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末已经出国学习一个星期多了。
习惯是一种非常可怕的东西。杨末的生活自从容下了韩时雨之后,开始进化得十分“抗躁”,就像邻居家连续装修了十七年,如影随形的噪音已经成为伴杨末入睡的一种东西,突然有一天装修队走了,任是谁也会不习惯一阵。
但杨末是一个专注力很强的人,只要投心于一件事,任何情绪都会先被撂在一边,时间也如白驹过隙,毕业出国的那两年是这样的,和韩时雨差点闹分手的那一个月也是这样的。
可是,艾伦这个对韩时雨好奇心极强的的外国友人的出现,完全打乱了杨末的调整状态。
杨末发现自己的大脑管家出了问题,他没法做到完全屏蔽掉这个名字了。
晚上关灯,杨末在黑暗中仍然睁着眼。
睡不着。
他坐起来,倚在床头上,拿起正在充电的手机。
手机上并没有什么可以娱乐的软件,只有一个趣地。
杨末摁开那个蓝色的图标,去到了文栏,看了一眼自己缓存的文章列表。
杨末平时也是读书的,但都是带着目的地读,从书到作者全部啃透,笔记会有书的一半厚。他读得类型很多,但极少去看一些网络。
自从被韩时雨推荐了《如鲠在喉》之后,他发现还不错,小号关注了极光跃北,把佛系追连载当成工作之余的消遣,同时追着的还有两篇雨星文。
他的收藏夹里放着的也只有这三篇。
极光跃北太太是个背叛革命的鸽子,不仅没更完《如鲠在喉》,还半途栽进雨星坑里一去不复返了。
“不是程序媛”和“极光跃北”两位是不会想到,Starry大神有一天真的会去读她们晚上捂在被窝里打的小文章——她们在评论底下的颅内高.潮,想象Starry是怎么被这样那样地压,hhk又是怎么这样那样地把大神做到哭……
杨末都尽收眼底。
大神皱起的眉头里,是一分疑惑,两分惊叹,七分世界观重塑的扇形图,然后他保持着这个表情把评论一条一条地看完。
那一晚杨末重新领略了这个世界,它是文化多样包容的,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他脑海中的某些东西在一夜间长大了。
他十分严谨地分析了这些人嘴中千奇百怪手段的可行性,并且认为,如果将其付诸实践,那么他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会死在床上。
杨末嘴角抽搐。
这群小姑娘脑子里整天装的些什么。
好在只是评论的狂欢而已,正文的走向仍旧是清新平淡的。
杨末无奈地从评论返回正文,慢慢地这些描写他们大学年华的文字。
……
他想起那时,韩时雨约他去看演唱会,散场已是也是夜晚,两人置身在拥挤的人潮里,时不时地会肩碰肩。周围的吵闹嘻笑在回味着精彩。
韩时雨问他开心吗。杨末回答说一般。
他轻轻触碰他的手背,然后抓紧了他的三根手指。
周围都是人,杨末轻声嗔怪,让他松开。
“如果我站在上面,”韩时雨不听他的话,而是继续说道,“我能一眼找到你。”
这个人自信、张扬,他天生适合站在焦点之中,未来一定是属于舞台的。杨末在美食节上第一次看他演出的时候,就这么想了。
另一半太过耀眼有时候也会很麻烦,有如此的相貌、性格和身份的人,一般同时兼顾着多情和浪漫的气质,即使不主动沾花拈草,也会被动的招蜂引蝶。
但是极讯总裁,却成功地凭着智力缺陷与这些东西完全隔绝。
有朋友曾劝告杨末说:“你要热情一点,像韩时雨这种条件的男人太抢手了。如果太长时间得不到回应,很容易滋生出轨的隐患……”
杨末:“呵。”
朋友:“?”
……
杨末回过神来的时候,最新一章已经读完了,他的嘴角还温存着一丝弧度。
莫名其妙地,看到最后一字结尾的时候,他胸膛中有一股空落感,好一会儿才识别出这种情绪,仿佛……是思念。
他好像,有点想那个傻.逼了。
这还是第一次。
杨末叹了一口气,查看了一下日期,确认只是过了一个星期。
他觉得一定是自己工作还不够投入,空余才有功夫想这想那。他把手机往床头柜一放,准备和被睡觉。
就是这时,铃声响了。
杨末一愣,犹豫片刻,转身又把手机摸回来。
果然是“管院的流浪狗”。
杨末手指踌躇在屏幕前许久,他先把房间的灯打开,才同意请求。
刚一接通,那边便出现了一个狗头。
是真的狗头。
小柯基咕咕被当成一只工具狗,一只手把它托在镜头前,它不明其意地探头闻了闻平板的屏幕。
韩时雨没有露脸,而是伸出另一只手,点了一下躺在桌子上的手机。
随后,一阵机器男声响起:“这位小哥哥你睡觉了吗。”
杨末:“。”
咕咕仍然没有搞清楚状况,朝着平板上的杨末一歪头,两只黑眼睛写满了疑惑,背景配的念白就好像是它在说话一样——
咕咕“说”道:“我帮你监督着韩时雨,他这一周真的有好好反思。说三遍,他真的有好好反思,他真的有好好反思。”
“不知道你想他没有,反正他是挺想你的。”
“你要是抬头,看不见天上有星星,那就是因为他的思念过深,感动得它们都坠落了下来。”
今天杨末所在的城市是阴天的。
“你看他的诚心诚意简直是天地可鉴……”
咕咕身体扭动了一下,抬头不解地看着托着他的韩时雨,被主人又把小脑袋掰正回去。
咕咕继续“说”道:“所以他让我问问你,你还生不生气了呀。”
机器念白听起来滑稽又生硬,杨末忍不住嘴角上翘,又强行压回去,说道:“韩时雨你幼不幼稚。”
韩时雨不说话,继续一只手托着咕咕,另一只手把播放进度条拉回一点,手机再次重复了一遍:“所以他让我问问你,你还生不生气了呀。”
本来就没有什么大事,杨末压根就没实质性的生气过,只是放不下面子的赌气而已。
杨末无奈,道:“不。”
韩时雨还是没有露面,出镜的手把进度条又往后拉了几分,手机再次重复道:“不知道你想他没有,反正他是挺想你的。”
杨末:“……”
他道:“没有。”
咕咕直起耳朵看着杨末,歪头。
进度条再次被拖动:“不知道你想他没有……”
杨末:“没有。”
韩时雨再拖进度条。
“行了,”杨末扶额,还是没把笑忍住,无奈地说了声:“想了。”
……
杨韩期末考试完,进入了高中的第一个暑假。
韩时雨的脚也已经好的差不多,于是告别了母亲和咕咕回到自己家里住着。杨韩发现韩时雨又恢复了每天给杨末打一通电话的频率。
于是她在二人通视频的过程中冒出一个头来,问道:“爸爸!你们和好了呀。”
韩时雨把她的头摁下去,说道:“啧,什么时候不好过。”
杨韩指着韩时雨对杨末告状道:“爸爸,这个人在你刚走的那些整天熬夜打游戏,混在零食堆里看电视,还让我……”
韩时雨连忙把祖宗的嘴捂上。
……
杨韩是极其期盼这次暑假的,虽然杨末不在,但是令她欣喜的是,她要拥有一条属于自己的宠物狗了。
她约了许嘉和柳祚叶一起。去救助站的路上,杨韩整个人都笼罩着阳光,还哼起了歌来。
韩时雨十分在意她与柳祚叶在一起的动态,时不时地从后视镜里看一眼。
这个流浪动物救助站是陆有器联系的,今天他难得有空,也跟着一起来,坐在副驾驶上听着孩子在后面的叽叽喳喳。
陆有器问道:“杨末还得有多久回来。”
韩时雨手扶在方向盘上,说道:“还得一个月。”
陆有器向后一靠,感受着从车窗外吹来的轻风,笑道:“哎,有时候我还挺羡慕你的。”
韩时雨:“我也觉得我挺让人羡慕的。”
“……”陆有器道,“你还真不客气。”
“把杨末追到手这件事,我得炫耀一辈子,”韩时雨笑道,“才不要低调。”
陆有器挑眉,说道:“现在出息了,你们俩大学的时候真是藏得够深。我都一直没发现。”
韩时雨说道:“……我们没藏,这就是你的问题了,哥。”
后面的三个人在热火朝天地聊着什么,韩时雨和陆有器的对话便被忽略了。
车里挂着一串木铃铛,会随着车身一起晃悠,陆有器无意间看到,发现上面歪歪扭扭地刻着杨韩一家五口的名字。
是小孩子的笔迹。
陆有器大概能猜到:“这是杨韩小时候写的?”
韩时雨的笑容里有一种浓郁的幸福之意:“嗯。”
陆有器取来仔细地打量,想起他们此行是前去领养一只特殊的“家庭成员”,于是又联想到了杨韩,便问道:“你们当初是怎么领养到杨韩的。”
“我们的条件不满足,”韩时雨道,“她其实是以我妈的名义领养的。”
韩时雨说道:“我和杨末一起去看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