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闻嘉被自己的亲妈指着鼻子骂没良心, 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他是如此的漠然,好像池歌说的人跟他无关一样。
他十分平淡地说道:“妈, 你来找我, 和我说一下就行了, 我还能不去见你们吗?”
说完,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道:“时间不早了, 我今天的报道也完成了, 有什么事我们出去吃饭说吧, 边吃边说。”
言闻嘉自问自己够好脾气的了, 但是池歌却像是被人戳到了痛点,对着言闻嘉冷笑道:“和你说一声!好一个说一声,言闻嘉, 我问你,是谁换了新通讯器不和我们联系的!”
她边说边看向周围的人, 手指点着言闻嘉, 一脸受害者的愤慨道:“看看, 看看,我养了二十多年的好儿子!生怕我们占他的光!我和他爸现在身体还不错,不指望他,等以后我们老了真有什么事, 他不跑得比谁都快!”
是、是是,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言闻嘉没有任何为自己辩驳的意思, 站在一旁静静看着池歌的发飙。
他还有空想,池歌虽然年纪大了, 但是战力还是不减当年。
言闻嘉不说话,池歌也觉得他有错, 她看着言闻嘉那张无所谓的脸,心情更加恶劣,快一年的断联,还是言闻嘉主动不甩他们,这个耻辱池歌哪肯轻易咽下去。
真是造反了!她生下来的、养大了的孩子跟她不对付!
池歌不能容忍自己的权威受到挑衅,她一辈子都要强,言闻嘉还是她的孩子,更是不容他的忤逆。
他必须听话!他必须对自己言听计从!
池歌看他不说话,摆明了还不把她当一回事,越看越火:“你怎么不说话?不想和我说话了?还是我不配让言上校开尊口?你说啊,你说话啊!”
言闻嘉能怎么办?反正都是他的错嘛。
他笑了一下,说:“妈,我说了啊,你来看我,我们就一起去吃个饭,你不愿意,非要站在大门口给人看戏,我能有什么办法?”
这次池歌没说话,言温行先开了口,他严厉地看着自己的儿子,道:“嘉嘉,你怎么跟你妈说话的!你还当我们是你爸妈吗?!”
言闻嘉转头看刚刚一直没说话的言温行,言温行和离开之前没什么变化,也是,他能有什么变化呢?家里的大事小事,永远有妈妈顶着。
小时候他总是对爸爸的印象更好一点,爸爸爱笑、爱玩,他和言闻嘉相处时间更多,对他更温柔,他以为这就是父爱,坏妈妈,好爸爸,这样的家庭配置,其实联邦内俯拾皆是,他们家也没有特别的。
但是慢慢长大,他有了自己的辨别意识,他发现,他以为的父爱有且只有那么一点。
言温行以池歌为尊,虽然他们家是Beta家庭,但是隐形方面,其实池歌是那个Alpha,言温行也许会爱他,把他当小孩一样疼爱,但是一旦有什么需要他和池歌选择一人时,他永远是被放弃的那个。
他从不会指责池歌的教育方式有问题,他只会对自己说:你妈妈不容易,你要体谅她。
你看,当言闻嘉稍微对池歌带不好的语气说话,言温行立刻和池歌统一了的战线。
那之前呢,池歌故意来军统部大门口闹事的时候,言温行阻拦了吗?
池歌当众骂他的时候,言温行保护了他吗?
其实,本来就不应再有任何期待的。言闻嘉看向言温行,和言温行相似的眼睛望着他,但是言闻嘉眼中有言温行没有的强硬:“爸爸,那你要我怎么和妈妈说话?你们今天来我以后上班的地方给我难堪,你们有当我是你们的儿子吗?你们要毁了我的工作,毁了我的生活,不就是这样吗?”
他扭头又似笑非笑地看着池歌:“妈妈,我说的对吗?要不要我去请一个记者过来,让他们采访一下我们家的事,我的名声臭了,你们痛快了对吗?我过得不好,才能让你们幸福是不是?”
想到小时候的事,他忍不住更畅快地笑起来,竟然哈哈大笑起来,“每次都这样,我有什么开心的事,你们就要打击我,我不够好,才能显出你们的能耐!”
言闻嘉从没有这样说过池歌和言温行,两人都被他吓到了,尤其是言温行,他几次张开嘴巴,嘴里嗫喏地说“嘉嘉”但是最后都没有形成完整的句子。
池歌先是呆在原地,听到言闻嘉一句一句的指责后,不由就愤怒起来,她一把推开言温行:“我们毁了你?你有什么不是我们给你的?打击你,那你是因为确实不够好!”
但是空口说话已经无法表达池歌胸中的怒火了,她也不顾什么自身的风度了,抡起手上的手提包,照着言闻嘉就要摔过去!
她还歇斯底里地吼道:“因为你,我吃了多少的白眼和看不起!你还觉得自己了不起了!我今天不打死你!”
名牌包包做工精致,重量不低,被池歌用尽全身力气抡起来的时候,甚至能听到空气摩擦的呼呼声音。
她是气急了。
言闻嘉没有躲,父母打孩子,小时候还可以有法律程序说他们虐待,现在他长大成人,也打不坏了,他们小时候没有打过,自然要补回来。
眼见着包包要砸到脸上,言闻嘉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但是意料中被砸中的疼痛没有来临,他的肩膀被人轻轻按了一下,似乎有一个清脆的“啪”一声,言闻嘉的身体被被人往后一推,他感觉到有人站在了他的身前。
言闻嘉猛然睁开眼睛,看到身前有一个宽厚的肩膀,他的身材高大,挡在言闻嘉面前,几乎完全掩盖住言闻嘉的身影。
那源于本能对于族群中头狼的屈从,让言闻嘉一下子就知道了对方是谁。
果然,身前的人开了口,声音一听就是盛砚。
不过盛砚没有对池歌和言温行说什么,而是看向旁边的警卫:“这两个人扰乱秩序,意图袭击指挥部高级将领,你们没看到吗?!”
卫兵们一见盛少将将矛头对准他们,他们立刻拿出自己的专业素养,不近人情地将池歌和言温行推开。
池歌和言温行看到突然挺身而出的盛砚,皆是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眶,恨不得把他盛砚上上下下都扫描一遍,好验一验是不是货真价实的前儿婿。
因为这一怔神,池歌和言温行直到被人推到了路边上,才反应过来,但是他们哪是精挑细选的卫兵的对手。
尤其是盛砚还在后头看着呢,卫兵都把背挺得直直的,每个人盯着二人的举动,似乎稍有不慎,他们就要扑过来把他们逮捕起来。
两人也是没想到,言闻嘉不认他们,这个他们看好、从来都是小心对待的盛砚比言闻嘉还狠。
“一定是嘉嘉和他说了我们的坏话!小砚以前对我们多好啊!”池歌兀自这般的想着。
言温行对盛砚也是惧怕的,闻言没有点头,但是表情里透出的也是这个意思来。
这会儿言闻嘉不知道,知道的话,保准会想,他的这对父母真是把欺软怕硬写进了骨子里!哪怕是不是言闻嘉的错,也能拐到他的身上来。
他们敢对言闻嘉对峙,却不敢和盛砚来硬的,两人现在被卫兵一拦,当真不再像先前那样大呼小叫,刻意吸引旁人的注意了。
处理了言父言母,盛砚又让卫兵们把门口的围观人士都处理了。卫兵们对盛砚的话执行得一丝不苟,和刚刚言闻嘉来的时候风貌完全不同。
这就是盛砚是军部一步一个脚印的上升和言闻嘉这样半道从军、误打误撞升上来的将领不同的地方了。
盛砚他们熟啊,言闻嘉的话,他的为人、行事风格、未来前途他们又不知道,所以在执行上,就有那么一些不如人意了。
盛砚之前不在军统部,他还在家呢。言闻嘉今天报道,这么简单的事,他哪能未卜先知提前知道这个基本不会出现意外的事情上,还能闹出新闻出来。
不过,饶是如此,池歌和言温行在大门口吵着要见儿子的这事上,盛砚都比言闻嘉早知道。
这就是渠道和人脉的重要性了。言闻嘉这边是门卫知道了,然后劝说两人之后,两人都不离开,于是只好一步一步上报到指挥部的办公室,办公室这边找到言闻嘉的下属,那下属一听有点不相信,从头到尾问了一清二楚,才来跟言闻嘉说。
而盛砚呢,池歌和言温行两人一露面跟人争执上了,就有人直接发了消息给盛砚。
盛砚今天回父母家,盛夫人为了招待这个征战归来的大儿子,也是费尽心思准备着饭菜,就等着好好给他接风洗尘。
那边弟弟盛庭已经放了寒假,抱了最近的电影和游戏,打算和盛砚一起消磨时间。
盛砚和盛庭坐在沙发上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盛庭正说到他过年想去哪儿玩的时候,盛砚的通讯器震动了一下。
他一边打开通讯器查看消息,一边半听半不听地回道:“想去哪儿,我来安——”
接着他的声音一顿,人直接从沙发上站起来,盛庭趴在他的旁边的抱枕上,他突然起身,抱枕没了支撑,盛庭不由自主的向前陷了下去。
人才刚刚撑起来,叫了声:“哥!”
却只看到盛砚头也不回地道:“我有事出去一趟,你跟妈说一声。”
都要吃饭了,能有什么急事啊!盛庭从沙发上跳了下来:“都要吃饭了!——”
“不吃了!”盛砚碰地一声摔上门,接着盛庭就看到窗外,盛砚驾驶着他那架冰蓝色的飞行器消失在半空中。
盛庭呆呆望着盛砚消失的方向,嘴里不满地嘟囔着:“什么急事不吃午饭也要别人叫走啊!”
他倒不知道是言闻嘉的事把盛砚叫走了,还不是言闻嘉主动找的盛砚,要是知道这个内情,盛庭都要活活气死。
好不容易离婚了,盛砚怎么主动往言家那摊子烂事里钻啊!
他们好不容易才和这家人没了瓜葛,也不用再被人打着他们家的旗帜招摇。
别看盛庭之前没有对言闻嘉表露出明显的不满,但是实际上,他可烦一穷二白、还要分他爸妈东西的言闻嘉了。
人家的嫂子都是名门后代,都是嫂子给小叔子送这儿送那儿,哄着他的,他们家倒好,他还要把原本全部给他的东西分出一部分给言闻嘉!
不过,他这些心声是半点没盛砚感知到,盛砚赶到了军统部大楼外,就听到池歌对言闻嘉的骂声。
他听得心头火气,大步走过去,又看到池歌还欲当众动粗,更是眼中闪过冷意。
他这个前岳母,所有的规矩和教养都体现在了规训言闻嘉身上了,从前他就看她不爽,现在自然不客气。
但是把人赶走了,盛砚转头看向言闻嘉,对上言闻嘉充满疑惑和微微抵触的目光,他的脑子突地一嗡。
顿时发现自己的做法十分不给言闻嘉的面子。
无论如何,那都是言闻嘉的父母,他就是对他们有不满,也不能这么当众让两人没面子。
他对他们这么不客气,同时也是在打言闻嘉的脸。
“我,那个——”
盛砚生平第一次说话磕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