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于漠看着醉醺醺的少年, 耳边突然传开了鼓噪的声音。
那是他自己加速的心跳。
季言懵懵懂懂看着他:“顾于漠,你为什么有三个?”
少年本就姣好的面容,被酒意熏染过后, 浮上了两朵红晕, 看起来又香又软和, 偏偏那眼尾的一抹红又平添了几分魅意。
像是从话本里走出来的艳丽妖怪,随时要取人心脏,诱人堕落。
顾于漠就这么和他对视着, 也许是酒精也麻痹了他的神经, 他第一次放纵自己的情感被无限扩大。
耳边咚咚的心跳声越来越清晰。
他好像被蛊住了。
谁也不知道这个看起来格外冷静漠然的男人, 沉稳的外表下内心正在掀起什么样的巨浪。
在少年又一次晃了晃头后, 顾于漠终于缓缓开了口:“你喝醉了。”
声音里裹着一丝难以被发觉的欲气。
喝醉了?
自己可是凶兽,怎么会喝醉了。
季言露出了一点不高兴的表情,他朝顾于漠威胁一般挥舞了一下软绵绵的拳头:“我没有。”
顾于漠轻笑一声,眼底的郁色彻底消失。
这幅臭屁的小样子, 和最开始相遇时一模一样,他怎么会认不出来呢。
难怪他最开始见到少年, 便觉得有股说不出来的熟悉感。
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因为醉了酒, 季言双眸湿润润的看着他, 突然压低了声音:“你想知道我的秘密吗?”
“嗯?”顾于漠心头震动着, 伸出手把他捞到了自己身上靠着。
他看起来像是变成了一块棉花糖,一会没看住就要软倒, 可是粘在了人身上, 就会开始融化。
季言将自己的全部重量依托在顾于漠身边, 和过分黏人的猫没有区别。
“秘密, 你想听吗?”
“想。”
顾于漠完全顺着他,趁着他不注意, 将桌子上剩下的半杯酒推得远了一些。
季言:“其实我是很坏很坏的。”
顾于漠揉了揉他的头:“嗯。”
男人眼底浮现明显笑意:“很坏,会拆家,会偷吃零食,晚上睡觉的时候还非要趴到我胸口上压着。”
他细数着季言干过的所有“坏事”。
季言嘟囔了一句自己都听不懂的话。
他很想反驳,自己真正要干的坏事才不是这些。
他是预言中要毁灭世界的凶兽。
可惜不等他说出来,睡意已经彻底侵蚀了他。
顾于漠等了一会,没等到他的下一句,低头看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鼻头上有点红红的,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顾于漠轻轻将人抱到怀里。
听到男人要离开的动静,老邓头从楼上下来了,他眼神看起来有点凶。
作为一个普通人,面对顾于漠这样有天然压迫感的进化者,说不害怕是假的。
但他已经很老了,在这个荒诞扭曲的世界活得也够久了,不像其他人会对执法者带着敬畏之心,也不怕死。
有些话想说一定要趁着现在还能喘气说出来。
看出了这个老人没有恶意,顾于漠稍微收敛了气息,十分礼貌:“有事吗?”
他已经在桌上留下了支付酒钱绰绰有余的数目。
老邓头冷不丁开口:“你喜欢他。”
一语道破真相。
室内突然变得很安静,除了外面吵闹的声音透进来,仿佛这里的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
顾于漠重复了一遍老邓头的话,低头看着在自己怀里睡得很安稳的季言。
一瞬间,自己前面一切不对劲,和那诡异的心跳速度,都有了最完美的解释。
顾于漠抬眸,红眸暗沉,声音有几分沙哑:“是,我喜欢他。”
这一次声音变得肯定。
在那一瞬间被点明了后,他快速就意识到了这个事实,也认清了自己一直隐藏得很深的情感。
他从来不是一个会逃避内心的人。
他喜欢季言。
季言喜欢他吗?
顾于漠抱着他的手臂收紧一瞬,很快又以合适的力度松开。
不管这份情感最终会不会得到回应,他的喜欢已经成为既定。
老邓头看着他,恨铁不成钢叹了口气:“你真的能保护好他吗?”
其实最开始他想说的并不是这件事。
可是但顾于漠给了他肯定回答的那一刻,那些护犊子的话说不说出来,也就没了必要。
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太赞同两个人在一起。
在他看来,季言完全不适合参与进一切血腥的事件当中。
可他的对象如果是这个辖区的最高执行人,那不管最终结局如何,过程一定会非常坎坷,不被卷入危险当中是几乎不可能的。
换个角度来想,对于顾首席来说也不见得是好事。
老邓头自认为识人无数,顾于漠是不是真心的,他能看得出来。
可也正是这样,就代表顾于漠这个自从当上首席就未尝对手的塔尖进化者,即将拥有了属于自己的软肋。
肯定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听到老人这么问,顾于漠一下子猜到了他的潜在话意。
他轻笑一声:“你放心,我不会让他出事的。”
他喜欢的人并不是一只柔弱的金丝雀。
是可以亲自单杀一只S级污染物的存在。
敌人如果被他的外表迷惑,只会自讨苦吃。
当然他也不会让危险有靠近他的机会。
老邓头无话可说了,他也没有身份去指责一个首席,再次叹气后,背影看起来都苍老了几分,他微微佝偻着腰:“请慢走,路上平安。”
就算是不爱出门的他,也嗅到了基地空气中最近的紧绷气息。
基地可能又要变天了。
顾于漠带着季言回到了车里。
外面吵闹的声音已经远去许多,有些游街得太过分的人被审判庭的人强行押走。
以往这些容易被煽动的人,一见到审判庭就会害怕。
这次却不一样。
在暗处的敌人放出了风声,告诉幸存者们那个不幸的消息。
深渊数值发生了变动。
已经稳定了二十五年的深渊数据居然会发生这么明显变化,对于已经开始稳定下来的基地显然是恐怖到极点的厄运。
当初全世界爆发污染的时候,深渊随之到来。
污染和深渊是一起突然出现的,没有人知道它们从何而来,却明白二者之间绝对有着非常密切的联系。
在深渊里的污染物都是污染度极高的,深渊在不断给这个世界孕育着怪物。
深渊数据发生变动后,这个世界再次摇摇欲坠。
周边的污染物群频繁发生变动,一些深渊底下的怪物似乎也蠢蠢欲动想上来。
他们最近才解决的那污染源,便是这次深渊变动后才出现的。
一切都在往不好的结局发展。
幸存者彻底被二十五年那一场噩梦留下了阴影,种族灭亡的恐惧笼罩之下,哪怕是执法者们强硬的手段也无法压制。
顾于漠轻轻将季言放到车上,柔和的神情在瞬间发生转化,一声冷冽气息地拿出传呼机,向副官发出传呼。
在暗处,男人的表情晦涩不明。
想引起内战?不管是谁,只要找出来就直接处决了。
……
季言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迷迷糊糊的大脑只能记起喝醉前发生的事情。
至于和顾于漠的那段近乎是撒娇的对话,他早就忘了。
季言坐在床上反应了几秒,眼睛突然瞪得圆圆:“顾于漠!”
他掀开被子,飞快地下床,甚至没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被人换了。
非常急切地扑向厨房,在看到那熟悉的背影后才放松下来。
他没有走。
尽管不知道陈婉交给他的黑匣子是什么,但看得出这件事非常着急。
他肯定要再次离开基地,去往荒地做任务。
季言不想再次被抛下了,于是目不转睛看着男人做饭。
顾于漠听到了声音,端着炖蛋转身,眉心瞬间靠拢起:“怎么不穿鞋?”
季言低头才发现自己脚上空空的。
白里透粉的脚趾蜷了一下,才发现踩在地上有些凉凉的。
原来在他睡了一觉的功夫,气温发生了骤降。
突然变得恶劣的天气,大概和深渊最近的异动也脱不了干系。
不等他后知后觉地抬起脚,顾于漠已经快速上前,一把将他拎到了桌子上,又去给他找来了鞋袜。
顾于漠半蹲下来给他穿上:“别乱动。”
弯着嘴角笑了两声,季言脸上红红的,不知道是被冷的还是什么,他的脚底有些怕痒,躲了几下。
“你是不是又要离开基地了。”
“嗯。”顾于漠站起身去洗手。
季言坐在椅子上等着他回来,仰起头乖乖问:“那你怎么不偷偷走。”
顾于漠顿了一下,眼神温了下来:“这次不会了,我带上你,以后你想跟着我,我都带上你。”
最后半句有些放轻了语气,却带着只有本人才明白分量的承诺。
季言歪了歪头,笑了笑:“好啊,以后你去哪我都跟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