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今年不出门了,在家陪你玩。”岑越摸了摸圆月的脑袋,“阿爹瞧瞧,是不是头发长了。”
圆月就探着身子,把脑袋凑过去让阿爹看。
齐少扉看了,心想圆月真是一只小狗腿。
圆月的胎毛一直没剃,岑越在现代的时候看过一个新闻,一家大人给才出生几个月的小孩子剃头,结果坏了毛囊,以后都长不出来了。
太可怕了。
圆月生下来头发就黑,又浓又黑,这点随着齐少扉的,别的小朋友胎发都软软的,翁大娘那会就说,小少爷胎发硬着,听说头发硬的脾气也硬。
岑越觉得这个不可信,阿扉脾气就挺好的。
翁大娘说小少爷胎发好,自己掉的话可能掉的慢,要么就是满月剃,要么百日的时候剃。
岑越便定了百日宴剃,可到如今都半岁了,也没办百日宴。帽子一摘,圆月头发是短的,应该是有人给圆月剪过,暑期天气热,短发凉快些。
“回头给你扎上。”
圆月坐在他阿爹怀里,挥着胳膊,小手一会摸摸阿爹胳膊,一会吧唧脑袋扎进阿爹胸口,反正是要紧紧贴着阿爹。
齐少扉在旁看的撇了撇嘴,到底是没说什么。
岑越和阿扉回来三日,圆月是一直很粘两人,最先粘阿爹,要是阿爹没空了,那便让爹爹抱着,不能坐,非要去外头院子瞧着阿爹,要是看不见阿爹了,圆月就有些气鼓鼓的模样,瞪大眼咿咿呀呀跟他爹说话。
齐少扉就说:“你瞪我也没用,阿爹有事情,等会吧。”
“有我抱着,你不高兴吗?”
圆月咿呀说话,齐少扉听了点点头,“高兴就好。”
一到九月中,车队都回来了,今年果园暂时得闲一些时候,岑越盘完了上半年的帐,合了本子,就说:“车夫们都先别回了,要是想走也行,我家要办席,还想请大家伙吃个饭,这些日子辛苦了。”
王勇赵立二人听了,俩人说那敢情好,谢谢岑老板。末了,又说,回头问问其他车夫情况。不过应该是都留下的,吃个席功夫还是有的。
九月中这会,天气凉爽不炎热,地里也得几分闲。
齐村人听说齐家摆席,说什么的都有。
“大户人家办酒席就办,同咱们也没关系,我们也吃不上。”
“这不年不节了,办什么酒席?”
“听说是给宅子里的小少爷补办百日宴。”
“算了下,不对啊,这小少爷二月中的生人,这会都半岁多了。”
“人家都说了补办的。”
不到半日,又有人说:“不对啊,我听来的,听说齐家是请全村人吃席。”
“啥?”
“!!!请咱们吃席?”
“这得花多少钱啊。”
“你管人家花多少钱,人家齐家愿意,你就说吃不吃?”
吃!齐家要是真请他们吃席,自然是高兴,这两年,地里收成不如意,粮税一交,也不敢卖粮,一家子糊口都怕一年填不饱肚子,到时候没得吃,是省了又省,如今村里没几家锅里见荤腥的。
以前农忙时,还能吃口肉,今年……唉。
齐村村民说着,小娃娃们也听见了,都流着口水问大宅子家啥时候办席。过了又没一日,又有人说:“不光是请咱们村,听说是请整个乡里吃流水席。”
“!!!”
“整个乡里?!”
“真的假的?”
“不知道,我也是听来的,赵春花那儿忙的脚沾不了地。”
“去问问。”
“赵婶她闺女是不是在赵村?让她闺女打听打听。”
后来不用打听了,乡长往齐家去,九位村长也去齐家,众人一瞧八九不离十,这是轰动全乡的大事——这二年,都馋着肉呢。
自然也有眼红的,巴巴提一嘴要是全乡摆席得花多少银子,齐家挣钱不少云云。这话没人搭理,一是酸,谁都不傻听出来了,不做那挑事的。
二则是齐家三少爷郎君住这儿之后,发善心做的好事还少吗,村里招女工,家里有府县大夫不要钱帮忙看病。
你眼红嫉妒齐家,怎么不瞧瞧你自己给村里、乡里做了什么?
人啊,要是两家差个丁点半头的,那一家突然发了,另一家自是眼红,背地里盼着你倒霉,但齐家不说现在,就是先前,那也是地主老爷,三少爷是举人,身份跟他们地里刨食的不一样的。
你说你再眼红,嘴上再编排,齐家日子照旧红红火火的,你呢?能讨上什么好,就说你不想讨齐家的好,那之后摆席,别吃那口肉呗,人家又不巴着求你的。
乡长和九村村长出了齐家,见门口围了不少村民,有胆子大的就上前问是不是真的。乡长乐呵呵笑说:“齐举人岑老板心善,说这两年大家日子不好过,请乡里吃饭,希望以后顺顺当当的,大家都有好日子过。”
给孩子办百日宴,这倒是后话了。
郎君说,孩子小,其实是借着名义想热闹热闹。
这会便跟大伙说:“齐家请乡里乡亲吃席,郎君话也对,咱们敲锣打鼓热热闹闹的,去一去晦气,保佑明年风调雨顺……”
“对对对。”村民附和。
竟是没想到这茬。
今年地里收成实在是太惨了,众人先前听说吃席,那是高兴光惦记一口荤腥,这会听乡长说,觉得对啊,热闹热闹,可不能这般下去了。
“各村村长回去调动,齐家出钱,咱们也不能光吃——齐举人郎君说了,不收村民礼的,不用拿东西,但该出力的出力……”
每村都有公用办红白喜事的桌椅碗筷,平日里收起来,谁家办事借就成了,这是大伙出钱置办的,如今九村全都拿了出来,该洗刷的洗刷,晾干。
席面从齐家大门口开始摆,一路蜿蜒下去。
赵春花母子俩是主办这事,曹罗管外头采买事宜,他娘则是后勤这边,厨子也是郎君花钱请来的,乡里本来就有做席面的厨子,一个肯定不够,后来去镇上又找了两个厨子。
桃花乡上半年,村民嘴角就没几天向上的,嘴里跟喝了苦水一般,上完粮税那更是家家愁云惨雾,这几天,乡里热闹许多,娃娃们成群结队在村道上喊:过年了过年了。
哪里是过年。
等成群的猪、羊、鸡鸭往乡里运,各村都出了人,村长挑着能干活的,杀猪宰羊——就没见过这么多肉来。
比有些人家过年都旺盛。
妇人们开始备菜,男人们垒着露天的灶台,大厨子开始熬猪油,空气里弥漫着香味,馋的人走不动道了。
这席面光是备就准备了三日。
桌椅少,怕到时候吃饭抢起来,岑越提早跟赵婶说了,让给大伙都说说,都有不着急,那一日是从早上到天黑,凡是凑满了一桌人,那就上菜吃。
“流水席啊?”
“早上到晚上,这不得吃穷了?”
“□□的心,齐家能让你吃穷?”
众人都笑,不过这次是善意的笑,那人就说:“我巴不得齐家生意做得红火,不说年年如此,隔几年齐家有喜,办一桩那就太好了。”
“可不是嘛。”
都盼着齐家好。
齐家门口热热闹闹,娃娃多,称心在家里拘不住了,想要出门玩,她长这么大,去过远地儿就是乡里集市上,还是在大人怀里,这会就跟姨娘撒娇要出门玩。
“外头人多,让蕊红抱着你去。”程姨娘说。
称心摇头,“姨娘,我是想一个人和大家一起玩。”抱着她还有什么玩啊。
“还有梨头。”
称心给姨娘说,意思有梨头和她两个孩子,不少了,不会丢的,“还有圆月。”
程姨娘听得发笑,点着女儿鼻尖,“圆月还不会走,哪里就能跟你们一道去玩了?”她想了下,实在也是扛不住女儿央求,就说:“那让绿团、青丝两个姐姐跟着你,不要跑远了,就在家门口玩。”
“知道了姨娘!”称心爽快答应,跑的飞快去喊梨头。
程姨娘在后头说:“跑慢点,别摔了。”这孩子,哪里有半点女孩子的样。
青丝绿团跟着过去。
称心去喊了梨头,梅婶没在,在前头帮忙,大人这几日都忙的呢。遇到了梨头爷爷,称心叫了声吴爷爷,我找梨头玩。
吴掌柜忙说不敢当的,喊了孙儿来,一道陪五小姐去门外玩。
结果两人出了会客院,没去前头,称心带梨头去找圆月。
“你们要带圆月去外头玩?”岑越听了来意,他家崽还不会走路,‘玩’是不可能的,不过出门看别的小朋友玩倒也不错。
齐少扉巴不得送圆月出门。
圆月跟他阿爹贴了小半个月了,这会没岑越刚回来时粘人,不过也没好到哪里去,听了阿爹说话,是看看姑姑,再看看梨头哥哥,再看阿爹。
岑越从这么小的孩子脸上看到了纠结。
“阿爹又不走,走一道出门去玩。”岑越抱着圆月站了起来。
齐少扉跟着,怎么都出门呀?那他也去。
一家三口带俩孩子出了后院,在院子时正好碰到来玩的二苗一家,圆月在阿爹怀里就挥胳膊,眼睛圆圆的看大黑,很是干脆的‘汪’了一声。
岑越:……
大黑也客气,对着圆月也汪了一声。一人一狗还挺有来有回客客气气的。
齐少扉开始笑,摸了摸大黑脑袋,大黑很是敷衍的挨了一下,忙跑着去蹭岑越,尾巴摇摆。岑越怀里圆月探着身子,大黑高兴的跳了一下。
大黑很喜欢圆月的。
“好让你摸摸。”岑越弯腰,把儿砸放低了。
圆月摸摸大黑耳朵、鼻子,大黑就由着摸。之前齐少扉想摸大黑,可是喂了不少吃食,才换来的亲近。圆月就不一样了,岑越发动那日,大黑在家,就发觉不对,后来生的时候守在院子里,等听到孩子哭声,大黑也嗷呜一嗓子。
“我抱抱?”姜二苗也馋圆月,凡是来齐家都要沾一沾圆月的。
岑越便问儿砸,“让二苗叔叔抱一抱?阿爹歇一歇胳膊。”
圆月便投到了二苗叔叔怀里。姜二苗笑的见牙不见眼,掂了掂圆月,圆月咯咯笑,“小越哥,你们出去呀?”
“对啊,外头热闹,出门去看看。”
称心和梨头都等不了大人们寒暄,早早跑出去玩了,不叫圆月了,圆圆侄儿还在怀里呢。
“那我也去!”姜二苗本来就是闲在家中无聊,连着忙半年,如今得闲了反倒是浑身不自在,便来找小越哥玩的。
一行人出了门。
“外头可热闹了。”
齐家大门外不远,小孩子们跳着玩的,称心拿着沙包正急着教其他小孩子们玩,她今年刚五岁,跟梨头站一起,瞧着差不多大。
称心两位姨娘养的好,齐家基因也不差,以后是个大高个。
圆月从没见过这么多小朋友,大大小小的,还有姐妹怀里抱着的,跟他差不多大的孩子,圆月圆圆的眼睛,瞧瞧这个,看看那边,像是小土包子一般。
岑越摸了下儿子的脑袋,真是有点傻乎乎的。
“三少爷郎君,姜老板寇大哥。”曹罗叫人。
岑越:“没事,我们出来瞧瞧热闹,买没买瓜子花生饴糖?”
“买了,我昨日拉了两车回来。”
车夫们都在,家里要用车采买都方便。
岑越便说:“给孩子们散一散,有孩子要了,就给一些,这个没什么。”
“好。”曹罗点点头,脸上也高兴。
乡里办席是热闹事,九村还排了锣鼓,曹罗就跟郎君汇报,“说明日就开始敲,敲个一天。”
他们后日摆席的。
岑越便说:“那明日瓜子花生饴糖每桌放一些,吃面条吧。”
桃花乡里,摆席一般都是大盆猪肉炖菜,主食是馒头,有些讲究人家或是家底实在一些,那早上还给备豆腐面。
豆腐、土豆、胡萝卜切成丁,用酱油炒一炒,一锅汤玉米面条。
曹罗不知怎么做,他娘一会过来了,问郎君:“郎君,说明日做面,是全都是玉米面条,还是掺着白面?这倒是也好做,不麻烦的。”
这会才什么时候,天气也不热,一会叫上二十多个妇人,全都揉面擀面,挂起来晾着,明日吃的时候只下就成了。
因为摆席主食馒头,都是杂粮大馒头顶包吃的,因此白面买了些,杂粮面也买,都在轿厅堆着,倒是不缺够用的。
岑越说:“两掺吧,混点白面香,炒浇头的时候,放肥一些的猪肉,炒出油来,汤面好了时,撒点葱花点缀一下。”
“成,我现在就去交代。”赵春花风风火火就去了。
称心玩了一会,就说不玩了。岑越一看称心还轻轻松松的,半点都不累,倒是旁边梨头有些热了,称心知道梨头身体不好,同梨头玩一向照顾。
“两位姨娘教的称心很好。”岑越跟阿扉说。
齐少扉也看明白,点了点头。俩孩子过来时歇着时,先叫大人,称心跑去和圆月说话了,齐少扉问梨头累不累?胸口憋闷吗?
梨头摇头说不。
“跟我要说实话的。”
梨头又点点头,“刚才有点点累,这里跳的好快,现在好了些。”小孩子摸着胸口。
齐少扉点了点头,“去歇一歇,喝口水。”
“知道了,三少爷。”梨头鞠躬乖乖道。
姜二苗那儿是抱着圆月玩,一会圆月到了寇长峰手里,举的半高,圆月也不害怕,人群中看到他阿爹,便扑棱着胳膊咿呀叫,岑越那会跟人说话,没看见,圆月急的呀,汪汪汪的叫。
齐少扉先听见的,提醒越越说:“越越,有只小狗再叫你看他呢。”
岑越一看过去,他家崽笑的傻憨憨的,扑着胳膊。
“圆月,阿爹看见了。”岑越给儿砸挥手。
小孩子就是爱热闹,圆月在外头就是没人同他玩,他东瞧瞧西看看,扑腾着胳膊,自娱自乐也高兴,当天夜里喝了奶,就睡得香甜。
齐少扉给掖了被子说:“小狗睡着了。”
“……他要是小狗,你就是大狗了。”岑越道。
齐少扉便缠着越越说大狗便大狗,岑越笑的抖着肩膀,不敢太大声,怕吵醒了圆月。齐少扉说不怕,他今天玩累了,这会跟小猪一样。
又是小狗又是小猪的。岑越抱着大崽,“那你又是什么啊。”
“我是越越的齐草莓。”
岑越:……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都笑了。
岑越原是只想着摆席,请大家吃饭,缓解缓解愁思,结果没想到乡长弄的,要驱赶晦气,求老天爷风调雨顺。
百姓们日子不好过,只能求神拜佛。
好在就是敲敲锣鼓,放放炮仗,从乡头炸到齐村,岑越听也没什么,就说炮仗钱那他们出。
姜二苗也贡献了一半的钱。
这日大早上,天还麻黑,夫夫俩就醒了,岑越说:“是不是开始了?”
“没有吧,这般早。”齐少扉道。
他们在齐村住着,乡头村子离得老远呢。
岑越仔细听了听,确实是安安静静的,那就是他幻听了,跟着阿扉在床上说了会话,俩人便起来洗漱了。
天亮的时候,外头热闹起来,这下不是岑越听岔了。
“郎君外头可热闹了,敲锣打鼓一路来。”梅香来报。
岑越便说:“今个晌午不做饭,咱们也吃大锅灶,我尝尝面条。”
从乡头炸到乡尾,到了齐家门口是多敲了敲,热热闹闹的。这会天已经不早了,圆月也起来了,喝了奶,爹抱着他出门瞧热闹。
齐少扉在二道门那儿,外头锣鼓声太响亮了。
“怎么你还要出去?一会耳朵吵着了。”
圆月探着身子往大门口去。
齐少扉无法,就走了两步上前,低头一看,圆月瞪圆了眼睛,两只小手,吧唧一下捂着自己耳朵来。
敲了没一会,安静了,岑越在外头,齐少扉抱着圆月也出去了,外头乡亲里外三层围着,夫夫俩简短说了话,希望之后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乡里乡亲衣食不愁,各位来家中坐客,很是感谢,吃好云云。
锣鼓一敲,开席了。
圆月抬着小胳膊,努力够着身子,给阿爹捂耳朵,然后懵了下,圆圆脸看外头,歪着脑袋想。
岑越被逗乐了,问阿扉怎么了这是?
“想给你捂耳朵,怕你吵着,结果就一声不敲了。”齐少扉一只胳膊抱着儿子,一只手捏圆月脸颊,笑说:“笨的哟。”
“你别瞎说,他随着我了,聪明。”岑越说。
圆月点点脑袋。齐少扉摸儿子脑袋,“你听得懂吗?就点头。”不管,瞎点头,阿爹说话,圆月要咿咿呀呀的附和,还要点头的。
这整日就是汤面,谁上桌都有,也有拿着自家碗来的,那边做饭打饭的都给盛,这两日做饭洗菜收拾的,都有工钱拿,一日二十文呢。
赵春花发工钱,早早就点齐了人手,都是乡里人,得空了,也能吃,席上桌上,给留着,放心吧,有的吃。
岑越和阿扉抱着圆月就坐在他家门口那张桌子上,碗筷都是自家的,二苗一家子,俩姨娘带着称心,丫头们去端饭,一会面条上来了。
玉米面掺着白面,口感略有点玉米的清甜和粗粝,不算特别劲道,但是浇头特别香,汤上飘着葱花和一层油——这是猪油,但不腻。
岑越还倒了一些醋下去,果然很是爽利。
“吴掌柜你和梅婶就坐着一道吃了,还有位置的。”
大锅饭还是香。
姜二苗就吃了五碗,回头是靠着寇长峰走回去的,和小越哥说:“我以前要是村里有小越哥这么一位大善人,那我肯定烧高香给大善人求福的,这面也太好吃了。”
自家做的和吃席面的还是不一样。
姜二苗以前在村里吃席,都不如小越哥这儿的香。
这一日,村民口口相谈,说的都是齐家的面油水足,太香了,这咋做的云云。
有在那儿做饭的便说:“啥咋做?香是因为齐家把东西给足了,这么宽的肥肉,下锅了炒,说油多炒炒,肉就成了焦丁一样,一锅底的油,我做这么多年饭,就没见过拿那么多油炒菜的……”
能不香吗。
馋了大半年的肚子这一日,终于是滋滋润润的,小娃娃们吃的走不动道,家里人拦着不敢让多吃了,怕撑坏了,就是有撑得肚子溜圆,也高兴。
家里长辈就吓唬说:“明日还有席面,你这会撑着了,明日还吃不吃?”
“我肚子大着,明日肯定能吃下。”
有了今日就盼着明日。这一夜,小娃娃们想早早天亮,在自家炕头睡不着,大人们嘴上严厉说早早睡不许闹了,其实也想着明日快快来。
第二日天麻亮,外头火把就亮起来了,所有灶头再馒头的,热腾腾的黄馒头出来了,桌上有肉丁炒的酱菜,干活的也没客气,先给自己夹一个,三两下吞进肚子里。
有村民来了,便给上,一会会人陆陆续续都到了。
早上是大馒头就肉酱,九点多就不散馒头了,说马上要开席了,村民一听,当即是留着肚子吃席面,还真是流水席,一桌子人坐满了,就上菜。
菜都是大盆菜,白菜粉条炖大肉块,整只鸭子剁成块炒酸菜,一大盆子辣的,众人一看,里头有血豆腐,还有这是啥?
“前半夜卤的下水。”厨子说。
卤下水焖了一早上,这会油亮入味,什么鸡心鸭心猪肝肠子肺,别看下水不好听,可吃起来那叫一个香。
盆盆大菜就五个,全都是肉的、荤的。一大筐馒头就着吃。
这一桌子菜上一盆,第二盆上时就干干净净,等第五盆上来,没一会照旧是干净,有人就是怕不够了,吃的快,结果席吃完了,连着汤汁也没剩,后来这一桌子撤下去,有人就往旁边桌子去,坐在那儿能继续吃,没人赶的,还真上菜。
只是你有多大肚子,总归吃饱的。
这流水席流水席,人换着来,席是一直不停上,不能打包带走的,全家人来轮番坐,想吃多少吃多少,如此反复,到了下午时,就有人吃不动了,这都坐了一早上了。
“诶呦吃不动了吃不动了,我现在肚里都是肉。”
“小心些,别撑坏了。”
“我过会再来吃。”
从早上到了傍晚,后来吃不动的,剩下的,有人就问能不能带回去,赵春花一看就说:“拿着吧,这会都收拾了,要是倒了怪可惜的。”
“可不是嘛,吃了一天,也不能糟蹋了好东西的。”
不上新席了,剩下的村民可惜,听赵婶说能拿了,高高兴兴的忙端着碗去倒腾,老家人不住的可惜,说村里人真是的,吃到后头吃不动,这多糟蹋啊,哪里有人家这般糟蹋荤腥的。
“啥荤腥,就剩一些土豆蛋子白菜了。”
“那也是油汤泡着的,你今日真是吃的不知道挨饿日子怎么过了。”
这一日的流水席,在桃花乡村民眼中,那是比过大年还隆重和记忆深刻,一日的荤腥油水,能顶着下半年了……
岑越也爱吃席,齐少扉早都发现了,当初他们成亲时,越越就可惜说没吃到杀猪宴,没吃到自己的婚席,如今满足了。
“大盆子菜还是香,这卤煮够味,色泽油亮漂亮,也泡到味了。”
梅香见郎君爱吃,后来特意问大灶上要了一碗,第二天一早,岑越便吃到了卤煮粉,杂碎切丝的切丝,切丁的切丁,一把葱花一把香菜,粉是红薯粉,一勺子卤煮浇头,香的他吃了两碗。
好吃!
流水席过,齐家恢复宁静。
吃人嘴软这句话在哪里都用的上,齐家的果园子,现在不用大黑巡逻,就是村里人下田也会帮忙看一看的。
十月下旬时,苹果就熟了。
还有一件喜事,梅香和邹长青要成亲,在府县里邹家办。邹长青先前已经找了媒婆定了八字,交换了庚帖,岑越也给梅香还了卖身契,当众是烧了。
梅香眼眶红,跪地给郎君三少爷磕头。
岑越让起来,一边说:“你嫁人,家中人都替你高兴,以前你是齐家丫头,以后你就是自由身了,但后头还有齐家的,要是婚后日子不好过了,有什么事就来。”
刘妈妈在旁擦眼泪,她是看着梅香从黄毛小丫头长到如今的。
邹长青年岁不小,家里人催着,先前一年都挑日子,想着等齐家生意闲了不忙了再办,终于等到了如今。
梅香从齐家出嫁,正好是苹果下来,吴掌柜送苹果到府县,齐少扉跟着一道去——
岑越便不去了,留在家中。
这是夫夫二人说好的。齐少扉去府县并不是为送梅香出嫁,有这个理由,最重要是如今闲了,想去荣和堂求学赵大夫——
梨头的病。
赵大夫善针灸,齐少扉对梨头的病有些眉目,但妥善起见,想去问问赵大夫的。
岑越先前答应了圆月,说今年不出去了,留在家中陪圆月。这会圆月也小,一入秋天凉,路上坐马车颠簸,他想了下,还是算了。
齐少扉自然知晓,只是夫夫二人成亲以来,第一次要分别几日,齐少扉是难过的不成,商量时,面上还挺稳重,点点头说知道,顾全大局,我懂云云。
当天夜里就抱着越越难过的不成。
“我回来后,还是越越天下第一好的大崽吗?”
岑越:“……”夸张了齐少扉!但他抱着阿扉,很认真说:“你一直都是,只是圆月小,咱们让让他。”
“小孩子可真是麻烦。”齐少扉嘟嘟囔囔了。
圆月那臭小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地里第一茬的苹果先紧着吴掌柜了,这边装货的装货,齐家宅院,大门口贴着喜字,挂着灯笼,梅香一身红嫁衣,给郎君三少爷磕头辞别。
岑越看梅香眼眶发红要落泪,便笑说:“你又不是不回来,你也难得轻松一些,和邹大夫好好在府县过个年,年后天暖了,春日时再回来。”
“新婚快乐。”
除了给梅香的嫁妆,两匹布料,都是寻常普通棉布,一匹蓝色的,一匹紫色的。还有就是添的两件银首饰。
如今梅香辞别出门时,岑越还交给了梅香一个红漆木盒。
“有压箱底的说法,我们给你了,这钱留着傍身,以后家中丫头出嫁都有的,希望你们以后日子顺顺当当,平安喜乐。”
什么布首饰,不如银子实在。
梅香顶着盖头,抱着盒子,出了齐家大门,上了车,揭开盖头,那哭的不成样子,不过眼底都是幸福安心。
作者有话要说:
齐少扉日记50:抱越越大哭,要分开了,舍不得越越【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