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人院鲜少会有如此统一的情况。
所有人情绪高涨、脸色涨红,那些总是阴郁、暴戾、难缠的患者们,都被眼前画面激得失控。而这一次失控,并不是因为菲斯图尔的残暴对待,更不是自暴自弃地搅浑水。
而是单纯兴奋、痴狂,更有夸张的,还有人想要上前取代。
人群陷入狂欢。
部分病人因视野不佳,后方再次陷入骚动,为争夺最佳观赏席位而大打出手。前方的幸运儿则模仿着这位年轻却大胆的东方青年,压着脊背匍匐在地面上,甚至还故意发出很响亮的声响。
虞藻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他不敢乱动,更害怕激怒眼前的病人,小脸从惨白到通红之间切换。
后背沁出一层惊惧的热汗,让本就合适的制服愈发贴身,勾得那腰肢纤细无比,仿佛伶仃一点儿。
现在的他,就好像在一条黑暗小巷子里碰到一条没有戴狗链的疯狗,而这条疯狗已经在追着他咬。他除了等待时机,别无他法。
“砰”的一声巨响小推车被装翻,里面的药物撒了一地,消毒水与生理盐水泼在小护士的裙摆边缘,浸透了本就轻薄的料子,又从双膝中央淅淅沥沥地往下落。
透明液体蓄在光洁的地板上,很快形成一块小水洼。部分生理盐水溅到小腿肚边上、失控的年轻病人的脸上与唇角,在这过于荒诞的画面下,薄唇上的水渍,仿佛都多了几分古怪意味。
无助的小护士紧紧抓着医生的手臂,裹在腿上的白丝被一层细汗浸得,色泽几乎透明。他被突然暴起的病患吓得,只能颤巍巍靠在医生身上。
高大强壮的警卫队队长半跪在病患伸手,一手擒住病号服后领,手臂青筋凶恶绷出,面庞却是抬起的,注意力和所有人一样,完全集中在小护士的脸上。
等级森严的疯人院,似乎成了具有某种暗示意味的暧昧现场,因近距离亲眼旁观,每个人都极其有代入感。
喂不饱的恶犬般大快朵颐的,仿佛是他们一样。
本来还没什么,直到江斐变本加厉,似乎想沿着裙摆起身,欢呼声与尖叫声尖锐到刺耳。
他们这才猛地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骨骼分明的大掌攥紧黑色的发丝,并将江斐像蝼蚁一样往一边摔砸。苍白冷淡的面庞蒙上一层阴翳,察觉到江斐似乎想要挣扎反抗时,拽着江斐的脑袋往墙壁上砸。
墙壁增添了一抹新鲜涂鸦,粘稠的血液不规则地自下流淌。墙体表面甚至出现丝丝缕缕的裂缝,可见下手有多狠。
DR.L冷硬地扯了扯唇。
“如果没人打断你,你是不是还想钻进他的裙底?”他的言语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愠怒与森寒,“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江斐似乎现在才回过神来,头部受到的伤让他眼前眩晕,然而不久前那过于美妙的滋味,却让他迟迟难以忘怀。
他似乎拥有极强的自愈能力,尽管被抡在墙上砸,大脑依然能保持清醒。整张脸涨得通红,还在嘴硬:“我不是同性恋……”
“你不是同性恋?”
这简直是他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DR.L脱下自己的白大褂,披在一脸委屈、眼睛包着一层水雾的小护士身上,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将小护士护在怀里。
“伙计,没有人会喜欢吃同性的脚,也不会有人在看到一个漂亮小男生时,就嘴馋的要流口水。”DR.L不无讥诮,“你仔细看看,你这跟狗一样,恨不得冲他摇尾巴的样子。”
“你还说你不是同性恋?”
DR.L对米森道,“把他换到B级病房。”
DR.L在江斐的文件上签字,一行人浩浩荡荡而来,将江斐押到B级病房。
这意味着,接下来的江斐将与B级病房里的疯子生活在一起,并且,会接受更加严格的管控,以及惨无人道的对待。
江斐刚到菲斯图尔,竟然就被调到了B区他也的确做了很过分、且难以原谅的事。
他们不约而同看向小护士。
纤瘦的身躯被宽大的白大褂罩着,连足底都没有露出。粉粉白白的脸蛋蒙着一层薄薄的泪光,鼻尖通红,不太明显的唇珠被抿了又抿、而被显得有些红润。
被护在怀里的他,小脸蔫蔫巴巴地搭在高他一个头的西方男人的肩头,脸颊肉被挤得微微鼓出一点儿,连鼻尖都皱起来了。
西方人拥有天生的种族优势,他们身材高挑、骨架也大。他们看着小护士靠在别人身上,忍不住猜测。
也许在宽松的白大褂底下,小护士还得踮起脚尖,才能把小脸窝在DR.L的肩头。
底下的小护士服与白丝,估计都已经湿透了,湿黏黏地贴在身上,和他的小脸一样可怜。
……
服了药的病人,很快安静下来。
警卫队将病人送回病房,在重重铁链上又加了几层锁,避免方才的情况发生。
忙活完一切的警卫队队长,总算能够喘口气,好好休息一会儿。
然而在刚侧过身、目光落在小护士身上时,深邃的眉骨往下压了压,眼底倒映着依偎在一起的、仿佛甜蜜夫妻般的二人。
他们的身高差与体型差都很明显,娇气漂亮的小护士,冷淡优雅的医生,不论专业还是外貌,看起来都十分相配。
而他,干着最脏最累最暴力的力气活,刚刚才处理好一波不听话的病人,现在又要来看他们“你情我浓”“谈情说爱”。
小护士应当是踮起了脚尖,他仰起湿润润的面庞,很小声地说着话,米森听不见,不过看那娇娇气气的模样,一猜就知道是撒娇的话。
望着这般配一幕,米森不由嫉妒,他恶狠狠地想,他算什么?
凭什么脏活累活都让他来干,DR.L却能抱着漂亮香甜的小护士?听着小护士撒娇?
他是他们的马夫或管家吗?在他们恩恩爱爱时,他是不是还要随时出现,提醒他们不要忘了做安全措施,增加一点存在感?
菲斯图尔的警卫队队长,大步走上前,成为和谐画面中的第三者。
“你是笨蛋吗。”
米森依然被嫉妒冲昏头脑,“我后来把人摁着了,你也不扇他几个耳光出气。他都……他都把你丝袜弄破了,你还给他好脸色。”
“睁大漂亮的眼睛,还撅起小嘴,干什么?你要亲他?”
米森用力盯着小护士的唇,饱满臌胀的、仿佛嘬一嘬就会化出香甜可口的水。
他喉结滑动,一想到这不正经的DR.L可能品尝过其中的美妙滋味,他化身妒夫,却不敢直言,只敢阴阳怪气道,“菲斯图尔最敬业最最漂亮的小护士,为了帮助失控的患者,肯定什么都愿意做。”“包括让患者亲亲小嘴,嘬一口甜水。”
虞藻刚刚还在跟DR.L嘀咕这个病人一定病得很重,否则怎么会做出这么癫狂的事。
结果马上有更加癫狂的人出现,说出极度癫狂的言语。
“什么啊”秀气的眉毛竖起,虞藻慢一拍地想起来为自己辩解,“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我当时想打他的”
他生气的样子极其灵动,米森看得有些痴,完全没注意他说了什么,而是顺着他的话往下问:“那为什么不打?”
当然是因为不敢。
也害怕打不过。
他这细胳膊细腿的,要是他真敢动手打人,万一江斐再次挣脱失控,当场捏着他的脚踝,帮他倒着提起来。
到时候他的裙摆都要因此自然滑落,露出完整的雪白小底裤。
也许连纤细的腰身也会暴露在视野。
一想到可能会在那么多人面前出丑,他就怕得连路都走不动,所以他当然不会这么做这么危险的事。
而且最关键的是。虞藻小心翼翼、又带着几分委屈地瞄了DR.L一眼:“我以为有人会帮我嘛……”
谁知道DR.L和米森都站在旁边不动,也没有帮他出气的想法。
包括之前也一样,虽然后来有行动,可一开始不是这样的。
他们一直盯着他看,任由他被别人欺负。
虽然虞藻也没有出声求助,但他们怎么能一直看着呢?他的丝袜都破了。
越想,越委屈,还有点儿生气,眼底冒起一团火。
虞藻的脾气本来就没多好,上个副本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惯着,更是心里没了数。就算原本只是有一点点娇气,那么现在也变得特别难搞与难缠。
不过他虽然笨,但还是有点脑子的。这个副本和之前的副本不太一样,带点血腥暴力元素。
之前的大反派最多让他天凉王破,眼前的大boos,却是真能要他的小命。
虞藻结结巴巴说着话,他也有点后悔,当时米森都已经把人押着送他面前,那架势,分明是他想怎么样都可以,只要他能解气。
可他实在被吓坏了,别说惩罚与报复,他连直视江斐都不敢,生怕江斐再不由分说地咬上来。
坏是坏,更多的还是胆小。
他在这里蔫头巴脑地垂着脑袋,嘴唇分分合合半天,什么都没说出来。
最后把脸蛋往DR.L的颈窝里靠,干脆直接把面庞藏起来。
米森在一旁酸溜溜地,仿佛想借此提高自己的存在感:“也是。你还是别打他了,你这小手,扇他巴掌我都怕他趁机舔你的手。”
虞藻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他怔怔地翘起濡湿的睫毛,显得呆头呆脑,没过几秒,他才慢一拍地面庞涨红。
虞藻看着DR.L,控诉又羞恼的小表情很清楚,他想要DR.L帮帮他,管管这个胡说八道的警卫队队长。
谁知,DR.L非但没有帮他教训胡言乱语的米森,冷淡的面庞反而露出十分赞同的神色。
简直把小护士气坏了。
虞藻也不要再挨着DR.L了,他冷着脸蛋拉开距离,细细白白的手指拢着大一号的白大褂,连眼神都不舍得给了。
“生气了?”倚在墙面上的米森抱着手臂,他说,“DR.L,他生你的气了。”
他这语气更像在幸灾乐祸,说你完了。
虞藻抿着唇一声不吭,这里没有人帮他,他被欺负了,DR.L都不帮他说话。
他扭头就走,走路很快,穿着小皮鞋的脚在瓷砖地面上发出清脆声响,很用力地翘着眼睫。
就像惹到很难哄的、脾气很大的小女友,他们这才意识到事情有点大条。
他们追上去,哄他。
时刻遵守菲斯图尔规章制度的警卫队队长,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拿出一枚酒心巧克力,又往小护士手里塞。
很笨拙的行为,像很努力哄人的冒失男友,完全忘了他的上司就在不远处。
虞藻才不会被一颗巧克力哄好,他抿着薄红水润的唇,凶巴巴地翻起旧账。
“你就在一旁看着,距离那么近,你明明可以把他拉开的”小护士推了米森一把,但没推动,更气了,“他都要骑到我头上了”
“没有,不会的。”米森保证,“我不会让他骑你。”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丝袜已经破了,人也被咬了,虞藻拿着米森撒脾气,语气很差:“最讨厌你了。”
米森被瞪了瞪,心口被轻轻地扯了扯,甜蜜又不安。DR.L刚要说话,也被凶神恶煞地瞪了一眼,“你也讨厌”
欺软怕硬的小护士,在发完脾气之后,谨慎地瞄着他们的反应。
似乎没有生气?
察觉到二人是可以拿捏的软柿子,虞藻的底气愈发足了,完全忘了不久之前,他怕得差点尿裤子。
至少比小护士高一个头的警卫队队长,正弓着腰低头,认错态度良好地听着小护士的训斥。
“我的袜子都坏了”
“勾了丝,没办法再穿了”
为了换这一身合身的衣服,他花了那么多积分。他的积分本来就不多,可现在都浪费了。
“我的鞋子也被压出很多褶子,原本都没有的小羊皮,超级贵的”
珍贵的小羊皮,稍微走几步路就容易有褶子。只不过虞藻一直走得很小心,所以表面不太明显。
可因为方才的失误,小羊皮皮鞋布满褶皱,再也没有最开始那般漂亮了。
虞藻翘着眼睫、冷着脸蛋,仰起头数落眼前两位顶头上司。
他不给二人任何辩解的机会,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凶他,凶他他就不理人了,再也不会理他们了。
简直蛮不讲理。
米森与DR.L第一次遇到脾气这么大的人,但另一边,又被训斥得有些暗爽。
漂亮的小护士,凶人时眼睛像含着一汪潋滟的水,光是瞧着,都能让人体温发热。
DR.L突然伸手拉住虞藻,把虞藻推到墙壁上。为了防止他躲,DR.L用膝盖顶开他的双腿,几乎把他架在墙壁上了。
虞藻被吓得差点跳起来,还以为DR.L即将对他进行某种惨无人道的酷刑,刚受过惊吓的小护士,肉肉的大腿根被迫分开,又被凉风吹得一颤。
他是真的有点被吓到了,又因身高差,他的足尖离地悬空地颤颤,担心摔倒的他,双膝紧紧并拢。
像整个人骑在西方男人的膝盖上似的。
平静冷淡的面庞逐渐靠近,虞藻的小脸惊慌失措,细细白白的手指推着男人深邃的面庞,几下慌乱中,他没注意推拍得有些用劲儿,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个举动是有点羞辱人的。
更别提他如此对待的,是菲斯图尔唯一的医学博士。
可当这双乌黑澄净的眼睛浮上明显的慌乱不安,粉白的小脸因怒意也不知道什么,透出一股漂亮的薄红。
他们又忍不住想。
这么漂亮的小护士,脾气大点又怎么样。
哪怕是菲斯图尔唯一的医学博士,也得乖乖低下头接他的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