手环,分给了他们两个人。
“live场地要往里面多走几步哦,祝你们观看愉快”
淡蓝色的手环上印着白色字体“Blusher”,是他们组的乐队名称,戴得有点紧,南有岁试着调松一些,动作小心,纸质的手环很容易被撕扯坏。
室内播放的舒缓歌曲浸泡在喧闹之中,路过的人笑着一一走过,纷纷拍着照片,有道急促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引得大家停步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麻烦问一下哪位是谈先生,本人在吗?或者这里有认识他的人吗。”手中拿着一大捧花束的人站定在空位,张望了几下。
视线瞟过去,望见花束的时候南有岁突然想起了那个背影是谁了,送花的人第三句询问的话被截到一半,林月一跑过来了,意味不明地挑挑眉,对漫不经心走在后面的谈在星说道: “谈先生,你能走快点吗,矜持个屁。”
“傻逼,我是在看路。”接过了花,他低下头嗅了嗅,像评委在点评: “还不错,眼光有长进。”
“姐夫人呢?”方湾跟着跑过来夺过他手里的花转来转去欣赏着,还给谈在星之后,揽住南有岁的肩膀,对站在身旁的江应浔道: “不介意吧?”
“……”
一时之间没人说话。
“谁是你姐,有病去治。”小巧的耳钉闪着光,谈在星不满地“啧”一声。
“刚才还有人喊你姐姐问你要微信呢,实话实说而已,你自己非要留长发,换我我也认错。”
“你就贫吧,又不紧张了?”
“对对,得赶紧到后台准备了,本来出来一趟是要干嘛来着我都给忘了。”
插曲一晃而过,他们飞奔着又回去了,南有岁拽着江应浔的衣袖走了进去,暗蓝色的灯光投射在封闭的空间里,大家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兴奋地和身旁的人聊天,背景音乐是他们自己的原创歌曲, intro是一段很长的贝斯solo,低低的声音一直震颤到身体,人声的吟唱很轻。
准时开场,没有任何前调地直接唱完了一首节奏感极强的歌曲,作为主唱的方湾一直在笑,她挥了挥手说道: “下一曲, 《see, tonight》。”
“姐姐我们爱你!多多唱歌!”
乐迷们被这声大嗓门逗乐了,一起喊着这句话,场面混乱了一些,脚步变得虚浮,像多米诺骨牌,个体牵扯到一系列人流,南有岁差点连手机都没拿稳,取景框晃动,画面变成了模糊的虚幻,他踩了江应浔一脚。
结结实实的一下,肯定很痛,南有岁替他小声惊呼了一下,灯光交替在脸上,突然转换成的亮白灯光刺得他眼睛一闭, “哥哥疼吗?”
“疼。”江应浔皱着些眉头,作出真的很疼的神情。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在又要东倒西歪的前一秒钟,江应浔扣住他的手腕,顺着指骨往下,摸到凸起的血管,沿着纹理走过,指尖在他的手心挠了两下,而后插进指缝,十指交握道: “抓紧我,就不会再踩到我了。”
银色的灯光涌动在江应浔的脸上,落在眼窝和鼻尖,像横亘在上面的雪山,光照顺着衣物往下,一直到手背的位置,南有岁回握住他,手指覆盖,那点光被他们珍藏了起来。
“请一直唱下去!”
“不要解散,我做你们的第一批粉丝!”
“开什么玩笑,虽然我们吵过很多次但从来没说过要解散,再多努力努力做个梦,下次就巡演!”
“哈哈哈哈支持了!”
舞台的屏幕呈现字幕,照片是动态效果,蒙着流动的雾气以及斑斑点点的雨滴,乐迷们摇晃着自己的身体,沉浸在迷幻中,鼓点越来越重,踏在心脏的位置,站在南有岁右边的人很投入,飘飘荡荡。
宛如斑斓的乌托邦,南有岁听着他们欢笑,和江应浔彼此默不作声,在奇妙的沉默中,只是紧紧地扣住他的手,越来越急促的旋律下,心却变得越来越平静,灯光黯淡了下去,一切都陷入了黑暗之中,世界似乎只存在着江应浔温热的手。
“接下来这一首不是我们的原创,但我们几个人都非常爱这一首歌,叫《拥抱》,都设置成闹钟铃声了。”谈在星换下电吉他,换成了一把木质的。
骤然响起的前奏像闷热的夏日午后,简单的房屋里只有破旧的风扇,劣质的音响搅动在空气之中,让炎热更加躁动。
“愿我们都能脱下长日的假面,奔向梦幻的疆界。”
声音又将南有岁拉回了这个世界,他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冒了层汗,额头上也是,肩膀和江应浔的时不时会碰到,屏幕上播放的视频中两个人牵着手追着消逝的落日。
南有岁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脑袋晕乎乎的,有一瞬间他并不认为心脏在撞击胸腔肋骨,而是拼命地冲击着地面。
“哪一个人爱我,将我的手紧握,抱紧我,吻我,爱别走。”
唱完这句歌词的时候,被握住的手又紧了紧,心事填满灵魂,在体内引起小小的地震,温暖的手把回忆张开,隐藏起来的东西很快就要被挖掘出。
唱到尾音的时候,他们往后台走去,庆祝几个人演出顺利结束,收拾整理完已经过了大半个小时,一一告别之后朝着各自的目的地散开。
走入一层,是条鲜有人路过的小道,两边的楼距很窄,潮湿气息渐渐扩散,有雨丝落在脸上,紧握的双手一直没有松开,狭隘的道路上路人经过,要侧过身才能一同通过。
女生扎着马尾,哼唱着《拥抱》的歌词,还没有从那个世界中完全走出来。
出现了冰块碰撞玻璃的幻听,南有岁晃晃自己的手机轻声说道: “我录了音。”
“什么。”跳脱的语句,南有岁给江应浔戴上一只耳机,自己戴了另一边,现场音乐里夹杂着混乱的人声,直到唱到那句歌词,全部都安静了下来,耐心地倾听。
“我录下了他们的歌曲,也录下了属于我们的回忆。”
中间似乎隔着一层透明的河流,保持着若有若无的距离,却有一条无法扯断的细长丝线,将两个人的世界捆在一起,轻缓地将他们拉得越来越近。
额头感触到了一个吻,轻柔到以为只是雨滴而已,暗光里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有灼热的呼吸和超过正常温度的体温,恰到好处的光照射在手环上的“Blusher”上,南有岁觉得他们的乐队名取得很好,现在真的成了一个脸红的人。
抵抗不住暗涌的疯狂热情,南有岁抱着他,头埋在他的颈侧。
脸越来越烫,也许是因为潮热的天气,或者是刚听过一场迷人的乐队演出,但哪种听起来都不太准确。大约是由于交握的手,轻巧的吻和旁若无人的拥抱。
耳机里录下的音乐暂停,初秋的夜晚,南有岁第无数次重温青春末尾的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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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词就是《拥抱》这首歌里面的
拖拖拽拽终于在车上写完了,赶在电脑关机的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