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寂静。
他们离得很近, 棺材里并非宋之年想象中的腐朽腥臭,而是混杂一股玫瑰味,若有似无浮动着, 冷幽清浅。
宋之年垂眸,看了眼洛知雪柔软顺滑的长发, 沉默两秒,声音听不出情绪。
“B级玫瑰味护发精油, 500积分。”
洛知雪听了,无辜眨眼:“积分是什么?500积分很贵吗?”
宋之年送他东西的时候, 从来不提具体价格。
他只会问他喜不喜欢,不喜欢就送别的,喜欢就加倍送。
宋之年:“......”
宋之年与他对视, 片刻,面无表情移开目光:“......不贵。”
他还不至于500积分都舍不得。
洛知雪哦了声,又凑过来扒他肩膀。他们本来是一上一下的姿势,少年仰头, 像只锲而不舍要挠人的长毛猫,宋之年不得不伸手揽住他纤细的腰身,轻轻皱眉:“别动,后面有木板。”
会砸到洛知雪头。
“......哦。”
洛知雪乖乖停下动作, 没安分几秒,就又将下巴靠在青年结实有力的小臂上。
他新奇地观察他, 放松了全身力气, 小声问:“宋之年, 你失忆了啊?”
这很难看出来?
宋之年挑眉, 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按理说,宋之年此刻应该立刻出手, 灭了这只将从前的自己迷得失去理智的鬼。
他向来如此,嚣张皮囊下藏着冷酷肃杀,极端的自负令他无法容忍有任何影响自己的东西存在。
但少年语气太过软绵绵,此刻还伸出手,乐不可支地不停戳他肩膀,指尖冰冰凉:“那你还在掌心写我名字?宋之年,你好爱哦。”
这话很得意,透着十足十的炫耀。
宋之年还没回答,就见他单方面喜滋滋宣布:“宋之年,我通知你,你这个行为讨好到我了,我给你加分!”
宋之年莫名乐了:“加什么分?”
洛知雪理所当然:“你追求我的分啊。”
——追求?
他们竟还没在一起?
不知为何,宋之年有些不爽地啧了声,懒懒问:“一共多少分?”
洛知雪胡乱报数字:“100。”
“那我现在多少分?”
“1分。”
“......”
宋之年又乐了:“为什么我才1分?”
洛知雪学他挑眉:“我爱给多少给多少,你不许问。”
“......”
宋之年简直气笑,他点头:“行,那你总得告诉我,怎么加分吧?”
这只鬼想要什么?
不管是新衣服还是新首饰,他都可以给他买,等下个月无限再开,他去搜刮几次S级世界,能给他买比从前还多的新鲜东西。
洛知雪眨眨眼,却说:“不许再瞒我。”
宋之年动作一顿。
光线昏暗。
少年的长发铺在木板上,恍若质地上好的黑色绸缎。他仰头看着他,一双眼睛虽然含笑,却有种平静的认真。
他说:“不许再瞒着我,把自己搞失忆。”
“宋之年,你不能让我担心。”
“知道吗?”
少年伸手,坑坑洼洼的指甲涂了颜色,是一个拉钩的姿势。
他全身上下都是新的。不管是指甲、衣裳、发带,都有种簇新柔软的香味。想必来找他时,虽心中有气,也必定是欣喜的。
因为喜欢,所以欣喜期待。
因为喜欢,所以生气担忧。
宋之年此刻终于明白,为何他们还未在一起。
少年明显的喜欢,恍如寂冷夜里燃起的温暖火苗,让人想靠近自私占有,却让人更想伸手,心甘情愿护着这颗笨拙的心。
如此珍贵的他。
理应得到最好的对待。
宋之年垂眸,缓缓拉钩,点头。
“好。”
“对不起,让你担心。”
洛知雪满意点头:“那原谅你,知错能改,再给你加十分。”
宋之年摇头:“做错了,一句道歉怎么够。”
不等洛知雪询问,他划开随身空间,留下常用的几个武器,将所有道具都清空换来10000积分,给洛知雪买了张大床。
【金丝楠木攒海棠花围拔步床:S级道具。出自古朝某位木工大师鬼,绝对舒适美观,价格令鬼瑟瑟发抖,中式奢侈品yyds!】
宋之年抬眸,礼貌询问:“我可以掀开你的棺材板吗?”
总得找地方放。
洛知雪迟疑:“......可以吧?”
宋之年点头,没有松开他的腰,毫不费力单手掀开沉重棺材板,抱着洛知雪跃出棺材,无声落在地板上。
拔步床出现在主卧房。
洛知雪眼睛一亮,挣脱他的怀抱上前,探头探脑地打量,而后兴奋地让纸人们进来,将棺材里的东西都移上床。
“动作小心点,别磕坏了。”
宋之年站在他身边,盯着少年头顶翘起的那缕发丝看。忍了几秒,毫不犹豫上手轻轻压住。
柔软的。
像羽毛。
洛知雪毫无所觉,还拉着宋之年坐在床沿,自己则爬进了里面,抬手抓帐顶的绸带玩。宋之年见状,又买了几串便宜的星星灯挂在偌大帐顶。
灯光落下,他们坐在床上,像在抬头看星星。
看了一会儿。
洛知雪忽然开口,声音变得平静:“宋之年,你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失忆?”
宋之年嗯了声:“大脑在适应回溯,再过半个月就能恢复正常。”
“那你知不知道自己拿什么换了回溯?”
“知道。”
洛知雪瞥他:“那你知不知道,你死后会变成鬼,即便日后主神建立阴曹地府,你也永远不能转生投胎。”
——永恒的生命,是否能带来永恒的忠贞与快乐?
洛知雪不知道。他只知道,这百年间自己守着仇恨,过得不算开心。活人生命短暂,却如烟花般绚丽多彩,宋之年想与他生生世世,此时此刻,他心亦然。
但时间是永恒的。
一百年,他们想在一起,两百年,他们想在一起。五百年呢?一千年呢?
就像头顶这些星星灯,亮过,但总有熄灭的时限。
宅院寂静。
宋之年依旧漫不经心:“那又如何?”
他侧头,承认洛知雪的担心:“桑田沧海亦能变幻,承诺是一个伪命题,只在当下生效。”
可随即,他又开口,狂妄至极。
“但我说不变,就不会变。”
不管是百年千年。
他抓住了那只手,放开的唯一条件,就只有彻底的死亡。
洛知雪一顿,被他的嚣张气笑了,冷脸恐吓:“那我可先警告你,做鬼很可怕的,别人看见你就吓得不行,而且你会过得很辛苦。”
宋之年没说话,挑眉,环视一圈面前主卧房:
头顶灯光明亮,床边放着自带美颜灯的全身镜,棺材里放着巨大的哄睡玩偶,梳妆台上摆满整套爆闪化妆品指甲油,一只纸人捧着mp3有线耳机,正如痴如醉地在听唢呐三百曲。
宋之年慢吞吞点头:“是啊,确实好辛苦。”
“化妆换衣服也是体力活。”
“......”
洛知雪如果是活人,此刻一定已经脸红了。
他理不直气不壮:“这是你送我我才勉强用的,更何况布鲁兽真的很软,睡起来很舒服欸。”
他拉回话题,仿佛佐证自己的观点,又伸出苍白的手:“做鬼浑身都很冰的!”
宋之年面不改色抓住,轻握:“可是很软,也很漂亮。”
洛知雪:“......”
少年啪的一下拍开他,指着人你你你了半天,却对上一双含笑的漆黑眼眸。
这一瞬,他几乎以为他已经恢复记忆。
可很快,宋之年就又收回目光。他依旧处于失忆状态,可就算是失忆,他也能逗得洛知雪生气又开心。
洛知雪憋气:“好啊,宋之年,等我下次吓你个大的!”
他和系统暗中密谋。
【长生,待会儿梦境溃散,你帮我穿梭空间,我要吓死这个胆大包天的反派!】
言长生靠谱点头。
【没问题!】
如今洛知雪的梦境之术已经能维持一个小时,再过不久,这个梦境就要散了。
他抱臂坐在床上,想象着宋之年一会儿被他吓得求饶的模样,幸灾乐祸地踢人:“收拾收拾,梦境要散了,你赶紧走。”
因为在棺材里躺过,他的衣襟有些散乱,此刻动作大了,露出清癯锁骨,黑色发丝散落在肩,半遮半露着皮肤。
他长相本就浓艳,银红衣裳衬得气质更盛,带着笑意望过来时,有种心惊胆战的美。
宋之年盯着他,瞳孔有些放大。
洛知雪却以为他舍不得自己,哎呀一声,爬过来伸手推人:“你放心,回去之后我不会再不理纸人了,你滴一滴血,我就——”
话音倏然消失。
少年被猝不及防推倒在床,因为床铺柔软,还微微往上弹了一下。
他茫然抬眸,看向那双居高临下的漆黑双眸,有点懵。
宋之年眯眼,脑中一阵恍惚。
眼前闪过一片艳红,嫁衣鬼落在自己怀里,笑盈盈地喊他相公。
安静精致的绣楼,他抱着大堆东西,喊他哥哥。
崎岖不平的指尖被握在掌心,细细密密地碎吻。
宋之年按住挣扎的洛知雪。半晌,恍若被蛊惑般低头凑近,声音平静:“我亲过你。”
“……”洛知雪哑然。
青年眯眼,顿了顿,忽然又纠正自己:“从前的我,亲过你。”
氤氲的玫瑰发香飘散。
他指尖一路往下,极具占有欲地摸过洛知雪纤细的腰,随即,轻而紧地掐住。
掌心温度烫得洛知雪一缩。
分明没有心跳。
洛知雪此刻却莫名觉得胸腔在打鼓。
他有种几乎无措的茫然,半晌,懵懂地低下头。
“宋之年,你干嘛解我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