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嘉泽自认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 但也不想被扣上什么莫须有的罪名，这才多解释了几句。
重伤的雷契尔也就一双眼睛完好无损，此时却无声地闭上了，仿佛遭受了什么巨大打击。
不过这都跟孟嘉泽无关。他轻闭上眼, 再睁开时, 金色的眼眸里多了一丝难以捕捉的流光。
这是孟嘉泽自小就有一个特殊的能力——他能看到别人身上的气运。
至今为止, 孟嘉泽见过的气运最强的两人, 一是帕里克, 二就是雷契尔。
但帕里克气运强则强, 却总给孟嘉泽一种割裂的感觉, 像是好几块气运拼接起来。与之对比，雷契尔身上的气运浑厚凝实, 应该就是所谓的气运之子了。
所以后来雷契尔选择离开参加佣兵团, 孟嘉泽也并不意外。
教会虽然各方面的人才都有，但最出众的还是光系魔法这块。雷契尔没有魔法天赋，但在体术上的领悟力很强，神殿必定不是最适合雷契尔成长的地方。
两个少年还在神殿时就天天形影不离，即使雷契尔离开两人也依然保持着紧密联系，对此，包括孟嘉泽在内的大部分人都看出了他们之间不寻常的关系——雷契尔很明显喜欢帕里克, 帕里克也有意。
他们俩一个将来接手教会，一个极有可能拿下佣兵团联盟, 强强联合，确实是命运之子会拿到的剧本。
但没想到，后来的发展跟孟嘉泽预料的完全沾不上边。
教会以前是有不许圣子恋爱的条令, 因为圣子从身到心都应该是属于光明神的。但孟嘉泽早就废除了这种无用又莫名其妙的规矩, 帕里克没必要因此离开。
所以当时孟嘉泽想了又想, 只能得出一条结论：两个人或许已经在一起了，热恋中的情侣忍受不了分居两地，帕里克想随时随地都陪着雷契尔。
可这才过去一个月，帕里克就极有可能死了，死前还跟雷契尔说了一些有诱导性的话，导致雷契尔身上的黑魔血脉被彻底激发，并且把罪都归到了教会的身上。
这种情况，很像是有人栽赃嫁祸。比如有能够改变容貌或者本就跟帕里克长的一样的魔物故意在雷契尔两人之间制造误会。
毕竟若是他没有遇见小悦，没有带着小悦赶来，那现在的局面基本就是教会灭亡，黑魔一族在雷契尔的带领下逐个击破佣兵团和王权，最后统一整个大陆。
一切都很合理，但孟嘉泽总觉得，事情或许并不是这样。
因为那股莫名能控制他的力量这次没有出现——若是他们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切，那这么宝贵的机会应该用在更紧急的时候。他当时也只是大魔导师而已，面对如今的雷契尔没有任何胜算。
孟嘉泽低头去看雷契尔。
如今对方身上的气运虚弱了很多，但比起一般的魔法师来说依然强势。
可雷契尔已被他用术法封印魔力，没了机会逃跑，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强的气运？
孟嘉泽从不会过分依赖于看到的气运值，用的也很少，只在某些重要时刻用来辅助判断。也更不会看到气运高的人就畏手畏脚，只想着躲避或者讨好。
记下这些问题后，孟嘉泽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眼中的景象恢复正常。
戴纳·拉金也在此时带人赶来。
“带去圣池封印吧。”
光系魔法可以直接净化黑魔，但只限于比自己等级低的魔物。孟嘉泽现在只能算伪圣魔导师，想要彻底消除雷契尔，还需要依靠圣水的净化能力。
看到有外人过来，原本在孟嘉泽肩膀上软趴趴摊成一块小毛巾的祝悦立马坐好，还偷偷变大了一点，好让自己看上去更威风。
这些都是阿泽的小弟，他可不能让阿泽丢脸！
黑龙微微扬起脑袋，自以为霸气十足。
但殊不知他这小小一只，不管做什么东西都只让人觉得可爱。
当然，见识过黑龙武力值的众人即使这么觉得也不敢说出来。他们敬畏地看着教皇肩膀上那条小龙，又是感激又是害怕。
这时，对气息十分敏感的戴纳·拉金眉头皱了皱，表情古怪。
教皇大人身上的气息变了……奇怪，明明是一人一龙两个，为什么他却只感觉到一种气息？
即使是亲密无间的伴侣，也不可能拥有一模一样的气息。
想到某种可能后，戴纳瞳孔微缩，难以置信地看着孟嘉泽。
怪不得黑龙能从红月之森出来……教皇大人为了救他们，竟然冒着生命危险去找了黑龙，还跟对方签下了同生契约！
同生契约一旦签上就无法解除，签订双方的生死联系在一起，寿命也将平分。想要使黑龙答应签约，仅仅“能离开红月之森”这一个条件显然不够。
传言，黑龙性情残暴、贪婪，喜欢金币珠宝和一切漂亮的金色事物……
想到教皇大人无与伦比的容貌和那双金色的眼睛，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心中形成。
戴纳·拉金忍不住去看孟嘉泽，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教皇，您……”
教皇大人，太伟大了。
注意到他奇怪状态的孟嘉泽一顿，随后笑容消失在嘴角，咬牙道：“别乱猜测，不是你想的那样。”
*
这一战损耗过多，需要修补的地方也多——光是祝悦尾巴拍出来的大坑，就要补上好几天。
孟嘉泽走不开身，祝悦自然也选择一同留下。
比起两百年前，如今光明神殿的装修风格简朴了许多。虽然不太符合龙的审美，白茫茫的一点金色都没有，但经常会有一些亮晶晶的东西作为装饰。
孟嘉泽很忙的时候，祝悦不想打扰对方，就会出来像寻宝一样去找这些漂亮珠宝。
他看过孟嘉泽的记忆，知道在人类的地盘上，拿或者抢别人的东西都是不好的行为，所以只会坐在旁边欣赏，偶尔躺上去试试感觉。
来来往往的人很多，祝悦最开始遇到陌生人时还会下意识调整坐姿，但发现不管他做什么动作时对方的态度都很尊敬时，龙就开始松懈了。
他毫无形象地趴在一颗圆形的石头上，察觉有人过来时，懒懒地抬起脑袋瞅了对方一眼。
“黑龙大人午安。”来人是伦道夫·卡尔，他笑着跟祝介绍身边的人：“这是我的爱妻。”
盘着长发的女人也微笑着自我介绍：“我叫伊迪丝·明妮。”
这题他会！祝悦坐起来，朗声道：“我叫祝悦·德希方明！”
说完，他开心又骄傲地添了一句：“我跟阿泽姓哦！”
伊迪丝捂嘴轻笑：“是的，黑龙大人您跟教皇大人姓，我们都知道了。”
两人又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他，祝悦也奇奇怪怪地回望他们。
然后，他的视线就凝在伊迪丝头发上的一个头饰不动了。
上面有一颗金色的宝石诶！
见状，伊迪丝把头饰取下：“黑龙大人不嫌弃的话，请收下我的见面礼。”
到手的漂亮宝石龙怎么可能拒绝，但早在看到熟悉的建筑时，祝悦就发现了这里是自己抢过珠宝的地方。
怕这里的人讨厌他，他也不想给阿泽添麻烦，所以一直在学习人类的相处模式。
收到见面礼的话，他也要回送相同价值的才行，不然会不礼貌的。
可是要龙送出去自己的宝石，这怎么可能呢？打死也不可能！
黑龙郁闷地拒绝了：“我很喜欢这颗宝石，但我的宝石每一颗我也都很喜欢，我舍不得送给你。”
“这样呀。”可今早还有人看见黑龙大人您给教皇送宝石呢。伊迪丝笑得更灿烂了：“没事，我不要回礼。”
都这么说了，祝悦当然没了理由拒绝。他把宝石摘下，头饰还给了对方：“我只要宝石，这个还你……谢谢哦。”
小龙握住宝石，不好意思地换了个地方待着。
终于，半个小时的放风时间结束，可以回去找阿泽了！
祝悦嗖一下飞回书房，扑进孟嘉泽的怀里。
“回来了。”孟嘉泽还在写什么东西，但已经没有先开始那么忙了，另一只手空出来摸了摸小龙的脑袋，温声道：“去哪里玩了？”
祝悦从龙龙项链里取出宝石给他看：“去了三楼，遇见了卡尔和他的妻子伊迪丝，伊迪丝送了我这个~”
孟嘉泽：“那小悦有没有道谢？”
“有的！”祝悦在他腿上躺下来露出肚皮，眼睛亮亮的。
孟嘉泽弯了弯唇，伸手放在小龙软乎乎的肚子上揉了起来。
祝悦被揉得很舒服，四只爪爪都不自觉地抱住了他的手，尾巴一甩一甩的。
保持着这个力道和动作，孟嘉泽一边批改方案，一边摸着小龙，工作休息两不误。
揉够了肚子的祝悦侧了个身，把一只前爪塞进人类的手心，孟嘉泽就顺势捏起他的小爪子。
等到了下午茶休息的时间，祝悦才问出那个困扰他好几天的疑惑：“阿泽，大家对我都很好，但为什么，我感觉他们总是用奇怪的眼神看我呢？几乎每一个人都是诶。”
已经扩大到这么多人了吗？孟嘉泽手上动作猛地一顿。
很好，等找到那个把流言传遍神殿的人，看他怎么处置……
切下来的蛋糕被放在小龙面前的碗里，孟嘉泽隐去眼中的情绪，故作轻松地解释道：“这个啊，因为同生契约一般是伴侣才会用的契约，他们大概是误会我们之间的关系了……小悦是龙我是人，所以觉得奇怪。”
当然，实际上这些人根本没觉得种族不同有什么问题，先是猜测他被小悦……强迫，后来应该是发现小悦的性格做不成这种事，现在的流言就又变成了他诱拐涉世未深的小悦，还说什么随夫姓……
脑子里就不能再纯洁一点吗？
“为什么会觉得奇怪啊？”祝悦歪了歪头，依然不解。
孟嘉泽：“因为种族不一样。”
“阿泽是人，所以也要找人类当伴侣，是这样吗？”
“对……”孟嘉泽下意识回答，但答完后突然感觉到不妙。
一看，原本还开开心心的小龙顿时眼泪汪汪：“不要找别人好不好，龙也可以的！传承记忆里，龙就可以跟各种各样的魔兽在一起！”
因为记忆太多，龙族的传承记忆是触发式的，只有想到某个关键词才会知道对应的记忆。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祝悦突然止住泪，害羞道：“到时候我变得跟阿泽一样大就好啦！”
话题尺寸突然变大，孟嘉泽一时之间竟回答不上来。
他头一回生硬地转移话题：“小悦快尝尝今天的蛋糕吧，放久了就不好吃了。”
然而这个问题意味着孟嘉泽和他之间会不会多一个人，对祝悦来说至关重要。好忽悠的小龙这次没上当，跑过去趴在人类的手背上，可怜巴巴的：“阿泽~选我好不好？”
孟嘉泽心一软差点就要答应了，反正他也不打算找伴侣，除了不做那档子事外，小悦基本也算是他的伴侣了。
好在最后关头听见了戴纳·拉金叫他，孟嘉泽才打消这个疯狂的念头。
他们等会有个会议要开。
“小悦先在这里吃着点心等我？”
祝悦乖乖点了点头：“你要快些回来哦！”
暂时解除危机的孟嘉泽暗暗松了口气，连忙应了一声。
被留在书房的小龙看着门被关上，嗷呜一口咬下半块蛋糕，心不在焉地吃着。
阿泽真的不能接受龙吗？唉，要是他也能变成人就好了。
这个念头刚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回过神来时，祝悦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动作好像不太对。
他怎么从桌子边上摔下来了！
脸朝着天花板的祝悦想着要飞，一双巨大的翅膀从赤.裸青年的背部伸展开，挥动时带来的风力吹飞了附近的纸张。
整个书房乱得一塌糊涂，被用来放下午茶的餐桌倒在地上，茶水洒了一地，没吃完的蛋糕也摔得稀烂。
刚变成人型，还没适应的祝悦也没能飞起来，呈大字型躺着地上，身上落满了纸。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祝悦有些惊慌，他下意识想像还是龙时那样抱住尾巴，下一瞬就又从人变回了龙。
呆滞了好一会后，祝悦才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放开尾巴站了起来，心里想着要变成人，果然就长高了许多！
再看看手，也跟阿泽一样！
只是人型的大长腿跟当龙时的小短腿不太一样，祝悦刚走一步，就啪叽一下摔在了地上。好在他的身体依然强悍，平地摔都不疼，还有些担心地板被他砸出坑。
而且书房是孟嘉泽的私人空间，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能进来，祝悦丢脸的样子也没被别人看见。
又动了动发现自己短时间是没法行动自如后，祝悦变回了小龙去收拾书房，尾巴一直开心地甩了甩去。
他能变人了诶！
就是不知道他的人型好不好看，阿泽会不会喜欢。
*
作者有话要说：
好的，小悦变人了，接下来轮到阿泽不当人了（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