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 秦斯俨才缓缓抱住林懿劲瘦的腰。

他宽大的手掌下，能感受到林懿的轻微颤动。

秦斯俨：“小懿，我……”

秦斯俨从看到林懿和诺拉上微博的热搜后, 心里一直在计划这件事。

强硬态度不行，温水煮青蛙太慢，那就以退为进！

他继续放低声音：“我们可以在一起吗？”

或许是‘在一起’三个字，戳中林懿的神经, 他猛地推开秦斯俨。

秦斯俨被推得猝不及防, 后退一步！

相比被推开的惊讶, 他更多的不懂！不明白！

秦斯俨压制心底的汹涌的情绪，喑哑地问：“为什么？”

林懿沉默。

秦斯俨颓然一笑：“我知道了。”

林懿猛地抬头看他。

自己只是下意识推开他，自己推开之后, 其实后悔了。

所以, 小俨问他‘为什么’时，他没有答案。

他, 其实不想推开。

小俨说他知道, 他知道什么？

林懿眼中流露出迷茫的神色。

秦斯俨眼睛快速布上红血丝，透着颓然气息：“你厌恶同性, 对吗？”

他虽是疑问的语气，但却是笃定的态度。

林懿：？

他是真的茫然，他怎么会，厌恶同性？

钟棋哥和封晔就是同性恋人，自己又怎么会厌恶？

况且，男风在他的前世, 算得上盛行？

从皇室到权贵世家, 似乎没有不养男伶的。

林懿想，小俨不会无缘无故说这样的话, 一定是发生他不知道的事情。

“小俨，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从没有讨厌同性恋人。”

秦斯俨倏地看向他，眼里难得地出现惊疑，像被海水倒灌一样，颠覆他一直以来的认知。

他为什么不曾表明心意？

其中有很多原因，但最重要的就是，也是他最忌惮的——

是他怕林懿厌恶他的喜欢！

林懿直视秦斯俨的眼睛，见他眼中是翻涌的情绪，越发肯定他，大概是误会了什么。

秦斯俨沉默好久才开口：“高考之后，毕业聚会时，你单独出去过……”

林懿听着他的描述，仔细回忆，自己好像的确中途离开过。

自己为什么会离开？

林懿高一暑假刚宣布暂时退娱乐圈时，依旧有很多学生围观他。

即便有老师们的强行介入，林懿也多少受影响。

后来，他过了一学期才正式回到校园。

同学们虽然好奇，惊讶，但总算不会打扰到他。

那时候，他虽然在家里请家教，但学校没有贸然让他直接进入和秦斯俨一样的冲刺班。

林懿待在普通班级一个月，同桌是个刘海遮住眼睛，不爱说话的男生。

林懿也是偶然发现，那个男生被同学们欺负。

林懿出声制止过两三回，然而因为他的‘维护’，他的同桌遭受到更大的报复。

林懿本不想插手，但多少因为自己的关系，才让对方的处境变得更差。

他设计让老师、教导主任看到同桌被欺负的事，学校十分严厉地惩罚那些霸凌者。

后来，林懿转去秦斯俨所在的班级，和那个同桌再没有交集。

偶尔在学校食堂碰见几回，对方剪掉遮眼睛的刘海，露出清秀的长相，尤其是一双狭长的眼睛，眼尾上翘，很好看。

林懿起初和他遇见时，还和他打招呼，但每次，对方都避开他的视线，匆匆离开。

林懿以为，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加重同学对他的霸凌。

他不愿看到自己，也很正常。

直到高三，他无意间发现有人跟踪自己。

以他的能力，很快发现跟踪自己的人，就是那位同桌，崔烟。

很特别的名字。

林懿听人提起过，崔烟的爸爸是烟酒赌各个沾身，崔烟的爸爸原本想给取名崔香烟，被崔烟奶奶反对。

崔香，像女孩子的名字，最后定为崔烟。

林懿那天特意趁秦斯俨被秦锋带去参加宴会，才去见了一直跟踪自己的崔烟。

只是他没想到，会看到那令他恶心的一幕。

林懿折返回去时，崔烟从垃圾桶里捡出他吃掉一半的脆筒冰激凌。

如果只是这样，林懿会以为崔烟或许是家庭贫困的缘故。

可崔烟舔舐脆筒时，脸上是迷恋、狂热的表情！

甚至是他擦拭手的纸巾，也被崔烟从垃圾桶里翻找出来，小心翼翼地贴在脸上蹭蹭，像是珍爱一件珍宝一样。

林懿见过变态，但第一次见变态到自己身上的。

他差点恶心吐了。

崔烟沉醉时，猛然看到林懿在看他，手中的动作顿时僵硬。

那天，林懿对付崔烟这样的变态，有自己的手段。

从这之后，林懿再没有在学校见过崔烟。

崔烟于林懿而言，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

林懿也没有再想起过这个人，直到高中毕业班级聚餐，有个同学传话，说外面有人找他。

他再次见到崔烟时，愣了一会才认出他。

相比以前的阴郁，沉默寡言，重新站在林懿面前的崔烟笑容开朗，像是换了一个人。

但林懿直视他的眼睛时，知道他的开朗不过是伪装。

崔烟面对林懿时，有些紧张，他扯了车衣袖，眼神却大胆地看着林懿：“林、林懿，我喜欢你，我可以做你的男朋友吗？”

林懿：“抱歉，我不喜欢你。”

他声音清冷疏离，听在崔烟耳中，像冰刃一样，刺痛耳膜。

他原本羞怯的小动作顿时消失，眼神恢复阴鸷，仿佛刚刚开朗的，是另外一个人格。

崔烟：“为什么？你讨厌同性？”

对于一个陌生且让林懿反感的人，他直接了当地说：“你让我，感到恶心。”

匆匆赶过来的秦斯俨只听到林懿那短短一句：“……感到恶心。”

之后是崔烟伸手去拉扯林懿，林懿闪避开，月色下，林懿看崔烟的眼神，像是冰冷的琉璃珠子。

不，不对，林懿眼底藏着厌恶。

崔烟跪下求林懿给他一个机会……

秦斯俨再没有看下去的力气，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今晚准备向林懿告白。

他甚至将公寓里布置气球、鲜花，一切都是最浪漫的样子。

可在告白前两个小时，秦斯俨亲眼见林懿厌恶同性的告白。

*

林懿听完秦斯俨的回忆，心中有惊讶，也有些恍惚。

林懿：“所以，就是因为这件事，你在毕业旅行最后一晚，和我亲吻后，才会在第二天的时候，避开我，甚至装作一切都没发生？”

秦斯俨：！

他猛地看向林懿：“你，你说什么？”

秦斯俨第一次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你说我对你做了什么？”

林懿盯着他的脸看，几秒钟之后，确认秦斯俨是真的惊讶，不是演的。

原来，他是真的忘了。

不对！

如果是喝酒断片，真的忘了，那他第二天躲自己干什么？

林懿看他的眼神，有些怀疑。

是演技吗？

秦斯俨思绪转的飞快，他抓住林懿的手，分开指缝，十指相交。

林懿微微蹙眉，这样的握手，让他陌生，他想分开。

却感受到秦斯俨掌心微薄的汗，以及几乎可查的轻颤。

秦斯俨：“我，我没有要避开你，不，不对，我避开你是有原因的。”

如秦斯俨这般清冷衿贵的人，遇上爱情也会不可抑制地心底情绪的翻滚。

秦斯俨：“我可以解释的，但你不要生气。”

林懿没见过这样的秦斯俨，相比刚刚‘卑微祈求’的他，自己更喜欢这样的他。

林懿晃晃两人交握的手，眉梢微挑：“我生气，好像也跑不掉。”

秦斯俨闻言，紧张的情绪似是得到安抚。

秦斯俨：“其实，那天晚上，我梦见和你做了。

“梦里你虽然一开始抗拒，但很快放弃挣扎，任由我索取所求。

“身体很软，手心是热的，白皙的背脊都是水色——唔！”

林懿原本听着，还算淡然，春梦嘛，很正常。

但谁会当着当事人的面，描述的那么清楚？

秦斯俨被捂嘴，眼底却是含笑。

他示意林懿自己想说话。

林懿：“……不准再说那些。”

秦斯俨点头。

林懿刚放开，秦斯俨便明知故问：“那些，是哪些？”

林懿再次抬手，但秦斯俨这次主动‘捂嘴’！

他重重亲在林懿唇上，眼睛半眯着含笑。

可他不管怎么逗弄，林懿始终闭紧嘴巴。

秦斯俨知道，自己惹他生气了。

不过，小懿没有推开自己，不是吗？

秦斯俨又‘磨蹭’一会儿，才放开林懿。

他埋首在林懿颈间，另一只手环住林懿的腰。

声音低沉的暧昧：“既然之前是我的误会，你也不讨厌同性，那你现在算接受我的表白吗？”

林懿不排斥秦斯俨的亲吻，拥抱，可是在一起……

以爱人的身份在一起……

“你会厌弃我吗？”

像侯府世子那样，欢喜的时候，付出一切，不爱的时候，即便阴阳相隔也毫不在意。

他不排斥男风，可他见过的男伶，从来没一个好结局。

林懿始终记得自己曾经是影卫，这是刻在他灵魂上的印记。

他求的从来都是站在秦斯俨身边。

现在秦斯俨告诉他，他也可以是他的爱人。

林懿对‘新身份’，是彷徨的。

秦斯俨感受到怀中人的不安，同时也不解。

“我怎么会厌弃？我欢喜你还来不及。”

秦斯俨眼眸黑沉沉的，如果不是担心吓到林懿，他甚至想把心底最阴暗的一面摆到明面上，告诉他——我，非你不可！

可他只能用单薄的语言，呢喃重复：“我会一直爱你。”

一直，是多久呢？

林懿不知道，他说：“小俨，你让我想想好吗？”

秦斯俨：“……好，三天时间够吗？”

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只是等三天而已。

有时候，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