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安诺走的时候已经非常安静, 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惹眼的存在。
多方势力一直在有意无意关注着他。
很快就注意到了他脱离队伍。
季言还没有结束和蚯蚓的对话,身后就已经传来好几个人的脚步声。
其中为首的是他最熟悉的那个人。
听到季言脱离队伍的消息后,顾于漠便亲自过来找人, 且脸色阴翳。
这几个同行的人以为他要发火, 余邵势力的人带着看戏的表情, 其余人则是带着隐约的担忧。
有人想开口劝顾于漠不要吵架,要知道在深渊附近有情绪上的大起伏可是大忌。
他们想象中的争吵并没有出现。
顾于漠在看到季言的那一刻,眼神便柔和了下来。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玩?”
玩!?
在深渊附近脱离队伍这么严重的事情可以就这样轻飘飘带过吗?
尽管从严格意义上来说, 季言并不属于任何队伍, 所以不用听从指挥没关系。
季言眨眨眼:“我认识了新玩……朋友。”
其余人:你刚刚是想说新玩具对吧!?
底下正准备逃跑的蚯蚓人突然感到一阵恶寒, 再然后自己绷直了身体也钻不回土里了。
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被季言一脚踩住了。
拥有和西方神话中天使差不多容貌的人, 带着股天然黑。
可是又毫无恶意,一切只是遵循着他好奇的本能。
顾于漠顺着他的视线,也注意到了地上那条奇怪的蚯蚓,他皱起眉, 眼神变得严肃。
同行的当中有人把那蚯蚓当做普通污染物了,刚想上前帮忙把它灭了, 在见到那蚯蚓正脸的那一刻, 冷汗瞬间从额角漫出, 不受控制低咒一声:“靠, 这是什么怪物!”
蚯蚓人低下了头,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像是害怕, 又像是感受到了耻辱。
季言:“他是人类。”
这句话一出来, 蚯蚓人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其余人则是用更加诧异的眼神看向他。
季言不理解他们的反应怎么会这么大, 于是又重复了一遍:“他说他是人,跟我们一样。”
说到我们的时候, 他可疑的停顿了一下。
只是其余人都出于极大的震惊之中,没有人注意到他这点不自然。
撒谎能力忽高忽低的季言松开了脚,低下头:“你说话啊,你不是人类吗?”
蚯蚓人一开始以为他是在故意反讽,可是却看到了他一脸真诚。
那双澄澈的黑眸之中干干净净,除了一点好奇不解以外什么都没了。
既没有其他人的恐惧也没有嫌恶,那是他曾经在梦里渴望过得到过的眼神。
蚯蚓人愣愣看了季言许久,直到顾于漠身上气息明显不悦,威压使得他有些喘不过气,这才收回视线看向他。
“是,我是人。”
蚯蚓身上人脸的嘴部一动一动,清楚的吐出了这几个字。
相比最开始被季言抓住时的底气不足,他将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明显要大声清晰许多。
“只不过是一只有点智慧的污染物,顾领队不会被骗过去吧。”
一道有些阴冷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顾于漠毫不意外地转过身:“余邵,我似乎没有叫你过来。”
余邵耸肩:“你们离开得太久,队伍里有人担心让我过来看看,毕竟我们队里就我们两个S级,要是真出了事,只有我能顶上。”
他讲话语气像是条阴冷的蛇,仿佛会缠绕上对手的心脏再一点点绞紧直到对方窒息。
说完这句话,余邵手上浮现电光就往那走去,面无表情的脸上透出不加掩饰的杀气。
那蚯蚓发出一声惨叫,就要往地下钻。
但哪里是一个S级进化者的对手。
眼看就要直接被灭成一撮灰的时候,一道白光挡住了所有。
余邵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更多的是自己攻击被轻松挡住的忌惮与憎恶。
只是这短短瞬间就掩藏而起情绪,唯一变化的是脸色看起来更白了几分。
余邵短促笑了一声:“顾领队,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他势力的人立马跟着出声,带着狐假虎威之意。
“为什么要庇护一个污染物?”
“顾首席,您还记得幸存者法则上写着,如果遇到能留存人类智慧的污染物,为了全种族的利益,一定不能放过吗?”
“可不能因为对象的话,就被迷惑了心智啊。”
“他只是个没有觉醒的普通人,能懂什么?”
听到身边人这些话,余邵眼神意味深长,手上再次浮现电光,这一次比刚刚更为激烈。
却迟迟没有出手。
他到底还是在顾于漠之下,非必要不能发生冲突,还不是时候。
刚刚那一击,他并未留手,没想到会被这么轻松化解。
季言眨眨眼,他想问顾于漠为什么他们说自己是他对象。
男人却没给他提问的时间,冷冷的眼神扫过那群叽叽喳喳的雇佣兵。
只一个眼神就震慑住了他们,所有质疑的声音瞬间消失。
他们连眼神都不敢多接触,空气中蔓延着死寂。
顾于漠:“我自有判断。”
潜在话意便是不用他们管。
他走近那被吓得半死的蚯蚓人身边:“你是人类?”
“是。”蚯蚓人没想到峰回路转,自己居然还有活下来的机会,立马回答,“我真的是人类,我今年才20岁。”
听声音确实是年轻人,只是这幅样子怎么都和人类沾不上关系。
忽略掉那张让人毛骨悚然的人脸,完全就是一条大些的蚯蚓。
余邵:“也许顾领队做得对,我们应该把他留下来,当做研究对象挖开脑子看看。”
蚯蚓人那张诡异的人脸上露出惧怕的神色。
他确实是听得懂他们讲话的意思,就连喜怒哀乐都非常人性化。
那些进化者们原本还没有当一回事,渐渐随着顾于漠对他的提问,表情愈发凝重了起来。
他们在内心掀起了惊涛巨浪。
有人害怕了,声音都破了音:“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蚯蚓人可以和顾于漠一问一答,十分自然。
言语交流之间完全没有障碍,甚至知道污染度这些名词存在。
根本不像他们所以为的那样,是个单纯的污染物。
这句崩溃的问话一出来,蚯蚓人就再次低下头,眼底的光一点点熄灭。
这些人,情愿相信是污染物进化出了智慧,也不愿意承认他是人类。
难不成长出这幅样子是他能选择的吗。
就在蚯蚓人又要再次陷入绝望之际,他再次听到了那道格外干净的嗓音,宛若久逢干旱的一场春雨。
季言:“你听不懂人话吗?”
“你!”李大金脸色涨红。
自从成为了A级进化者又追随了余邵后,他很少被人这么直白怼过了,更别说是个“普通人”。
可是季言的表情非常真诚,看不出来讽刺,仿佛真的是单纯疑惑。
有种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的感觉,那人只能恨恨地闭上嘴。
“这是人类,只是因为污染长得和你们不一样。”
这么浅显的道理,这群人类怎么理解不了呢。
季言撇了下嘴。
顾于漠:“他说得没错,这个人身上污染度还没有突破临界点。”
只有突破了临界点的人类,才会彻底失去理智沦为污染物。
但是靠近了那个点,就会因为污染发生一些变化。
顾于漠的红眸便是其中标志性代表之一。
但是一般这样的污染变化都只会在小范围,有时候也许只是指甲盖变了个颜色,或是身上某部分皮肤、器官发生可接受的畸变。
这句话换做是任何一个人说都没有可信度。
偏偏是从能操纵以及感知污染度的顾于漠口中说出。
他们可以质疑一切,唯独不能质疑强者。
这是进化者骨子里对强者的臣服性。
蚯蚓人猛地抬起头,看向顾于漠。
只有他注意到了,刚刚这个男人说的是“这个人”。
他也认可了自己人类的身份……
阿妈,这个世界好像还没有你们说得那么糟糕。
余邵神经质地咬了下指甲:“为什么长成这样子,你是从哪里来的?”
蚯蚓人虽然从来没有和这么多陌生幸存者打过交道,但也能一眼看出顾于漠在这里占据着绝对主导地位。
得到了他的认可后,蚯蚓人内心对死亡的恐惧减少了许多。
他再次开口时语气平稳许多:“我是住在附近的幸存者。”
“你说你住在深渊附近?”余邵像是听到了极其好笑的笑话,抬头笑了起来,嘴角拉得很开,将一张原本还算是不错的脸变得扭曲。
下一秒眼神猛地变得恐怖,一字一顿的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怪物。
这两个字他没有说出来,而是用着口型朝着蚯蚓人作出。
他在试图激怒他。
这样的激将法对蚯蚓人并不管用,他口齿清晰地回答:“我就住在这附近,已经住了二十年了。”
顾于漠眼底闪过一丝深思:“除了你以外,应该还有其他人也住在这附近吧?”
站在余邵身边的李大金又忍不住了,脖子粗粗地开口:“这样的怪物还不止一个?”
啪。
物体砸中肉的声音突然传来,所有人愣了一下。
“啊!”只有李大金发出痛叫。
他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头,那里没有出血,却疼痛得异常难忍。
季言再次捡起地上的石头,放在手心上抛了抛,他皱了皱小鼻子露出一个有些不满的表情:“你废话好多哦。”
顾于漠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奈:“小心别砸到自己。”
他伸出手把季言手里的石头接过,丢得远了一些。
溺爱得毫不掩饰。
李大金捂着自己的头持续发出呻.吟,听到这句话愣住了。
到底是谁在干坏事啊!
怎么像是成了他的问题。
头上被砸的地方痛得像是有人在拿电钻钻自己头骨,李大金一身冷汗看向余邵。
打狗也要看主人,难不成他被白打了?
余邵看了他一眼,果然开口了。
只是说出来的话并没有如他所愿,而是带着股怒意。
“闭嘴,只是被砸了一下,别让我丢脸。”
余邵不知道自己的心腹怎么会被个普通人砸一下就发出这么没出息的声音,他只觉得自己又在顾于漠和他的人面前丢脸了,怒意让他忽略了李大金的异样。
李大金不可置信瞪大眼睛,他看着一脸无辜的季言,第一次体会到了百口莫辩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