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没完, 钱家的人刚走,村里一众人就又闯了进来, 见到李老二一家横七竖八的倒在院儿里,屋子东西被搅了个稀烂。
李家的几名耆老都在,其中一名李太公咳了咳,道:“李老二家的,跟我们去趟村里的祠堂。”
王玉花一家又被人围着赶到了祠堂,村长和几个管事儿的都在,众人围着将王玉花一家押到了祠堂中间, 村里其他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在旁边。
李太公和其他几名耆老先是对着先祖的牌位上了一炷香, 李太公作为李家辈分最高的主事人,对李老二道:“你虽是我李家后人, 却是个不争气的, 小辈里数你最为游手好闲,这些我们做长辈的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可你家的这位也是个不成事的刁妇, 泼辣蛮横, 对你毫无提醒之用。”
王玉花一听,插着腰就冲李太公啐了一口, “呸,你个老东西还敢骂我!”
李太公被气的脸色都变了,颤颤巍巍的用手指着她,连声道:“你你你!”
李家的人今日几乎都在这儿了, 见王玉花对太公不敬,两名汉子上去便是朝她后膝一脚, 踢的王玉花顿时吃痛跌坐在地。
见次,李太公和其他耆老现下心里也是定了主意, 这种人绝不能留在本族了,否则就是坏了祖宗的名声!
李太公拄着拐杖道:“今儿请村长和其他村里管事儿的来,就是为了做个见证,我等在此将不肖后孙李石一家逐出本族!”
秀水村的村长叫王秦,是名四十岁左右的汉子,他做事决断对村里的事情尽心尽力,颇得威望,早些年这李老二一家常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他拿着也是头疼,李家是秀水村的大姓,他也是拿他一家实属无法,今日李家耆老亲口要将他家逐出族内,也算是替他解决了一大麻烦。
王村长连忙站起身,对李太公道:“这是太公你李家的家事,你是族里说话的人,你尽管说便是,我自会拟好文书做个见证。”
李老二一家见这次来真的,是真要将他一家逐出李家驱赶出秀水村,也是慌了,但他一家向来无赖霸道惯了,现下也不知说些软话,一个劲的耍狠撒泼。
李大叫嚷道:“你们说赶我们出去就出去!老子的名字在李氏的族谱上写着呢!我不干!我就是死也死在这儿!”
李二也是嚷着不肯走,扬言要烧了祠堂,王玉花在地上哭的喊天抹泪的,李老二埋着头不说话,他向来外强内怂。
其他村民都纷纷唾弃他们一家。
“呸!留你们一群祸害在秀水村,以后村里的姑娘小哥儿还有什么前程!都成了其他村的笑话!”
“你们偷鸡摸狗也算了,竟还干些不知羞耻的事情出来,让外村的人传的沸沸扬扬,竟丢了我们的脸!”
“你们向来横行霸道惯了,往日谁家没受你们的一点子气,现下是彻底忍不了了,早日将你们打出去,秀水村也安稳些!”
“求族公决断!莫要留这家烂心肠的人祸害我们李氏一族了!”
众人纷纷请求道,现下李老二一家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李太公与其他几人一商量,便要拿来族谱,将李老二一家勾去。
祠堂外又来了一群人,今日好不热闹,这七八个汉子是镇上赌坊的打手,还款日快到了,有人给他们报信说李老二家的亲事黄了,且还要被逐出村子,他们怕来晚就找不到人了,今日便赶着来要账。
“李大!你欠我家赌坊的十五两银子何时归还今日已翻利到十六两了!”一个汉子伸手直接提起了李大的衣领,凶神恶煞的瞪着他。
李大吓的脚软,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打手一瞧,两人上前各拖着他的一只胳膊便要将人拖走。
王玉花哭天抹泪的上前去拦,“爷几个,再宽限几日罢!有了银子便立刻归还!”
打手黑着脸道:“莫要唬我了!你家亲事黄了,想收的聘礼钱自是打了水漂,你用什么来还,既然还不出,那我们就将人拖走,拉到公堂审问一番,到时官爷将他判来给我赌坊做苦役,或者断他两只腿,我赌坊也算是讨了个公道!”
李大一听,瞬间吓得快要失禁,求饶道:“爷,求求你们,放了我!娘!快救我!!”
王玉花抹了一把鼻涕眼泪,慌乱道:“亲事虽黄了,我可以卖地来还钱,我家有地!十亩呢!快放了我儿子!”
打手们顿了顿,稍作犹豫,倒是八仙桌边上的李太公狠狠一拍桌子,中气十足的骂道:“做梦!李老二你一家的地是李族分给你父辈的!算是族内人的财产,今儿你被逐出李氏,地自然是要归还族内的!怎可买卖!你家吃喝玩乐整日无所事事便罢了,竟还赌钱!犯了族规!我是留你们不得了!”
李氏的族人一听这李老二一家竟还赌博欠钱,现下竟要将地卖了去还账,心里也是气不打一出来!再说,没收了李老二一家的地,各家又能分几分地,这好事他们肯定愿意,绝不能让李老二一家再留下来。
李太公在族内人的倡议下,拿来了族谱,与其他族老一起将李老二一家的名字勾画了去。
王村长拟好了文书,加盖了秀水村印章,只等着报送官府,便是铁板钉钉走了流程的事儿了。
王村长稍有犹豫道:“只是,这俏哥儿却是个实心的孩子,心思灵巧,为人和善,也要一并逐出去么”
李俏在秀水村的名声倒是很好,他与王玉花一家秉性不同,做人做事都看在村里人的眼里。
王玉花忽的想到了大痣媒婆上门说的事,连忙对赌坊打手道:“我家俏哥儿还有一门亲事!有钱还账!”
打手们已经将李大拖到了台阶外。
“王婶婶的嘴里说的莫不是我陆家的亲事”季离的声音从祠堂门口传来。
他的右手还扶着虚弱的俏哥儿,只见他脸色苍白,人削骨瘦,被折腾的差点脱了人样。
王玉花点头:“正是,正是,前日大痣婆子上门来说你景洪哥与我家俏儿的婚事,我便是心里欢喜,现下我答应了!”
陆家的人从门口进了来,邵氏冷冷一笑,嗤声道:“我可是记得你将大痣婆子赶了出去,扬言不会与我家结亲。”
李大现下只有这么一根救命稻草,他连忙趴在地上,点头应和:“同意的!我家同意!你们只需给我家聘礼钱,俏哥儿便是你家的了!”
王玉花连连点头:“对对对,只要给足了聘礼钱,那这亲事便定了。”
李俏看着自己的至亲这番冷血心肠,眼里已经是冰凉毫无波澜了,他扶住季离的手,微声道:“你们竟还要将我再卖一次呵,当真是我的好阿娘,好哥哥!”
李大毫不在意,他骂声道:“小哥儿天生就是嫁人的!别家的人!现下有人肯花钱要你,是你的福气!你个小蹄子还话多什么!”
李俏直直的双膝跪在地上,朝李太公等族老磕了头,挺起胸膛道:“求李太公等各位族老将我名字从族谱上勾画了罢,我无脸再做李家子孙,也不想连累族内其他人。”
李太公等人见他这番模样,内心也是怜惜不已,但也顺着他的意将名字从族谱上勾了去。
李俏又向王村长嗑了个头,沉声道:“求村长今日做个见证,我李俏名字已从族谱上勾画,便不再是李家人,今日我要在此再与李老二一家断亲,从此我便随国姓,叫陈俏了,与李老二一家再无干系。”
王村长叹气,倒也是明白李俏的这番决定,他也实在不容易。
身后的李老二大骂道:“逆子!大逆不道你!还敢与家里断亲!我打死你个混账!”
他想冲上来去打俏哥儿,被陆景山和陆景洪直接捏住了胳膊,两名高大威猛的汉子岂是他能挣脱的。
王玉花倒是不在意,她只在乎没有到手的聘礼钱,“好!你要断亲可以,先叫陆家的把钱拿出来!说好的十八两银子,一分不少!银子到了我手里,你爱到哪儿去便到哪儿去。”
李大挣脱开赌坊打手的桎梏,“瞧着没,有钱了!陆家的,快些给钱,俏哥儿便归你家了!”
季离笑了笑,拿出装钱的袋子,“钱可以给,不过只有十六两了,上次的十八两你们驳回来了,今儿已经不是这个价了。”
王玉花气的胸闷,狠声道:“好啊,你们个不守信用的!出尔反尔!”
季离面色沉静,有条不紊道:“上回你将大痣媒婆驳了回来,我家又是给说媒钱又是赔礼道歉,怎会还是当日的数。”
王玉花哼笑一声:“俏哥儿是我家的哥儿,还在我手里,那我便是不将他嫁给你家,那你们就是娶不到,还来跟我谈价钱。”
季离微微一笑,将钱袋子收了起来,“好,那便再议吧,只是你家大儿子却是等不得了,我想今日在场的人里怕是没有第二个人会再愿意借你十六两银子了罢。”
话一落,周围村民都开始窃窃私语,脸上无不带着嘲笑。
李大跪着去抱王玉花的腿,哭嚎道:“娘,救我!十六两便十六两罢!总比拖了我去衙门好!”
二儿子也在一旁苦苦劝王玉花道:“娘,还是先拿了银子救大哥才是,这俏哥儿给了也是给了,十六两银子,不是谁家都出的起这个数的。”
王玉花心里也清楚,谁家小哥儿能值的起十六两银子,就是李屠户家的老幺小哥儿也才给了十两银子的聘礼。
她抻了抻衣裳,嘴不服气道:“那今日就便宜了你们,十六两银子,现在给来。”
她伸出手想要讨要银子。
季离从怀里摸出一张断亲书来,“不急,趁今日村长在,各位乡亲们都在,大家做个见证,你们签字画押后,我便将聘礼给你们。”
王村长接过季离的断亲书仔细看了看,确认无误后,在上面落了自己的名字盖了秀水村的印章。
陆景洪上前接过文书,便走到李老二面前,攥起他的手沾了些印泥,便落了手印,王玉花心不甘情不愿的也在上面落了手印。
陆景洪拿着那张断亲书绕场走了一圈,展示给在场的所有人看,大家都做了今日李俏与李老二一家断亲的见证。
王村长宣布道:“好,今日李俏便改名为陈俏,与李老二一家断亲,日后,不必再侍奉父母,帮衬兄长,父母年老病弱,都与他再无关系。”
陆景洪蹲下身将断亲书交到李俏的手里,李俏颤颤巍巍的看着上面的红手印,再也克制不住,眼泪肆意的淌了下来。
陆景洪这个憨傻的,一时手忙脚乱的替他擦着脸上的泪,嘴角傻乎乎的绽放出笑来,痴痴的看着他。
王玉花撇了撇嘴:“字也签了,手印也按了,现下该给钱了吧。”
季离浅浅一笑,转身将装有银子的荷包给了赌坊的打手:“请点一下,一共十六两,分毫不差。”
打手扯开荷包摊出里面的银子,用手掂了掂后,收起来:“不错。”将欠债的欠条扔到了李大的脸上,几人便走了。
事情到这里就收尾了,李老二一家被画了族谱名字,收回田地赶出秀水村,他家的小哥儿李俏,以后就叫陈俏,与陆大家的陆景洪结了亲事。
村民们看完了热闹就此散场了,今晚上可有闲话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