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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二零一八年冬

纸飞机和向日葵 不见知时 4244 2024-10-24 09:34:56

刚出炉的曲奇还是烫的,又香又脆,一咬就掉渣。

叶景猫在厨房偷吃,江倦站在旁边处理午饭要用到的鲍鱼和海参,叶景看了看流理台上的东西,问:“今天做佛跳墙?”

江倦点头,指了下已经放在灶台上的大锅:“特意买了个新锅。”

“新锅不用开?”叶景问,“直接用不会炸吧。”

江倦新奇地看了他一眼:“你还懂这个呢?”

“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吗?”叶景不满,“我又不是弱智。”

江倦笑了声:“这个不用,这是开好的。”

“噢。”叶景不知道还有开好的锅,走过去好奇地打量了两眼,感叹:“这么大。”

“人多啊,这么多张嘴呢。”江倦说,“这么复杂的菜,好不容易做一次,当然要把想吃的食材全加上,我俩肯定吃不完,所以我把他们都叫过来了,你都不知道他们多能吃,全是大野猪。”

“嗯。”叶景应了声,想到客厅还有他不认识的人,顺便问了句:“那几个男生是谁?”

“我初中同学。”江倦说,“最高的那个是傅澄安,红头发那个是许嘉语,话少的那个是景楚云,以前在实验的时候,我和他们还有林彦是一个宿舍的。”

“哇。”叶景挑了挑眉,“你们宿舍……都挺……”

“都是刺头是吧?”江倦猜到他想说什么,“以前确实是宿管和老师的重点关注对象。我们是六人寝,还有一个是教导主任的侄子,一等一的刺头,刚开学没多久就在教室跟人抡椅子干架,把仪容仪表镜都干碎了,不过他打不过景楚云,所以我们宿舍还挺和谐的。”

和谐?

叶景没法想象到底有多和谐。

叶景在厨房了巡视了两圈,问:“你们以前也经常……一群人到你家吃饭吗?”

江倦点了点头,“说经常也没有经常吧,毕竟实中也是住宿学校,也就周末能出来。”

“也是你做饭吗?”叶景靠在冰箱上问。

“那不是。”江倦笑了笑,“我能一个人干一个炊事队的活伺候他们?我们以前是每人做一道菜,不过他们的厨艺不敢恭维,今天就不让你品尝了,以后还有机会。”

“比饭堂的菠萝蜜炒芹菜瘦肉还要黑暗吗?”叶景顺嘴问了句,江桦的饭堂总是有一些奇妙的菜,初中那会叶景还见过草莓凉拌黄瓜,不知道是不是采购买的草莓要烂了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于是就拌进了黄瓜里。

“比不上那个。”江倦说,“江桦食堂阿姨的创意不是一般人能想出来的,不过你要是想吃这么黑暗的我可以给你安排。”

“不了。”叶景回绝,“我还是更想吃光明的。”

“佛跳墙绝对光得发明。”江倦将手在围裙上擦了两下,扶着叶景的肩膀将他推出厨房,“去把张陌尔和徐离叫进来打下手,要开始做饭了,别等会把外面那群野猪饿死了。”

江倦家的厨房没把屏风拉上时是开放式还带吧台,拉上就成封闭式了。

叶景被他推出去了,客厅里,徐离还在跟丘比特玩,张陌尔已经坐上了麻将桌,不过她接替的是王念的位置,王念转场去跟余兮和林彦打斗地主了。

叶景走到徐离跟前,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总不能一上来就说“徐离,江倦叫你进去干活”,不过他刚站好摸了摸丘比特的脑袋,还没开口,徐离就知道了他的来意:“要开始做饭了对吧?”

叶景点了点头,徐离回头喊张陌尔,“做饭了!张陌尔别打了!”

“啊!”张陌尔喊了声,“我这把牌很靓!等会!”

徐离不允许:“马上!你找人替你!”

张陌尔回过头,在客厅扫视了一圈,目光锁定叶景,喊:“景哥!替我两局!”

“我?”叶景指了指自己,“我不会。”

“很简单的。”张陌尔一边走过来一边说,“平时手里有13张牌,自摸一张后是14张,能凑到三加三加三加三加二就是胡牌,每一轮摸一张打出去一张,把不要的丢出去。”

徐离补充:“全都凑成一对一对也行,七小对,筹码翻倍,你打一把就会了。”

叶景被半强迫半自愿地按在了张陌尔的位置上,他坐下一抬头,才意识到,桌上的其他三个他一个都不认识,立刻就有些后悔。

四个男生坐一张麻将桌上安静了两秒。

坐叶景下家的红发男生跟他说了第一句话:“我叫许嘉语。”

叶景便也跟着报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我们知道。”许嘉语说,“倦哥介绍过。”

“噢,嗯。”叶景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点了点头。

刚认识的男生没什么话说,自我介绍完就了闭了嘴。四人安静的打了几圈圈,又轮到叶景出牌的时候,他摸了一张,停了下来,“等一下,我看看。”

打麻将的时候最怕新手说这句话,许嘉语惊讶:“胡了?!我都还没开始听牌!”

“听牌是什么?”叶景问。

“听牌就是手里的牌都已经收拾好了,就差一张就能胡了,如果下一轮摸到了,就算自摸,胡了。”许嘉语解释道。

“噢。”叶景点了点头,将自己的牌三个三个两个地摆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说,“好像胡了。”

傅澄安说:“放倒看看。”

叶景把牌推倒,其余三人将脑袋凑过来数,三三三三二,确实是胡了。

许嘉语抱头嚎了一声,“怎么你们胡得这么容易啊!”

景楚云将自己的牌一推,“确实胡了,抓马吧。”

他从尾牌拿了两栋牌放到叶景面前,“上一把是我胡,下家抓二六南发。”

这些规则叶景听不懂,但看还是看过的,知道抓马是什么,他将景楚云抓来的四个牌翻开,一个两万一个二条一个六条,最后一个还是六筒。

惊为天人的抓四中四。

“我靠!!你这什么运气!一把能赢15个!”许嘉语惊呆了,“跟倦哥一模一样!你俩在一起久了气运也会变得一样吗?”

他就这么水灵灵地把“在一起”几个大字喊了出来,叶景吓得咳了好几声,甚至忘了解释其实还没在一起。

不过景楚云和傅澄安没注意这个小细节,因为他们也惊呆了,大喊:“什么欧皇运气!坐这个位置的都是挂王吗!”

没办法,喊归喊,他们还是只能认命地给叶景拿了五个绿色筹码,叶景收好,打开抽屉打算放进去,一打开就惊呆了。

抽屉竟然装满了,新来的15个差点装不下。

张陌尔和王念也太会打了吧!

这要是一会他运气不好输光了怎么办?

叶景试探地问了一句:“你们打钱吗?”

傅澄安:“一块钱。”

叶景松了口气。

许嘉语补充道:“虽然打一块钱,但我已经输两百给王念了。”

叶景又将气吸了回来,震惊:“一块钱的都能输二百?”

“刚才就输了五块了啊!”许嘉语心痛地说,“要是连胡,还能多抓一栋,如果再遇上杠上开花的,一把就能输十几块!再打两把我就真的要把裤子输给你了!”

这人的性格有点像林彦,遇事爱夸张地演两把,叶景眨了眨眼微笑道:“没事,我不会要你的裤子的。”

“你要我也不敢给啊。”许嘉语小声地说。

叶景没听清,这一把他做庄,先出牌,他提起一个大字打算扔出去时,江倦不知怎么地突然出现在身后,一把握住他的手,“别出这个。”

叶景仰头看了他一眼,“你在这干嘛?不是做饭吗?”

“给你送水果啊。”江倦把一碗洗好的提子放到他手边,“把那个二万扔出去。”

“二万?”叶景瞄了眼自己的牌,他有一万也有二万,再摸一个三万就能凑一组了。

江倦见他犹豫,说:“真的,扔二万,听我的。”

傅澄安在这时咳了两声,“倦哥,怎么还带场外指导的。”

“人家第一次打,我指导一下怎么了?”江倦理直气壮地说。

“他刚才赢了15个!就算是新手这运气还需要指导?”许嘉语大喊,“高消局!我连低保都没吃上!”

“那咋了。”江倦继续指挥叶景,“刚摸得这张不要,打出去。”

叶景想自己玩,用手肘拐了一下江倦,“做你的饭去。”

“等等,马上。”江倦说着,还是不走,轮到叶景摸牌后又接着指挥他。

江倦的出牌留牌都很奇怪,叶景看不懂,但没说什么,在他朋友面前格外给他面子,说让打哪个就打哪个。

几轮后,叶景摸出一个九条,江倦大喊了一声:“胡了!推牌!亮瞎他们的眼!”

“又胡了?!”许嘉语震惊,“我又还没开始听牌!”

叶景将牌推倒,许嘉语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江倦给叶景科普:“这种,东西南北中加上一九一九一九的,就是十三幺,筹码要翻十三倍。”

“天爷……”傅澄安震惊得都站起来了,他坐在背对着阳台的位置,一站起来跟头熊似的,挡住了所有的光。

他看着叶景面前的十三幺,“我这辈子第一次在现实看人打出十三幺,你是什么财神爷下凡吗?”

叶景也是第一次接触这种玩法,赢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挺高兴的,江倦帮他抓了三栋牌过来,“来来来,抓马,连胡加一栋,抓一五九东中啊,你来翻。”

叶景翻开江倦抓来的牌,一翻又中了两个。

对比上一次算是运气一般了,但这一次胡的是十三幺,加起来在座每人都要给他十五个。

傅澄安打开自己空荡荡的筹码抽屉:“我直接给你十五块钱吧,我一个筹码都掏不出来了。”

“你俩合体欺负人啊!”许嘉语崩溃了,“能不能有人管管!换林彦来,我喜欢跟林彦打,只有他的运气才配跟我们一起玩。”

景楚云也开口了:“对,人形挂也算挂哈。”

“再打会儿再打会儿。”江倦摘了颗提子塞嘴里,边嚼边说,“哪有刚输了两盘就不干的。”

三人虽然嘴上嚷嚷不情不愿,实际按麻将桌比谁按的都快,在江倦回厨房前又跟叶景开了把新的。

叶景的好运气并没有到恐怖如斯的地步,胡牌不多,抓马的运气却很好,每次保底能中两个,打到厨房飘来饭香徐离端着碗筷出来的时候,他已经赢了两百块,其中许嘉语输的最多,从叶景坐下开始,就只见过他胡一把。

他已经输麻了,只能不断地安慰自己:“还好是人民币,要是美刀我就要跳楼了。”

“不至于吧许少。”王念调侃道,“这点钱都不够你在学校点个外卖的。”

“你再说!你再说!”许嘉语大喊,“我再也不要去美国读高中了,我要回国!!”

他这一喊叶景才知道许嘉语念的是美高,难怪能染了还这么一头张扬的红发,他一开始还以为许嘉语是辍学的社会青年。

“哭哭哭就知道哭!”徐离叉腰,“新年第一天就哭,这个家的福气都让你哭没了!看看人家景楚云!跟你一块去的,人家就没像你这样!”

许嘉语哭嚎得更大声了。

叶景默默躲远了一些,心想这原来是林彦plus版,至少林彦演戏的阵仗没有这么大,也不知道江倦以前宿舍两个戏精他是怎么忍下去的。

江倦还在厨房做最后一道菜的收尾工作,叶景捏着零零散散一把零钱,悄悄绕了过去,趁厨房没人,问江倦:“我赢了你朋友的钱怎么办?两百。”

江倦回过头:“这么厉害。”

叶景甩了甩那把现金,“对啊,本来赢了一百的时候我就想输回给他们了,但是他们一直不胡,我越赢越多。”

江倦忍不住笑了起来,“挺凡尔赛的。”

叶景有点爽,“实话实说而已。”

江倦给最后一道菜撒上盐,说:“电视墙旁边的柜子上有个存钱罐,他们每次打麻将赢的钱都放那里面,以后聚餐或是点奶茶出门旅游什么的就从里面拿。”

“噢。”叶景没想到还能这样,“存钱罐什么颜色的?”

“就透明的。”江倦头也不回地说,“你去看了就知道。”

叶景转身出了厨房,一眼就在电视墙旁边看到了那个存钱罐,挺大一个,里面已经堆了不少零钱,快装了有一半了。

叶景把手里的那一把塞进去,敲了敲罐子让纸币顺利掉下去,转身若无其事地也蹲下跟丘比特玩。

客厅里所有人都看到了他这个举动,但没有人惊讶他怎么知道打牌赢得钱要放那里,就好像叶景原本就了解一样。

十五六岁是一段思想很奇妙的年纪。

会以有很多朋友为荣,会以大家有共同的秘密和回忆为荣。倘若一群人认识很多年彼此相互了解,那么这群人与其他人之间会无意中生出一层屏障。

这个年纪要融入一个圈子不是件容易的事,不像幼儿园小学,可能做一天同桌就能成为好兄弟,搁这做一年同桌说不定都没法掏心窝。一群人有一群人的世界,外面的人难以突破那层屏障融入他们。这种下意识的排外行为可能不是故意的,但一定会存在。

叶景却并没有在这里感觉到那层屏障的存在,哪怕是许嘉语景楚云和傅澄安,他们明明是第一天见叶景,都没有出现这种“你跟江倦才认识多久我跟江倦又认识多久”的优越感。

他们很自然地就将叶景当成了挚友的一员,所以在叶景往里面放钱的时候并没有阻止他。

哪怕谁都知道这个存钱罐的意义是: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无论聚餐还是旅行,我们都在一起。

叶景知道这是江倦的功劳,张陌尔他们一定也帮了忙,他忽然发现自己根本不在乎江倦在自己朋友面前是怎么介绍他的,高中舍友?同桌?甚至是男朋友,他都无所谓。

总之江倦一定表态了他是很重要的人,从他朋友对自己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根本无需问。

“吃饭了吃饭了。”余兮端着最后一盘菜从厨房出来。

林彦在给大家盛佛跳墙,“饮料就先不倒了啊,先喝这个靓汤。”

所有人都朝饭厅围过去,景楚云和傅澄安按了按饭桌底下的开关,长方形的饭桌一拉一卡就变成了圆形大桌。

大家很自然地给江倦和叶景留了两个贴在一起的位置,叶景坐下后,江倦紧跟其后。

许嘉语:“饮料也倒上吧,不然我们拿什么碰杯?”

“碰碗呗。”张陌尔说。

“碗很烫。”余兮说,“还是把饮料倒上吧。”

景楚云又弯腰从地上拿起饮料,一杯杯给大家倒上。

到这里,2018的第一顿团圆饭总算是可以开吃了。

一群人坐下又站,站了又坐,这会儿又站了起来,举起饮料杯。

“新年快乐。”江倦照例说了个开场白。

大家举杯往前,异口同声道:“新年快乐!”

玻璃杯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好像新年的鸾铃,象征美好一年的开始。

2018会是心想事成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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