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下的雪不厚, 太阳出来晒了一上午便已晒化了,趁着冬日晴朗, 陆景山和季离先是将鸡舍打扫出来,垫了些稻草进去,又将鸭子赶了出去在门口吃草,打扫出来的粪便正好用来浇菜园子。
收拾好这些,一家人简单的吃过了晌午饭,陆景山将砍柴用的刀提了出来,在磨刀石上磨锋了刀刃, 便别在了后腰上。
“天气好, 我去后山上砍些柴回来,冬天缺不了这个, 取暖的柴火备多了也好烧一冬天的炕, 屋子里暖和。”
村里人没有人家是舍得花钱去买炭的,一来是贵的很, 二来是烧灶做饭也是需要用柴火的, 因此家家户户冬天的时候都会堆一柴房的柴火, 懒一些的人家就备做饭烧水的柴火就够了,稍勤快的人家会备上烧炕的柴火, 一整个冬天炕都烧的热乎乎的。
季离知道他是个闲不住的,更是因为他心疼自己,一到冬天,季离整个人就有些畏寒, 川江府的冬天远不如北苍府这边冷,刚入冬季离的脚到了晚上就冰冷冰凉的, 陆景山就用自己的体温给季离暖身子,把他的脚夹在自己的腿间, 虽也能暖热,但想着远不如烧炕来的快。
季离舍不得让他一个人去,便提起了背篼,“我同你一块儿去,看看山里有什么可以摘回来,若是都没有,趁着山泉水还未上冻,打一罐子回来用来炖汤煮茶喝也是好的。”
陆景山自是千万个愿意,自家夫郎陪着自己,那砍一下午的柴火也是开心的。
陆景山替季离拿上背篼,两人出门了,冬季的大山依然茂盛,除了树梢覆盖了一层薄雪,将翠绿的树枝染的雪白之外,鸟雀不受冬季的影响,依然早出晚归。
两人沿小路慢悠悠的往山上走,偶尔一阵萧瑟的寒风袭来,季离忍不住就会打个颤,小脸被吹的有些俏红。
陆景山就自发的走在他的前面,用宽大的身躯为他挡风,季离安心的跟在他的后面做一个乖乖小夫郎。
走了一会儿,路边的树越来越茂盛了,季离也走的身上发热,他耍赖的拉着陆景山的胳膊,想让他拖着自己走。
陆景山向来宠他,任由他挂在自己的胳膊上,带着他往山坡上走,又走了一会儿,有几棵枯死的树横倒在林子里,已经晒干了。
陆景山停下脚来:“将这几棵枯树砍回去也是够了的。”
季离笑着去接他背上的背篼,笑道:“那你砍柴,我去寻寻有没有能带回家的东西。”
陆景山取下腰后的柴刀叮嘱他:“别跑远了,指不定有走兽。”蛇已经冬眠了,倒是不用担心的。
季离点点头,往里面走了些,看见山坡边上的树干上长了些木耳,他蹲下身来将树身上的青苔刨去,黑软软的木耳摘下后扔进背篓里,不一会儿也捡了一捧了。
拿回家去晒干后能用来炖汤或者炒莴笋吃呢,鲜的很。
这里四处都长有松树,松鼠吃掉了果实后将空的松果从枝头扔下,堆了一地,季离也不浪费,捡了半背篼的干松果,这个拿来点火很好用,顺带将松树枝干上凝结的松油都取了,回家做成松油灯,省些灯油钱。
季离在林子里寻得起劲,直到陆景山那边都在唤他了,他才回过神来,等走回去的时候,几棵枯树已经被陆景山砍成了长短一致的木条,用麻绳捆成一大捆,他是个干活细致的,连大小粗细都差不多。
陆景山见他在林子里窝了半天,笑问道:“寻了些什么”
季离像展示宝贝一样给他看自己寻的东西,陆景山捧场的夸了他,收拾好东西,陆景山背着一捆柴火,季离背着自己的小背篼,两人手牵着手往山下走。
山里的野花都败了,唯独一大丛火棘开的鲜艳茂盛,像是一颗颗红宝石挂在枝头上。
季离不由多看了两眼,冬日里很少看到这般鲜艳的颜色。
陆景山提起砍刀便去利落的砍下了两大枝,“拿回去插在瓶子里看着也喜庆,你若是喜欢,我过几日再来给你砍几枝回去。”
没有小哥儿不爱花的,季离欢喜的捧着那两枝火棘,笑的眉眼弯弯,“谢谢相公。”
陆景山特别喜欢季离叫自己相公,一听心里就止不住的乐,他咧嘴笑开了。
路上回去的时候,又遇到了一棵冬腊梅,冬天里就数这花最香。
不需季离开口,陆景山自己就动手将这棵腊梅树挖了回去,栽在院子里闻着都香呢,数他们运气好,这花在镇上都要值几百文一棵,是富户和爱附庸风雅的读书人最喜欢的花了。
提回去栽在院子的墙角边上后,云春丽都忍不住来瞧这花,笑道:“感情咱们也学那些人家赏花呢。”
季离将那两支火棘插在了瓶子里,搁在窗棂的台子边上,木窗红果,映照着外面飘飞的雪花,也算是诗情画意的一幅景象了。
大雪过了就是冬至,到冬至这一天的时候,秀水村已经被雪覆盖了,白茫茫一片,像是沉寂了一般。
正是村里人猫冬的时候了,这时节不用出门做活,只管窝在家里烤火就是。
陆景山和季离都不用早起,两个人窝在温暖的被子里说了好一会儿话,聊着聊着,陆景山的手就不老实起来,伸到季离怕痒的地方,把人挠的咯咯笑。
眼看着陆景山眼底的欲色愈来愈重,季离连忙催着人起来了,陆景山大冬天也是赤着上身睡觉的,身上跟个火炉一样,到了半夜炕烧的热时,他还要掀开被子透气,不然睡的浑身出汗。
季离心里感叹,果真汉子跟小哥儿就是不一样。
陆景山想要再拽着季离的胳膊把人往被窝里拖时,季离羞臊的脸色微红,急了就往人的胳膊上咬一口,他那点子力道跟挠痒痒一样,把陆景山逗得哈哈直笑,念着再缠下去,小夫郎就该翻脸发火了。
陆景山也不耽搁了,跟着人起来了。
云春丽早已经起来了,把院子里的雪都扫好堆在院子里,过了一会儿,季离先开门出来了,见这小两口终于起床了,她眼里压着笑道:“怎么不再多睡会儿横竖这天也做不了什么的。”
季离道:“今儿冬至呢,赶着起来炖羊肉包饺子呢。”
云春丽笑道:“那待会儿就用炉子炖上,炖好了叫你大伯娘一家一块儿来吃,羊肉吃了身上暖和着呢。”
季离笑道:“昨日景洪哥给拿了好大一块儿羊肉来,就说今天要一起吃锅子呢。”
“这雪下的大,屋顶的积雪得清出来些,不然瓦片要压坏。”陆景山出来后站在檐下看道。
他的身上穿着季离给他新做的棉袄,里面塞了足足的棉花,蓬松柔软,且保暖了呢。
云春丽上下细看了几眼,夸赞道:“这是季哥儿给做的新衣裳这绣活实在不错,瞧着我儿都精神了许多。”
季离笑道:“是相公长的好,不对,是娘把他生的好。”
这句话把云春丽逗的心花怒放,笑骂道:“就你小嘴最甜了,行了,你去灶房炖锅子吧,我去前院儿叫你大伯娘一家去,雪天地湿,你勿要出去冻脚了。”
季离哎了一声,转身进了灶房,云春丽打着伞顶着鹅毛大雪去了前院儿,陆景山就拿了钉耙开始勾檐上的冰锥,以防掉下来砸到人,勾完后还要清屋檐上的积雪呢。
小院的烟囱渐渐冒出了青烟,鸡相继鸣了几声,季离在灶房开始炖羊肉锅子了,这是冬天里最热和的吃食。
他的刀工好,羊肉被切的薄而匀称,羊油被剔除下来,用菜籽油和花椒一起爆炒出油后,丢入姜片和葱段,羊膻味渐渐飘了出来,最后掺入一大瓢的热水,待到汤翻滚起来时,季离已经将小铁锅拿了出来。
羊肉锅子本该用铜锅慢煮的,但铜锅贵,是个金贵物件,乡下人一般没有必要为了冬日里吃锅子再费上那些钱去置办了,铁锅也能行。
季离从灶膛里掏出几块烧红的柴火,这种木头耐烧,能烧很久,可以充当吃锅子要用的木炭放在炭盆里。
羊肉汤倒进铁锅里,季离在下面铺了一层白菜芯子,一层木耳,还有泡发的干香菇,最上面则是盖了一层豆腐块儿,随着汤的翻滚,滋滋鼓动呢。
将铁锅搁在炭盆上后,季离撒了一把红枸杞,几颗大枣,还有一根党参进去,这样吃,又暖身又滋补呢。
羊肉汤的香味随着氤氲水汽渐渐飘向屋外,盘旋在小院儿里,等季离出来时,陆景山已经将房顶上的雪清干净了,清下来的雪还给季离堆了个雪人儿在院子里。
季离一见到这圆滚滚的雪人就笑弯了眼睛,陆景山手工活做的好,雪人堆的也好,两颗大小不一的雪球重迭起来的,左右手是用树枝代替。
“怎么还没有眼睛嘴巴鼻子呢”季离问道。
陆景山站在院子里冲他笑了笑,雪花不断落在他的肩头,“等你来给它捏脸呢,这叫画龙点睛。”
季离跑回灶房去拿了两颗大蒜,一根荆条红辣椒,半截胡萝卜出来,一一安插在了雪人的脸上。
看着面前这个有鼻子有眼的雪人,季离开心的很,跟个小孩子一样,脸上挂着天真灿烂的笑:“这还是我第一次堆雪人呢。”
陆景山哦了一声,站在季离身后问道:“那你打过雪仗没有”
季离还没反应过来,刚转过头去,一小块儿雪就扔了过来,打在他的胳膊上,一点也不疼。
“好啊,你还敢打我!”季离不甘示弱的从地上抓起一把雪便扔了过去。
陆景山自是要让着他的,边躲边嘴里不断求饶:“好夫郎便饶了相公我罢!”
两个成了亲的人在院子里互扔雪球,雪屑飞扬,充斥着清脆欢快的笑声。
直到梨哥儿推开院门,季离做的一颗超级大雪球朝陆景山砸去,陆景山反应极快的偏头一躲。
“季......”啪叽一声直直的砸在了梨哥儿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