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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二零二零年夏

纸飞机和向日葵 不见知时 4388 2024-10-24 09:34:56

江倦在叶景对面坐下,姿势笔直得像是要在这里进行一场谈判。

他们已经许久没有这样面对面坐着了,不管是吃饭还是学习,他们总是要贴在一起坐,肩靠着肩,手碰着手。

叶景将倒好的茶水往江倦面前推了一下,江倦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捧了起来,但是没有喝,只是用指尖感受着茶杯的温度,汲取上面的暖意。

两人都没有说话,这让江倦很是难受。

才短短一周,两人竟然就到了这副相对无言的境地。

江倦想起很久之前,其实也没有很久,大概就是高二的时候,两人正爱得如胶似漆那会儿。

他和叶景一块儿看了一部电影,看着男女主从相识相爱走到相看两厌相对无言,叶景问他,如果他们有一天也走到这一步怎么办。

江倦回答:“不知道跟我说什么的时候,就说爱我吧。”

江倦不知道现在算不算是走到那一步了,但是他现在确实很想对叶景说爱他。

总之要说点什么,而不是这样两人低着头干坐着,好像他们已经无话可说。

又过了许久,江倦手里的茶都凉了,叶景刚要开口,江倦就抢了先:“你……这几天生病了。”

叶景很慢地眨了下眼,“嗯。”

江倦没话找话:“现在好了吗?”

叶景攥了攥自己的手指:“好了。”

说完了,两人又静默了下去。

江倦坐立难安,这样的氛围让他有些呼吸不畅。

叶景抿了一口茶,忽然问:“你会跟江亦结婚吗?”

江倦眉头一皱,想也不用想:“当然不会。”

叶景又问:“你知道你原本是要跟她结婚的吗?”

江倦嘴唇动了动,默认。

叶景有些失落地说:“你没告诉我。”

江倦静默了许久,声音在开口一瞬间变得沙哑:“我以为我能处理好,我会把这件事解决好。”

叶景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咳了两声。

江倦一瞬间就站起来了,要往他这边走。叶景抬起手制止了他,又抿了一口茶,声中带咳:“没事。”

江倦原本要落到他肩上的手尴尬地停在了空中,片刻后,他收了回去,坐回了椅子上。

叶景缓了一会儿,继续说:“不跟江亦结婚对你会有影响吗?”

江倦违心地说:“不会。”

“会的吧。”叶景轻轻地说,“你的养父母是按照女婿的标准来培养你的,你身上背着国内的人脉,你要辅佐江亦,以后肯定也是一切以她为中心,你其实没办法去学哲学,也当不了哲学家,你毕业后要去USAG学习航空理论,之后可能留在美国跟江亦学习,也可能会回国,你会有施展才能的平台,会成就一番事业,会和江亦并肩站在顶峰,这条路从你到那个家的第一天就铺好了。”

江倦皱眉看着他,说:“我的路我会自己选。”

“如果你不选这条路,就不再是江倦了吧。”叶景说。

叶景平静地说着这些话,江倦突然觉得这样的叶景真是陌生。

他妈妈说得对,叶景没有经历过那些勾心斗角,他本不需要管这些,他应该每天带着书去上学,画点画,拍点照片,最大的乐趣是随时随地发现新美食,最大的烦恼是爸爸妈妈今天爱不爱我。

叶景此时应该在研究这家茶馆的点心菜谱,嚷嚷着跟江倦说要点这个点那个,而不是喝着茶在给江倦分析他人生选择的利弊关系。

江倦苦笑了一声,表情难看:“我不是江倦,我是江小圈。”

叶景摇了摇头,“你是江倦。”

叶景仿佛在一周内变成了一个老成的大人,他自嘲地笑了一下:“我们太天真了,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现在才明白,有很多东西是没那么轻易放弃的。”

庄筱卓的话回荡在耳边——“他向来心软,又那么喜欢你,自然不忍心看着你为了他变成一个普通人。”

江倦喉咙里好像被人灌了铅,发不出一丝声音。

叶景不忍心让他失去江倦的光环,却忍心与他分离。

叶景怎么这么坏。

坏人深吸了一口气,说:“就当江桦三年是乌托邦吧。”

他说的艰难,声音声调都扭曲变形,说完后低下头,不再去看江倦。

江倦的双手藏在桌子,紧紧攥成拳,关节疼得像是要断了,他不敢问叶景你是要跟我分手吗这样诛心的话,毕竟他就是带着分手的话来的。

叶景那么心软的一个人,要他去做出一个决定有多艰难,江倦不想再为难他,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好。”

说完,江倦再也无法在这个沉重的房间待下去了,起身要离开。

手按在门把手上的时候,叶景在身后喊了他一声。

江倦回过头,见叶景早已满脸泪痕,上一次,他哭成这样的时候,一边害怕一边勇敢,对江倦说的是:可我还是想喜欢你。

这一次,他却说:“对不起,我太胆小了。”

江倦敢保证,只要这会儿他坚定一点,对叶景说,刚才说的那些都不算,我不想跟你分手,我要永远跟你在一起。

叶景一定会答应,毕竟他就是那么心软,连分手两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敢委婉地说把江桦三年当成乌托邦。

但是,要说吗?

要继续跟叶景在一起吗?要他跟自己一起承受家里的压力吗?要叶景继续每天胆战心惊地害怕有人发现他们吗?

要叶景每天都生活在害怕里吗?

江倦松开门把手,大步走到叶景面前,将他从椅子上拉起来,十分用力地抱在怀里,像是要把他揉进身体里面。

江倦哽咽地说:“对不起,是我太弱小了。”

他说完,艰难地松开了叶景,逃跑似的打开门冲了出去,没让叶景看见他眼角的泪。

叶景看着包厢的那扇木门开了又合,包厢内重新陷入一片寂静。

给江倦倒的那杯茶还放在桌上,一滴都没少,好像他从未来过。叶景打开门,也走了出去。

至此,江桦三年成了他的乌托邦,理想国,留不住,也带不走,一生一次,再也回不去了。

张陌尔他们再见到江倦,是在七月尾。

江宿与黎静娴办了个金婚庆宴,邀请了不少相识的好友,场面搞得很大。

在这个微妙的时间办宴,受邀前往的人都清楚,此次宴会,庆祝金婚是假,把江倦和江亦拉到大家面前正式介绍才是真。

想来也正常,毕竟江倦成年,高中毕业,是时候要带他步入正轨了。

张陌尔他们从单考结束后就再没有江倦和叶景的消息了,高考出分后学校庆祝得了文理双状元,就连电视台都找不到江倦,加上叶景忽然把他们聊天群退了,别说聪明如张陌尔,就是迟钝如林彦,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江倦对叶景一副为爱生为爱死的模样,是绝对不可能跟叶景吵架的,那如果不是吵架分手,还能是什么原因?

答案不用问都知道。

谈恋爱这事儿,遇到家里不同意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只是江倦和叶景竟然么轻易就妥协并且分手了,还挺让人意外的。他们以为他俩至少要挣扎一会儿,实在不行大家一块想想办法也是可以的,何至于弄得双双失联的地步。

他俩具体是什么情况,没人敢在群里问,也不敢私信问。

某天余兮实在是忍不了了,给叶景发了一条消息,说书咖最近出了新品,问叶景要不要过去尝尝。

消息刚发过去的时候没人回,余兮以为叶景不会回了,说实话这条消息能发过去她就已经很开心了,至少叶景没有把她删掉。但过了大半天,叶景忽然回了,说他已经在北京了。

余兮欣喜若狂,东扯西扯跟叶景说了一堆废话,两人都没提到江倦,只扯家常。

后来,余兮在群里假装不经意地对张陌尔说:小景都到北京去了,我们要不要也早点过去玩几天,开学忙起来了可能就没时间玩。

江倦虽然没在群里发言,但余兮知道他肯定看到了。

再后来,就是所谓的金婚宴,宴会当晚,江倦忙得不得了,跟在江宿和黎静娴身后跟每一桌的长辈说话,张陌尔他们小辈是单独一桌,江倦来了一回,跟他们敬酒。

江倦穿上西装,比以前穿他那些西海岸衣服的时候正经了不少,脸是没变的,说话的语气也还是那样,但张陌尔他们就是觉得他整个人都锋利了不少。

眉眼间已经不再有少年人的惬意,更多的是生意人的锐利,还有疲惫。

江亦依旧是一头金发,一席黑裙,野心勃勃的眼神给予了她强大的气场,无论与谁交谈都松弛有度,跟江倦站在一起,任谁看了都要说江宿教导有方,得了这么一双儿女,恭喜他事业后继有人。

直到宴会结束,张陌尔他们都没找到机会跟江倦说话,只是坐在远远的地方看着他跟那些老头大叔虚情假意地微笑,点头,敬酒。他熟稔地推杯换盏,知道说什么的时候该笑,知道什么时候该礼貌什么时候可以调皮,他演技熟练,仿佛已经在这种场合混迹半生。

厅里灯火交错,水晶灯的光一束一束,织成了网,屏障似的。好像仅仅是一场高考,就将现在和过去分为了两个世界。明明不久前,他们还一起穿着校服,在学校的围墙上找可以钻的洞偷溜,为了点一份外卖跟小偷似的东躲西藏,为了抢小卖部最后一瓶可乐追着跑了半个校园,饿急了可以八个人分一块饼吃,一根火腿都能切成九段。

现在回想起这些,怎么就跟上辈子的事情一样了。

之后一整个暑假直到大学开学,张陌尔拉了徐离王念和余兮到处旅游,试图用旅游转换心情,林彦和唐崖在家宅着打游戏,张陌希去公司上班,叶景的信息时有时无,没人知道他在干什么,江倦,则直飞了美国。

四个姑娘得到消息的时候还在内蒙古骑马,火急火燎恨不得马长了翅膀直接骑回来,终于赶上在机场与江倦见一面。

江倦去美国的决定令张陌尔非常生气,余兮和徐离也很费解,顾不上那么多了,直接问江倦是不是因为要回避叶景才放弃北京的学校。

江倦说不是,却也不肯说缘由,只说他很快会回国。

“你他妈都去读大学的很快回什么国,再快也要四年吧?过年过节回个一两天也叫回?”张陌尔气得要死,“明明说好了我们都考去北京,继续在一起,你和叶景分手就分手了,他直接退群我就不说了,你他妈也直接跑去美国,有必要这样吗?要不你也干脆退群好了。”

张陌尔原本就有超雄一样的脾气,虽然嗓门大爱动手,但对朋友那是好的没话说,能扛事且靠谱。她是真把江倦和叶景当哥们,所以这会儿也是真被他俩气到了,没在机场大吼大叫大打出手已是奇迹。

徐离拍了拍她,担心她气昏迷,扭头问江倦说:“你自己决定的吗?”

江倦沉默地点了点头。

林彦皱眉,不理解他和叶景这种谈个恋爱分手了就要跟所有人绝交的架势。

余兮叹了口气,还算比较理智:“小倦,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知根知底,小时候掏个鸟窝挨打都是一起挨的,长大了就要生分了吗?你和叶景这样,一个两个都闭口不谈,一言不合就失联,一声不响就要走,留我们在这干着急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做不了,太不义气了。”

林彦也说:“对啊,知道朋友是用来干嘛的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江倦看着他们,沉寂了一整个暑假的心好像又有些活过来了。

有朋友真好啊。

他扯起嘴角笑了一下,缓缓道:“去美国确实事出有因,是我自己选的,但是,绝对不是因为逃避也不是认命,如果有困难,我肯定第一次时间跟你们开口,难道我会不舍得麻烦你们?我不坑你们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你本来就要去西海岸。”张陌尔说。

“那太阳也是打东边出来。”江倦呛回去,“你高考地理多少分啊?”

“操?”张陌尔怒了,“你分数高了不起呗。”

两人你一言我一言骂了两个来回,氛围忽然就轻松了下来,好像找回了一点高考前的影子。

江倦看了眼时间,“我要过安检了。”

张陌尔一脸怨气地瞪着他,江倦犹豫了片刻,想说什么又没说。

余兮看穿了他的欲言又止,道:“我们在北京肯定会照顾好叶景的,放心好了。”

“我们跟景哥好好过日子,而你——”张陌尔怒道,“你别想知道任何一点叶景的信息,我一个字都不会告诉你的!”

江倦轻轻笑了声,连再见都没说,转身就进了安检口。

高考后的暑假转瞬即逝,出发去北京的时候徐离还有些不情不愿,先是因为航班座位问题他们几个没能订到一个航班,再然后是回想起他们这一届历经磨难,暑假比其他的高三少了整整一个月,还没玩够就要开学了,去机场的路上唉声叹气了不下十回。

虽然航班不一样,但他们抵达北京的时间都差不多。

徐离录了中传画漫画,余兮去北外学韩语,张陌尔去北服织毛衣,王念去了人大研究秦始皇,林彦和唐崖手牵手奔向央美,张陌希去了清华。

七人在几所学校的地点中取了个相对平均的地方租了一套大公寓,把张陌希的奖学金全拿去交了押金和房租,徐离和林彦卖画稿赚了些家具,张陌尔和唐崖给工作室做牛马买了些家电,王念写小说付了水电,余兮做翻译囤了一堆日用品,七人周末或是没课的时候就会到公寓住,忙的时候才住在学校宿舍。

在北京安顿下来后,余兮又联系了叶景,告诉他大家都到北京了,问他要不要出来聚一聚。

叶景其实知道他们到北京了,因为这七个人实在是太吵了,行李的数量也非常壮观,进小区那天估计整个小区的人都知道了。

离学校近环境还得不错楼又得新的小区不多,他们正好租在了同一个。叶景下午在楼底下喂小野猫的时候,忽然听见了熟悉的吵闹声,从灌木丛探头一看,果然没听错。

而且叶景也在朋友圈刷到了他们浩浩荡荡带了28个行李箱来北京的机场照,看照片时还没觉得那么夸张,肉眼见到的时候才有些震惊。

他当时躲在草丛后面,张陌尔几个又忙得热火朝天,压根没看见他。

叶景的列表没几个人,除了张陌尔他们的朋友圈,就只有江倦半个多月前更新的那条。

定位在旧金山国际机场,配文是一个雷阵雨的表情符号,没有配图,底下也没有一个点赞和评论。

两人没互删好友,但也没再发过一条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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