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客厅里, 聚集了两家六口人。
喻白和陆断站在一起,一个向来乖巧,一个难得学乖, 装得像个人。
沙发上面对面坐着四位长辈。
喻明生作为最后一个知道‘两家孩子在谈恋爱’这个消息的人, 醉酒之后的大脑受到了人生中的巨大冲击,到现在还在缓冲,一脸怀疑人生。
黎女士和陆怀渊满脸愧色,那些抱歉的话他们从饭店开始,早已说了很多次。
现在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黎女士只能暗中给陆断使眼色。
室内陷入诡异的沉默,屋里的空气都是紧张的,仿佛战场交锋的前一秒那样绷着。
就连摆摆都察觉到了一种窒息的氛围,在角落缩头缩脑不敢靠近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半晌后,林菁拍了下沙发,口吻难得严肃, “喻白,你到妈妈这边来。”
她现在看到自己宝贝儿子和陆断站在一起都觉得刚才听到的看到的都像做梦一样,觉得离谱。
喻白担忧地看了眼陆断, 陆断点头让他放心, 他这才小步小步地挪到林菁身边坐下, 扯扯林菁的衣服,“妈妈,你别生气, 你听我说……”
“你别说。”
林菁堵住儿子的嘴, 看向陆断, 忍耐似的闭了下眼,尽量心平气和, “陆断,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陆断一直做着被点名的心理准备,听到问话立刻上前一步,神情紧绷地答:“11月11号,我和喻白在一起。”
就是她给白白打电话告知自己回国日期的前一天?
林菁想:她当时怎么就没听出来呢?
她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那又是什么时候有了那、那种心思的,你和白白…你们两个谁先开始的?”
喻白看了陆断一眼。
他和季述安谈过恋爱的事情,爸爸妈妈都不知道。
如果非要说的话,是他先喜欢上男人的……说不定陆断还受了自己的影响。
陆断恭恭敬敬地回:“是我先。”
“最开始对喻白有那种心思大概是八月末,真正确认喜欢是在国庆之前。”
喻白诧异抬眼:八月?那么早吗?
“那么早?”林菁简直听不下去,一言难尽地瞪向陆断,“国庆你就对白白……”起了歹心。
作为一名思想传统的女性,她稍微有些说不出口。
陆断竟然从那时候开始就……林菁女士现在一想到国庆假期和老喻回来那次就有点心梗。
当初她和老公还几次三番地感慨、感激陆断成熟稳重,细心照顾喻白。
要知道当时陆断手伤得筷子都拿不住,却还给喻白剥橘子,还喂他宝贝儿子。
林菁竟然还以为他们是小时候的情分还在,以为陆断对喻白还是哥哥对弟弟的照顾。
现在回过味来,陆断对他宝贝儿子,竟然是照顾到床上去了!
难怪陆断今天来机场接他们的时候打扮得花枝招展,还说什么“爸妈好”。
难怪在车上陆断给喻白系个安全带看起来都像是要亲在一起一样。
难怪黎姝绮和陆怀渊两口子一直莫名其妙地跟他们道歉。
难怪今天所有人看他们的眼神都充满了奇怪的愧疚。
……往日种种如今细想起来,竟然都成了证据。
林菁女士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在轻轻颤抖。
自己儿子喜欢男人,还和从小看着长大的邻居家孩子在一起了,这算是什么事啊?
别人家都是青梅竹马水到渠成,怎么到了她们家就变成竹马竹马骇人听闻了?
这让林菁突然之间怎么接受得了?
喻明生在旁边沉默不语,只是神色随着两人的对话一点一点变得凝重起来,像是大脑终于缓冲完了。
陆断暗中观察林菁和喻明生的脸色,一时有些拿不准两人的态度,低头诚恳道:“林姨,喻叔,我对白白是认真的。”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在此之前我也经过深思熟虑,确认了自己是真的喜欢白白,我会一直和他在一起,和小时候一样,一直照顾白白,对他好……”
“不行!”喻明生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打断陆断的话,嗓门大到仿佛整个客厅都震了一下,“我不同意!”
给旁边的林菁和喻白都吓了一跳,齐齐抬起头错愕地看向他。
喻明生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冲到陆断面前,怒火中烧地指着陆断,手指不停颤抖。
“白白是我儿子,他才十九岁,我还指望着他以后长大了娶个媳妇,再生个大胖孙子让我抱,现在你把我儿子拐走了,还说什么和小时候一样?哪儿一样?你小时候就喜欢我儿子吗?”
喻明生以前多少次都幻想着自己老了之后的天伦之乐和四世同堂。
现在好端端的突然告诉他梦想破碎了?
疯了不成?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喻明生胸口起伏,怒吼:“分手,你和喻白现在就分手,以后都不准你们再有联系!”
“爸!”喻白一听这话,急得从沙发上跳起来跑到陆断身边,紧紧抱住他的手臂,“我不和陆断分手。”
“你再说一遍?”喻明生第一次对喻白发脾气,痛心疾首道:“喻白,你当着爸爸妈妈的面再说一遍,你简直大逆不道你。”
喻白什么时候被喻明生用这种语气、这样严厉的字眼吼过训过?
他的眼圈瞬间就红了,喻白努力把眼泪憋回去,死死咬着嘴唇,“对不起爸爸妈妈,但我不想和陆断分手,我喜欢他。”
他的话连陆断听完都愣了一下,瞬间用力回握住喻白的手,低头看他,神色动容,“白白……”
“撒开!你给我把手撒开!当我死的吗?”
喻明生气势汹汹地扒开两个人的手,扯着喻白的手臂要将人拽走。
喻白哭唧唧地抓着陆断不放手,像是被父亲强拆的怨侶,“不要,我就是不要!”
“喻叔你先松手,这样喻白会受伤的。”陆断把人护在怀里,但又不敢真的使劲儿。
喻明生瞪他,“我松?我是他爸,你怎么不松?”
旁边还有另外两个事先知情的长辈在拉人,总而言之整个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跟我回家,明天我们就搬家,换个城市,不,换个国家!”喻明生双眼冒火。
“老喻,老喻!不至于不至于……”陆怀渊赶紧把人拉住,“有话好好说,和气生财啊。”
苍天有眼,有生之年还有他陆怀渊这么卑躬屈膝的时候。
与此同时,黎女士也看向林菁,忍不住湿了眼眶,“阿菁,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
“老公你冷静点。”林菁一脸倦容地揉了揉眉心,抬眼喊人。
喻明生抓着喻白,扭头大声,“我冷静不了!”
“你喊什么,烦不烦人?”林菁也恼了,用力一拍沙发,“没看儿子都让你抓疼了吗?给我松手,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喻明生被自己老婆喊得一愣一愣,条件反射地松开手,嚣张的气焰瞬间消失。
方才还唾沫横飞地嘴皮子碰了两下,“你跟我生什么气……”
林菁指着他,“坐下,还嫌不够乱是不是?”
喻明生摸了把后脑勺,赌气坐下。
他坐下的同时还不忘瞪陆断一眼,活像一只受气的熊。
喻明生以前怎么喜欢陆断,现在就怎么看陆断都不顺眼。
鼻子眼睛嘴巴……面相上看哪哪都和以前不一样了,好像变了个人似的,陆断简直就是诱拐他家宝贝儿子的流氓。
黎女士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好歹场面算是控制下来了。
现在就该陆断自己表态了,他们夫妻两个无从插手。
“林姨,喻叔。”陆断神色微沉,暂时松开喻白的手。
喻白扭头,双眼疑惑而迷茫地望向陆断,不明白他想为什么要放手,“你陆断你干嘛呀!”
他陡然神色骤变,瞬间瞪大了双眼,人后退半步,吓得呆住。
视线里,陆断竟是直接跪在了林菁和喻明生的面前,神色果决,不见半点犹豫。
他跪的太快太坚决,连陆怀渊和黎女士都愣住了。
陆怀渊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这小子从小到大连我都还没跪过,就先跪别人了?
“儿子……”黎女士惊得捂嘴。
“对不起,林姨,但我是真的喜欢喻白。”陆断脊背挺直,直接将目标转向喻家能做主的人,语气坚定,“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和喻白分手。”
“希望你们成全。”陆断态度诚恳地在两位长辈面前低下了头。
“陆断你先起来……”喻白想要拉他起来,却拉不动,心疼得不行,忍不住掉眼泪,“你别这样。”
陆断那么骄傲自负的一个人,在外面从来只有他给别人脸色看的份儿,就连在自己父母面前,他都没有低声下气过。
现在却卑微地跪在这里,喻白只是看着就觉得难过。
陆断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他的嗓音有些沙哑,“林姨,您也算看着我长大的,知道我的脾气。我既然认定了喻白,就绝对不会放手。”
“我会用实际行动证明的。”陆断说:“求你们答应。”
“你求答应就答应?”喻明生一听他说话就坐不住,“噌”地一下站起来,“你以为拍电视剧呢?啊!?”
“你给我闭嘴。”有情绪激动的喻明生在旁边,林菁现在反而彻底冷静了下来,拉着喻明生坐下。
家里一共就两个大人,总不能因为这件事就全疯了。
况且林菁多少是有点了解陆断身上的傲气的,这孩子小时候就桀骜不逊,一身反骨。
现在长大了,看起来似乎更不得了。
可林菁心里清楚归清楚,她也实在难以接受两个男人谈情说爱。
“陆断啊,你也说了你算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和我们半个儿子一样。”林菁艰难开口,“而且你也算是看着喻白长大的,怎么能……”
“怎么下得去手!?”喻明生把话抢过来,站起身,头顶气得要冒烟。
他双手叉腰急得原地转了两圈,然后指着跪在地上的陆断,横眉怒斥:“你看看你,都能当他半个爹了!”
“说什么喜欢白白,你…你这是打定主意要毁了我们家啊!”
提起这个,喻明生脸红脖子粗,脸上的肉在颤动,气血上涌冲得他头昏眼花,连头皮都生疼。
他抬起手想挠一下,结果手臂刚抬到一半就被陆怀渊拦住,听到对方高喊了一句:“就是!”
给喻明生震得吓一跳:?
就是什么?
“老喻你先消消气,不用你动手,我亲自揍这逆子!”
陆怀渊不由分说地将喻明生拦住,抬腿踹了陆断一脚。
陆断手臂被踢到,身形稍微晃了下,下一秒又稳住,唇角绷成一条直线,额角突突跳。
这力道,他亲爹是来真的。
“还不快点跟你喻叔叔道歉!”
陆怀渊扭身,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个羽毛球杆,掉了个头握住,神情凶狠,直接就往陆断身上招呼。
球杆在空中快速挥舞,夹杂着破风声,“嗖”地一下,在场的人还没看清,球杆已经落到了陆断背上。
陆断被这实打实的一下打得闷哼一声,脊背弯了一下又直起,可见陆怀渊的力道之凶狠。
“陆断!”这一下可真是给旁边的喻白吓懵了,反应过来后赶紧蹲下抱住陆断,满含怨气地瞪向陆怀渊,“陆叔叔!你怎么能打人呢?”
陆断忍痛拍了拍他的手安抚,动作小心地将人推开,“乖,你到边上去。”
喻白摇头,“我不要……”
“白白你别管,你让开点!”
陆怀渊偷看了眼旁边愣住的喻明生和林菁,一咬牙一狠心,又抡起球杆打了第二下。
与此同时嘴上不忘放狠话,“老子今天就打死你,看你还怎么祸害人!”
黎女士:“……”
喻明生反应过来,赶紧拦人,“再、再怎么样也不能动手啊!”
林菁也吓得站起来,神色惊慌,“别别别,别动手,有话好说……”
已经晚了。
在第三杆即将落下的时候,喻白直接扑到了陆断身上。
他缩着肩膀从背后死死抱住陆断,环着陆断的脖子,下巴贴在陆断颈窝,怕得闭上了眼,连身体都在细微地颤抖。
陆断愣住,身侧的手也倏地收紧。
相比之下要瘦弱单薄得多的身体挡在了陆断宽阔的背上,陆怀渊力气大,要收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
虽然他及时转了方向,但出于惯性,球杆还是打到了喻白的左侧肩膀上。
陆爸爸打人真的很疼。
好像灵魂被人抽了一下一样。
喻白害怕又紧张,更多的却是心疼陆断,他舍不得陆断为他下跪又挨打。
所以滋生的勇气让他扑了上来,咬着嘴唇忍住已经到了嘴边的痛呼,紧闭的眼睫颤抖了两下,隐忍半天的泪水从眼角淌出,打湿了睫毛。
“铛”地一声,球杆在茶几边缘撞了一下,又滚下来。
瞬间,整个客厅都安静了。
包括陆断在内的每一个人都愣在原地,神情错愕。
尤其陆断,身体僵硬地跪在那里,好像丢了魂一样。
谁也没想到喻白会扑上来,更没想过这个球杆真的会落到喻白身上。
喻白从小怕疼,无论遇到什么事都有陆断和四个家长护着,被养得说是金尊玉贵也不为过。
他们从来都舍不得打喻白。
喻明生就算是再恼火,顶多也是语气重一点,骂喻白一句。
林菁对宝贝儿子是连骂都舍不得。
更别说打。
可是现在,喻白却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为了护着陆断硬生生地挨了一下。
还那么重。
“白白!”
林菁惊慌失措地喊了一声,嗓子都破音了,心疼得要命。
今晚从发现真相到现在,她再心累都一直都忍着没哭,直到这一秒看到儿子挨打才彻底绷不住了,赶紧过去蹲下把人护住。
“疼不疼?啊?让妈妈看看。”
林菁手足无措地摸喻白的肩膀上被打过的地方,摸喻白的脸,手指颤抖地抹掉喻白脸上的泪水。
她却完全没注意到自己也泪眼模糊,无措又无力地抱住喻白,自责道:“都怪妈妈,是妈妈的错。”
打在喻白身上,比喻白还疼的是她这个当妈妈的心。
“陆怀渊!”黎女士也心疼坏了,什么淑**雅的形象都不顾了,一把推开陆怀渊,“要死啊你!”
黎女士蹲下询问喻白的情况。
“我没事。”喻白突然感觉自己的肚子又开始抽痛了,甚至比刚挨过打的肩膀还疼。
他忍不住皱眉,劝慰道:“妈妈,黎阿姨,你们别担心。”
喻明生站在边上,一脸紧张地瞅着喻白,想说点什么做点什么,又找不到插手的位置。
“陆断?陆断你疼不疼啊?”喻白还反过来关心陆断,手指小心翼翼停在陆断的脊背上方,想碰又不敢碰。
陆断动了下唇,嘴唇干涩,一时没发出声音。
他在沉默几秒之后忽然不管不顾身旁的长辈,紧紧拥住喻白,嗓音沙哑酸涩得不像话,“你傻不傻?”
喻白傻乎乎地扑上来干什么?
陆断知道陆怀渊是故意动手的,力道自然不可能收敛。
他不怕疼,可他怕喻白疼。
“陆断……”喻白被他双臂勒得有点喘不过气,肚子右边的痛感似乎也越来越明显,逐渐开始侵占喻白全部的痛觉神经。
他推开陆断,嘴唇有点白,弱弱道:“我不疼的。”
“傻。”陆断贴了贴他的脸,给他抹掉眼泪,心疼得无以复加,“以后别这样了。”
喻白说自己不疼,但所有人都心疼。
现在他挨了这一下,算是彻底中止了目前为止全部的混乱局面。
连喻明生都不激动了,自责地无颜面对。
说到底,自己儿子挨这一下是为了护着陆断,而陆断之所以挨打,是因为他。
因为他的强烈反对和过激反应。
原本冲动上头、被怒火焚烧了理智的喻明生像是被一盆凉水兜头淋下,彻底冷静,垂头丧气地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
喻白忽然“嘶”了一声,伸手捂住肚子,“好疼……”
越来越疼,特别疼,疼到喻白差点说不出话来,嘴唇惨白,连额头上都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缩着身体只想不管不顾地喊疼,想掉眼泪发泄。
“肚子又疼了?”陆断立刻抱着人起身,因为跪了太久所以起身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
他稳住身形,迅速给喻白裹好衣服,“我们去医院。”
事发突然,喻白缩在陆断怀里的脆弱模样显然不是一般的肚子疼。
林菁吓得慌了神,拿着手机的手在抖,“打120,我打120。”
“直接开车过去比较快。”陆断不再耽搁,直接抱着人走了。
…
晚上七点,临川市人民医院。
一个模样白净乖巧的少年被四位家长以及一位身份不明的青年神色匆匆地送到了急诊室。
短暂性、小范围地引起了一点风波。
好多人只看到脸色惨白的少年被人抱在怀里,一只手捂在肚子上,他们都以为是被人捅了刀子才这样急匆匆地送过来。
父母长辈兄长全都跟来,那风风火火、神色焦急的模样,可见受伤的人是家里的掌上之宝。
他们在等候看病的的间隙难免议论了几句,但仔细想想,好像又没见到一点血。
难道是得了什么急症?
直到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消息传出来,他们才知道原来少年是急性阑尾炎,被及时送进了手术室,现在已经结束手术,转到了病房里。
阑尾炎手术其实不算什么大手术。
但不管怎么样,也免不了要遭罪一番。
喻白在急诊室的时候,就被右下腹的绞痛折磨得差点昏过去,后来麻药劲儿一上来,直接没了意识。
再醒来人就在病房了,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他睁眼看到了挂在床头的输液瓶,意识和感知器官一点一点恢复,感觉手背上凉凉的,有点痒还有点细微的疼。
“醒了?”陆断一直守在床边,见喻白睁眼立刻坐直身体,紧张询问:“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现在几点了?”喻白被天花板上的灯晃得眼花,闭眼缓了会儿,想要起来,“爸妈和叔叔阿姨呢?”
“去买吃的了。”
大家都一晚上没吃东西,中午基本也只顾着喝酒,早就饿了。
所以十几分钟前,黎女士以“别让喻白担心”为理由,把人都带走了。
喻白嘀咕,“我刚做完手术,还不能吃吧,他们等会儿不会在这馋我吧?”
“不会,我让他们出去吃。”陆断说:“你今晚不能吃,医生说明天排气了就可以吃点。”
陆断调整了床的角度,动作小心地把喻白扶起来,又在他腰后垫了枕头,看了眼手机,又说:“十点四十。”
“这么晚了。”喻白没有扎针的那只手摸向自己的右下腹,只摸到了一块纱布。
他‘嘶’了一声,“我缝了几针啊?”
“三针。”陆断哑声。
喻白好奇,“才三针啊,我还以为得缝十几针呢,原来伤口才这么点儿。”
“三针还不够吗?”陆断刚在手术室门口看见喻白被推出来的时候的惨样,简直要心疼死了。
他抿唇,揉了揉喻白的脑袋,“别说傻话。”
喻白忽然想到什么,惊奇道:“我爸妈居然让我跟你单独待在一起?他们不反对了吗?”
他眼里先是亮了一下,又瞬间熄灭。
爸爸当时在陆断家里反应那么大,抗拒的态度那么坚决,应该不会轻易同意的吧……
“你都病了,他们没顾得管上那么多。”陆断勉强勾了下唇角,“好好休息,别操心。”
喻白有点口渴,舔了下干巴巴的嘴唇,“陆断,我也不能喝水吗?”
“六小时之后可以。”陆断十分克制地亲了亲喻白,“再忍忍。”
他从抽屉里找到医用棉签,沾了温水,仔细地给喻白擦嘴唇干裂的地方。
陆断擦一下,喻白舔一下,最后陆断无奈放弃。
“我没有其他病吗?”喻白抬眼,有点担心似的问。
陆断:“没有。”
“等我出院的时候还是查一下吧,刚好我该做体检了。”喻白轻轻勾住陆断的手指,“陆断,到时候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做体检啊?”
陆断一问一答,说好。
“……”
“陆断,”喻白觑了眼陆断的神色,抿抿唇边,“你是不是不高兴了啊?其实我爸爸妈妈就是一时没想通,你后背还疼不……”
他忽然被陆断抱住。
喻白愣了下,原本的话咽了回去,双手环住陆断,“怎么了啊?”
“以后别那么傻了。”陆断顾虑喻白身上的伤,不敢用力抱他,“你多大本事就往我身上扑?”
“不怕疼了是不是?”
不管陆断现在有多小心翼翼,他的举动对喻白有多视若珍宝,都无法表达他内心的滚烫与触动。
陆断放开喻白,双手捧着他的脸,眼底情绪翻滚,“我皮糙肉厚不怕疼,知道吗?”
“知道的啊。”喻白点点头,也学陆断,用伸手捧住他的脸,“知道你能忍,我其实也害怕的,但是我更不想你疼。”
“陆叔叔都打了你好几次了。”喻白说着便眼尾泛红,凑过去心疼地亲了下陆断的唇角,委屈道:“陆断,我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