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捏着手腕想了一会儿,觉得程冕说的对。
小情侣的事,外人似乎应该少管。
他和乔亿再熟,也熟不过周景啊。
但陆昭回房坐了一会儿,还是有些担心,他起身道:“我过去看看亿哥。”
程冕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陆昭下床换了鞋,沿着走廊走了过去。
他还没到门边,就见乔亿那边的房门猛地打开,周景出来后又猛地砸上。
还在录节目,这人却表现得毫无顾忌。
房门弹开,晃荡了两下。
陆昭走过去,看到乔亿坐在矮桌旁,的确有东西被砸了,地上一片狼藉,到处散落着玻璃渣。
陆昭本以为是周景生气砸了杯子。
看到一块黑色铭牌,这才知道,地上的是乔亿的奖杯。
陆昭绕开地上的碎块走进去,放轻声音叫了一声:“亿哥?”
乔亿抬起头,脸上带着疲惫。
他朝陆昭笑了一下:“吵到你了吧?”
陆昭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知道应该少管小情侣的事,但周景这个家伙太过肆意妄为,他怕乔亿被打。
看看乔亿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陆昭蹲下身,把奖杯的碎块一点点捡起来。
乔亿看了一会儿,也一起蹲下身来捡。
同为没背景的演员,陆昭知道乔亿得到这个奖有多不容易。
得奖那天,陆昭也看出乔亿很宝贝这个奖杯。
低头捡着捡着,陆昭没忍住骂了句脏话。
乔亿侧头看他,脸上带着一种已经习惯的平静。
“哥,我帮你揍他吧?”陆昭说。
乔亿一愣。
陆昭咬牙切齿:“套麻袋打一顿。”
乔亿笑了起来。
他和陆昭把地上碎块收好,其他细小的玻璃渣用吸尘器解决掉。
倒了两杯水放在桌上,乔亿解释:“他年纪小,又被家里惯坏了,有点暴脾气也正常。”
陆昭不觉得正常,有点替乔亿打抱不平。
乔亿侧眸看他,突然问:“你会打程总吗?”
陆昭一顿,手指摩挲了一下杯子。
他不知道乔亿在暗示什么。
可能乔亿和周景的关系,也不那么纯粹。
这在圈里也常见,至少周景公开了,承认了和乔亿的关系。
陆昭没忍住顺着乔亿的假设想了想。
如果他好不容易得了个奖,被程冕给砸了……
陆昭还是握紧了拳头。
但他很快意识到一个让人崩溃的事实,他大爷的,他可能打不过程冕。
这家伙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实际力道大得像个怪物。
陆昭有点沮丧。
乔亿看向窗外:“这样已经很好了。”
没聊上两分钟,房门被敲响了。
程冕站在门外,黑眸扫过两人,落在陆昭身上。
“回了。”他道。
“哦。”陆昭站起身,又看了眼乔亿。
乔亿笑道:“我没事,你去睡吧。”
陆昭回了房。
天已经很晚了,陆昭认床的阶段还没过去,睡得很艰难。
脑子里也在想乔亿提到的事。
他悄悄翻身,看了眼身侧的人。
程冕均匀地呼吸着,看起来已经睡了。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陆昭伸手戳了下程冕的肩膀。
他手刚伸过去,这人就像背后长眼睛一样,一下钳住他的手腕。
“做什么?”程冕转过身。
“你没睡啊?”陆昭吓了一跳。
程冕没回话,半瞌着眸子盯着他。
陆昭咳了一声,很想和程冕说:“商量一下,以后吵架,别摔我奖杯行吗?”
他甚至想,要不把每天早上挑选腕表的活动恢复算了。
这样程冕发火的时候,可以摔他自己的表。
话都到了嘴边,陆昭又意识到自己和各大奖项八竿子打不着一起,现在思考这个问题,属实是多虑了。
于是变成了:“我们打一架试试?”
程冕愣了一瞬,眉梢缓缓抬起:“哪种?”
陆昭心想还能是哪种。
回过神来,陡然一噎。
“当然是……我们没打过的那种。”陆昭说。
“哦。”程冕兴趣缺缺。
“你该不会……”陆昭狐疑,“打不过我吧?”
几分钟后。
陆某人被反剪着手腕压在了枕头上,像只被捉住翅膀的鸟。
陆昭挣动了一下,崩溃:“你吃什么长大的?”
“行了吗?”程冕松开手。
陆昭不怎么甘心。
他从小到大也算是个中能手,连大学时被人围堵,也从来没输过。
“我觉得是姿势问题。”陆昭坐起身,“在床上我使不上力,我们站起来打。”
几分钟后,陆昭又回到了床上。
这次被人正面压着,两手腕分开扣住,膝盖也被锁住。
“行了行了,我打不过你!”陆昭认输。
他挣了挣手腕,程冕没松。
陆昭一愣,缓缓抬眸,望进程冕眼睛里。
男人半垂着眸,清冷却暗沉的视线压着下眼睑,居高临下地看过来。
夜很静。
窗外有淡淡的风声。
陆昭微微偏开头,道:“这里的床不舒服。”
“嗯。”程冕应了一声,但手没松。
“隔音也不好。”陆昭又道。
“嗯。”程冕点头。
浴室里水声响起来的时候,陆昭没忍住骂了一句:“嗯个鬼。”
第二天早上,陆昭结结实实起晚了。
他还记得要去“上班”,爬起来匆忙洗漱一通,就往外跑。
路过乔亿房间时,门没关。
陆昭想打个招呼,侧头看过去却见周景已经回来了,蹲在乔亿身前,脑袋拱在乔亿掌心,看起来像只大狗在撒娇。
陆昭笑着下了楼,知道昨晚是自己多虑了。
乔亿和周景是真正谈恋爱的情侣,他不该用自己的情况来担忧乔亿。
程冕不在楼下,不知道去哪了。
陆昭也没找他,搭节目组的车去了小卖部。
今天陆昭来得晚了点,已经过了上学的时间。
正常情况小卖部已经过了一波高峰,但陆昭过来却发现店门还没开。
锁着玻璃门外不知被谁泼了桶垃圾,店主正在弯着腰打扫。
“真造孽,哪个扔垃圾的不长眼。”店主抱怨道。
陆昭走过去接过店主的扫帚,把垃圾扫干净。
又打了桶水把玻璃门擦了。
今天发生了件趣事。
不知道是为了搞怪,还是节目组安排,陆昭竟然收到了一封情书。
送信的是几个高中女生,一窝蜂过来,又很快笑闹着离开。
让陆昭连“我结婚了”这几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出来。
这事儿被店主调侃了一整天。
中午被催着打开粉色的信封,陆昭这才知道不是告白,而是昨天那个被混混纠缠的女生发来的感谢。
今天陆昭照例呆到了傍晚,没乘剧组的车,自己走着回去。
学校靠着外环,路边就是郊区的水田。
陆昭在夕阳下慢慢走着。
这场景很像陆昭初中每次放学回家,可惜身后跟了个跟拍的摄影大哥。
没一会儿,路上又出现个人影,身后同样有跟拍。
陆昭转头看了一眼,看年龄不是齐辛的老公,看神色不是乔亿。
是谁不言而喻。
两个跟拍摄影慢慢走到了一起。
姚一言和陆昭并排走在路边,笑了一声:“真巧。”
陆昭没理会。
姚一言人挺聪明,刚来到剧组照常耍了点小心眼,眼看两次占不到好处,便很明智的没有来招惹他。
现在刻意和他走到一起,估计是要给粉丝看看他们的“好关系”,把之前的两次找茬揭过去。
大路靠着水田,中间有一条用来排水的泥钩,里面的水及膝。
两个摄影在后面远远坠着。
姚一言手指捏住麦,看看水渠道:“你说现在我要是掉进去,大家会不会觉得是你推的?”
“你想跳就跳,愿意在里面躺着我都没意见。”
陆昭有点烦。
姚一言挺喜欢玩这招。
无论是在姚家,还是在陆昭后来转学的高中。
这人也狠得下心来,明明是个弹钢琴的人,却敢拿着美工刀往手上割。
姚太太一看到姚一言的手受伤,就和天塌了一样。
陆昭从小到大都是看不惯就打,正面硬刚。
当时第一次见到姚一言这招数,被搞得很懵,还以为这人精神有什么问题。
“现在当然不会跳。”姚一言挺坦荡,“不是直播,爸妈又不在,跳给谁看?”
陆昭没说话,维持着步伐往前走。
姚一言倒是侧头看陆昭:“其实我们可以一起跳,看看别人会以为是你推的,还是我推的。”
他话刚落,陆昭“噗通”一声跳进了排水沟里。
渠水夹杂着淤泥溅了姚一言一身。
姚一言愣了两秒,忍不住想笑。
陆昭这是什么意思?
那么想陷害他?
还是又程冕护着,所以笃定认为,程冕一定会说服节目组,把这段剪成对他不利的样子?
姚一言刚要讽刺一句,却见陆昭凝神看着水田里的一处,两步趟过水沟,跳上水田,又跳进水田另一侧的沟渠里。
很快,他单手拎着个满身是泥的三四岁孩子爬上来,叫道:“谁家的孩子?栽沟里了!”
后面赶来的摄影惊醒了姚一言:“快,刚刚那个小孩坐田埂上,一下滑了进去,幸亏陆老师动作快。”
田里的大人很快赶了过来。
拍摄途中出现了这样的事,摄影都很激动,绕到田里跟拍事件。
姚一言一个人站在路边,看着那边闹哄哄的一群人。
似乎一直都是这样。
他为了守住自己在姚家的位置,锲而不舍的打压陆昭,但陆昭在意的永远是别的事情。
姚一言记得陆昭高三住校,即使放假也不回家。
有次需要家长签名,陆昭才回了姚家一趟。
他像现在一样,凑过去挑衅。
陆昭单手拎着包从他身边路过,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扔下一句:“滚,别他妈烦我。”
陆昭对姚力江也不假辞色。
姚力江是个控制欲很强的家长,经常指着陆昭骂:“我怎么能生出你这种东西?”
陆昭半点不在意,直接回呛:“那得看你是不是个东西。”
只有对姚太太,陆昭有些不一样。
姚太太对陆昭很差,但陆昭几乎不回嘴。
似乎对多年前偶然认错母亲的事,陆昭一直抱有某种愧疚。
不过陆昭依旧不会听姚太太的话,我行我素。
姚一言相反,他一切都做得很完美。
可即使是这样,他也无法完全将陆昭挤出去。
有一次,他在沙发上看琴谱,准备艺考。
坐在他身边削苹果的姚太太冷不丁问:“那小子一天天在学校干什么?他成绩怎么样?”
话里带着浓重的讽刺和嫌弃。
但是她依旧在问,在问陆昭。
田地里,孩子的母亲对着陆昭千恩万谢。
姚一言收回目光,自己往前走。
陆昭可能会疑惑自己什么都没做,为什么会被针对。
因为……陆昭的存在,对他就是个威胁。
陆昭从田里上来,裤子已经不能看了。
皮质短靴里也都灌满了泥水,难受的要命。
摄影问他:“要先找个地方换下衣服吗?”
陆昭摆摆手:“算了,两步路就走回去了。”
姚一言已经不见了,陆昭乐得清静,自己拖着泥泞的鞋子往前走。
折腾了一通,落日往地平线又偏移了一点,夕阳红得厉害,连对面的天都笼上了一层粉红的霞光。
慢吞吞走了一会儿,陆昭看到对面又过来个人。
他以为是姚一言又拐回来了,但看了一会儿又发现不是。
来人身后没跟着摄影,身上穿了件黑色风衣,身形修长。
他笼在霞光里,周身是落日余晖暖不化的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