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rab:什么要求?】
【眼镜钱多多:过会儿再说。你现在在哪里?】
【Crab:我在宿舍。】
郁初靠在冰冷的墙面上,仰着脸,看着天花板上的照明灯。
感觉到手机的震动,他再次去看屏幕。
【眼镜钱多多:我来接你。】
郁初拒绝了。他两分钟前还在地下停车场碰到谢知行,谢知远要是过来,让他们俩碰个正着就完了。谢知行现在多半觉得他和谢知远有一腿。
他靠在墙上休息了一阵,随后打车前往和谢知远约定好的地点。
走出公寓的大门时,他还特地看了看谢知行的车有没有停在附近,他担心被抓包。
郁初战战兢兢地上了车,裹紧了自己的外套。
谢知远发给他的地址是一家酒店,还是一家五星酒店的总统套房。这大晚上的,谢知远让他去酒店,能有什么好事?
郁初在心里偷偷骂谢知远是个喜欢吃饺子的美国人。
但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他只是个被人算计的可怜蛋,打不过邪恶的资本家。
他出公寓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这个司机的开车技术太差,整辆车摇摇晃晃的,他闭着眼睛,垂着脑袋,睡了过去。
一觉睡醒,车子已经开到目的地酒店了。
郁初敷衍了求好评的司机,戴上口罩,下了车。
他面无表情时总是显得有些脆弱,白皙到没有什么血色的皮肤,纤细的身体。他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引人瞩目。
司机也是在郁初下车后看着他的背影时恍然大悟,他在逛商场时好像见过这个乘客的巨幅地广。
郁初按照谢知远说的,没有前往酒店的前台,而是在进入酒店后直接找到站在一位站在电梯旁的工作人员,和他说:“你好,谢先生是不是在这里预定了房间?”
对方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微笑道:“您好。请让我带您去预定的房间。”
房间在酒店的最顶楼。郁初想这种总统套房大概都在顶楼。
他跟在工作人员的身后,走到房间的门口。这里还有另一位女性工作人员在等待。
两人帮忙打开了房间的门,郁初不需要他们提供其它服务,在他们准备把招待礼拿过来的时候郁初叫停,然后和他们说他想自己一个人待在这里。
郁初在套房里转了一圈,没看到谢知远。这人把他叫过来,结果自己不在场。
他换上酒店提供的拖鞋,坐在沙发上,用手机搜索了这家酒店的总统套房一晚上要多少钱。
天呐,一个晚上居然要三十万!他以为最多几万块钱。谢知远有这个钱开房间为什么不分一半给他?
郁初一下子站了起来,然后又坐了回去。谢知远都花了三十万了,他得在这里多坐一会儿。
他放下手机,想起自己忘记带上眼镜,又是一阵捶胸顿足。
郁初走到巨大的双人床边上,整个人大字型躺在床上。
就在这时,他隐约听到了开门声。
郁初立即站起身,开始整理被自己弄乱的被子。
他来不及把被子完全抚平,谢知远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怎么不让服务生过来整理。”谢知远说着,脱掉了自己的外套。
郁初略过这个问题,目的性很强地问道:“你说的条件是什么?”
“猜猜看,”谢知远把问题抛回给他,“我说的条件是什么。”
郁初大晚上过来不是要跟谢知远玩你问我猜的,他看着谢知远,心情很不好地哼了一声。
可是话又说回来,人不能总指望别人帮助,这种总盼着其他人帮自己的人通常会过得很惨。
谢知远也不是非要帮他不可,他会被这种消息影响,可这种消息影响不到谢知远。人都是这样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你不说我就走了。”
郁初作势要离开,很快就被谢知远拉住。
“想吃点什么吗?”谢知远问。
三十万一晚的房间想来当然是有24小时的贴心服务的。
郁初今晚没吃多少东西。
谢知远问他想吃什么,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牛排或者寿司,而是他小时候吃的一种烧饼,大小比他的手要小一些,很厚,上面会有一个双喜字,馅料是梅干菜。
他和杜芮舒以前的住处楼下就有一家卖这种饼的店,店面很小。
不过他不知道这种饼叫什么名字,可能也叫梅干菜饼。在首都,他几乎没见过卖这种圆饼的。
最后,郁初说:“我想吃小馄饨,不要虾皮,不要葱花。”
谢知远说好。
没多久,有人端来了一碗小馄饨,和郁初要求的一样,没有虾皮和葱花。
郁初拿起勺子,舀起一只小馄饨,吹了两下,吃进嘴里后烫得他直接捂住了自己的嘴。
碗里的汤和白开水没什么区别,咸味很淡很淡,味道都集中在馄饨的肉馅里。
郁初吃了半碗馄饨,感觉自己的手终于热起来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体质,一到冬天手就很冷,得在温暖的室内待上好一阵才能热起来。
吃了谢知远让人准备的馄饨,郁初对谢知远的耐心也多了一些。他是个很懂得感恩的人。
于是,他在安静地吃完剩下半碗馄饨后才问:“到底是什么条件?”
“开心一点。”谢知远说,“这是我的要求。”
郁初听不懂。这算是什么要求呢,他以为谢知远的要求会是……
谢知远问:“今天过生日,为什么这么不开心。直播的时候就是这样。”
郁初的身体瞬间僵硬,他以为他把自己的情绪隐藏得很好,可是谢知远居然能看穿他。他不喜欢这样被人看穿的感觉。
如果谢知远能看穿他,粉丝是不是也能看出来?
郁初沉默片刻:“我没有不开心,你看错了。”
“一小时三十分钟,”谢知远竟然清楚地记着直播时长,“我不认为我看错了。”
郁初见狡辩不成,有点恼羞成怒:“我不开心和你没有关系。”
谢知远的情绪似乎永远都这么平静,像远离陆地的海。
他说:“确实和我没有关系,只是我想让你开心。”
郁初其实还没有满足谢知远的要求,但他已经在自己几乎不使用的ins账号上发了声明。
和郁初在Pocket发的消息相比,谢知远写的这一段看起来就随意很多。
【xxx.tsez
在社交平台上看到了朋友在海边的视频,实际上当晚和这位朋友一起在海边散步的人是我,并不是我的双胞胎哥哥。
因为这支视频,我看到不少关于我们两个人的猜测,我们没有约会过也没有恋爱过,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
谢知远发文的时候附带了一张三个人的合影——他、郁初,还有谢知行。
郁初发现这是去年过年时他在他们家里拍的那张拍立得。他当时在房间里发现一台拍立得,就拉着他们俩一起拍照。
没想到这张照片现在派上用场了。
可是这么发出去,谢知行也能看到。
郁初担忧地说:“谢知行会不会找你打架。”
谢知远毫不在意:“也不是第一次。”
郁初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他感觉是他挑拨了谢知行和谢知远之间的关系,他变成狐媚惑主的狐狸精了。虽然这并非他本意。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主要还是谢知远的问题,正常人谁会觊觎嫂子?当然他现在已经和谢知行分手了。
郁初悄悄地看了谢知远两眼,依然有些不相信地问:“你真的没有其它要求吗?”
谢知远再一次把问题抛回给他:“你想让我提出什么要求?”
什么要求呢。
郁初在心里嘟囔着,谢知远都约他来酒店了,现在还在这里跟他装傻。
他很直白地问:“你不想跟我上床吗?”
“我对强/奸没有兴趣,”谢知远说,“至少要你情愿。”
什么跟什么。郁初想,既然这样,他过来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他站起身:“我要回宿舍了。”
谢知远提议道:“在这里睡一晚?回去的话说不定又要不开心了,你和那个红头发的人吵架了不是吗?今晚待在这里就不用回去见他。”
郁初一秒开启警惕状态:“你怎么知道的?”
“观察。”
这种人太可怕了。这么有耐心关心其他人的状态,干什么都不会差的。
郁初准备拒绝时,谢知远又说:“如果回去见到他会心情不好的话,不如留在这里。至少今晚留在这里,你会舒服一点。”
郁初犹豫再三,答应了。
他现在不想见修斯,但也不想见谢知远。只是房间是谢知远花的钱,他不能把谢知远赶出去。
或者说,谢知远过会儿就会露出真面目让他支付今晚的房费?郁初是有钱,可他不想把钱花在这种地方,三十万他拿去做什么不好。
谢知远问:“怎么了?”
郁初掐着自己的手心:“房间的费用需要我来支付吗?”
谢知远不太理解地反问:“为什么要你来支付?”
那太好了。
郁初刚走进浴室又退了出来,他一件衣服都没带过来。
谢知远让人送了一套睡衣过来。
套房内的浴室有一面是单向玻璃,郁初没有注意到,他脱下了自己的长裤,挂在旁边的挂钩上。
他迟钝地反应过来,他这样来找谢知远好像偷情。一洗澡就更像偷情了。
他最开始也是抱着陪谢知远睡的心态过来的。
他无所谓,毕竟已经和谢知行睡过了,双胞胎也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郁初这段时间时常怀疑他是和谢知行睡太多次了才会变成现在这样,他最初只是想捞钱而已,可他现在已经在谢知行面前失控好几次了。
这是多余的情感。他想把这部分情感清除出去,却找不到办法。
郁初光裸着双腿,靠在洗手台上。
半晌,他打开水龙头,伸出双手,接了一捧冷水泼到自己的脸上。
他皱起眉头,随后舒展开。
浴室外的谢知远站在落地窗边,看着不远处的巨幅广告牌。
他记得那是整个首都市价格最高的广告牌。上面是郁初的个代地广。
郁初的侧脸旁是三个单词——BLOSSOM LIKE SPRING。
谢知远的视线停留良久,等他看向浴室的方向,几乎是浑身赤裸的郁初正背对着他。
郁初穿戴整齐的时候看起来就是高高瘦瘦的样子,像是一只猫伸懒腰时的样子,长长细细的一条。
只有在这种完全袒露的时刻才能看到的郁初的身体。看着这样的身体,难免让人心猿意马。
谢知远愣了几秒,随即走到旁边,按下了墙面上的开关。
郁初洗完澡,躺在了床上。
他百无聊赖地看向浴室,发觉那边竟然拉上了帘子,他记得他进去洗澡前并没有拉帘子。
他好奇地跳下床,走过去,稍微把帘子拉开一些。
不看不要紧,一看,郁初意识到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这竟然是可以直接看到浴室里面的单向玻璃。
郁初的脸和耳朵立即红了起来。
这是单向玻璃?这是单向玻璃!
幸好他没有在浴室里做奇怪的事情,不然全被谢知远看光了。
这些酒店是不是有病,浴室这种地方非得设计成这样。
郁初再一次回到床上,用被子裹紧了自己。
大约两分钟后,谢知远走到他的面前。
看到谢知远,郁初用被子遮住了自己的脸,只留下红红的耳廓在外头。
谢知远问:“怎么了?”
郁初不理他。
两分钟后,郁初伸出手,想去拿手机。谢知远却拦住了他的手:“别看手机了,睡一觉。”
“你又不会受影响,”郁初的语气有些抱怨,“谢氏的股票会因为这件事暴跌吗。”
谢知远关掉房间内最大的那盏照明灯,随后打开那盏光线更暗一些的灯。他仍然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样子:“你也不会受影响。”
“你和谢知行一样,”郁初小声念叨,“都要管我睡觉。”
谢知远不想从他嘴中听到谢知行,不过此刻他只是坐在一旁安静地倾听郁初的抱怨。他是一个非常好的倾听对象,安静、不会插话,所有告诉他的话就像是沉入海中的石头。
郁初的抱怨只持续了十几秒。他不是一个喜欢抱怨的人。
他觉得谢知远也不一定能懂他的郁闷,说到底,谢知远这样的人一出生就拥有优渥的家境,向他寻求认可是再蠢不过的事情。他们不会知道五万块钱就能压得一个家庭喘不过气来。
片刻的沉寂后,郁初再度开口:“谢知行……”
他又要说谢知行的事情。
“我今天晚上咬了他一口。”郁初说,“他可能要记我的仇了。”
谢知远嗯了声,压根不介意郁初误解谢知行是一个心眼小的人。
“谢知行之前还要送我房子,”郁初又说,“我没收。如果我收了他会不会起诉我侵占他的财产。”
谢知远的语气轻飘飘的:“一套房子,不至于。”
郁初想到自己直到现在也不知道谢知行原本要送他的那套房子是什么样子的,他只知道既然是谢知行送的,环境和装修肯定不会差。
当然他自己在郊区买的那个小别墅也没有很差,一个人生活肯定足够了。
郁初躺了一阵,他已经很困了,但是这么被谢知远盯着,他觉得别扭,睡不着。
他问:“你不回去吗?”
“要赶我走吗?”谢知远问。
郁初都惊讶了,谢知远怎么又开始偷换概念,他说:“你今天晚上睡在这里吗?”
谢知远说话跟打太极一样:“你想让我留在这里和你一起睡的话也可以。”
“我没有这么说。”郁初说着就要下床,他也没出钱,谁出钱谁睡好地方,“那我去睡沙发了,床给你睡。”
谢知远拉住他:“不用,你在这里睡。别说谢知行了,早点睡。”
郁初觉得人在背后说两句前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且他也没有当着谢知远的面骂谢知行,他只是在就事论事。
他说:“凭什么。”
位于高层的总统套房视野非常好,郁初低头看向落地窗,外面是漆黑的天空。
这房间比他在宿舍里的房间还要大上一些,床也很大。
郁初想他这辈子没办法当总统了,他睡在总统套房里感觉很不自在。
“没有凭什么。”谢知远说,“只是我不想让你说。”
郁初懒得跟他计较,翻了个身,背对着谢知远。
在郁初即将睡着的时候,谢知远突然开口:“既然你们已经分手了,要不要试着跟我在一起。”
郁初一下子睁大眼睛,但是他的身体没有动。这种时候,他感觉自己还是装睡最好。
谢知远耐心地等待了几分钟,床上的郁初一直没有反应。
他站起身,然后关掉了床头的小照明灯。
谢知远安静地走到了客厅,他走到落地窗前,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找到了?”
电话那边的人回答说:“对,我们已经联系上那个人了。”
“签了MCN。”谢知远说话时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已知的事实。
对方继续回答:“对。”
“你去解决,”谢知远说,“有问题再找我。”
“好的。”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已经下起倾盆大雨。
谢知远沉默不语地注视着印有郁初的那块广告牌,雨水打在广告牌上,也打在那个郁初的身上,从他的身体上、脸颊上流下。
他伸手按在玻璃上,像是隔空触摸到那个正在流泪的郁初。
今晚的郁初仍旧没有回复他,就像他当时让人递出去却没有收到回信的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