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眠等了好一会儿,Secure的程序似乎才恢复响应,继续开始动作。
浴池之中蒸汽袅袅,迷离的光线通过穹顶的彩色玻璃折射下来。
Secure直起身,去摆放物品的台子将那瓶玫瑰精油拿了过来。
一起拿过来的,还有一条浴巾。
谢眠微微眯起眼,看着机器人电子眼里蓝光闪动,而后……屈膝跪了下来,把那条浴巾盖在他的臀i腿上,遮住全部风光。
谢眠微微挑眉,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头枕在手臂上,沙沙哑哑道。
“怪不得先生说要送你回去返修,一点指令都要完成这么久。真笨。”
机器人依旧沉默无声,似乎褚言并没有给他安装上任何语言程序。
它屈膝跪在浴池的地板上,像是沉默的侍卫。玫瑰精油被打开,馥郁的芳香回荡在空气中,机器人冰冷的掌心抚了谢眠的背脊上。
虽然冰冷,流淌过来的阳气却炙i热。
谢眠在雨里拍了一整天戏的脸颊稍微红润了一些。
他打了个哈欠,轻轻呵出一口热气,眉目倦怠地半阖起来。
玫瑰精油被倒在了他的背脊上。冰冰凉凉的,香气馥郁。
机器人的手并不像人类柔软。僵硬。骨骼凸i出。是纯粹机械的触感。
即使有玫瑰精油的润i滑,按压在背脊上的时候依然不会让人感觉太过舒适。
“力道不够。”谢眠有些挑剔,“之前揉肩时候的力度去哪儿了?再用i力一点啊。”
似乎在面对机器人的时候,眼前青年要比在人前的时候要放松恣意许多。
倒是和对方原本的出身和年岁有些符合。
像个娇气金贵的小少爷。
又像只慵懒挑剔的波斯猫。
Secure单膝跪在地上,看着眼前人伤痕累累背脊。
伤口粉色的新i肉才刚刚长出,用力一按仿佛就要把伤口揉得破裂开来。
它在上面推揉的时候,刻意避开了那些伤痕,却有些无处着力了。
“力道重一点,”谢眠再一次懒洋洋地道,“别人按摩不是会连手肘也用上的么?Secure,你也学学。拍了一天戏,快把我累坏了。”
他语气带着点平时没有的撒娇和抱怨,尾音低哑撩人。
Secure沉默了一下,身形微微倾压,两根修长的机械臂按在了对方背脊。
对方海藻一样乌黑的发散在一旁,露出雪白修长的脖颈,在它的角度,能够看到对方后颈中间的地方,有一颗殷红的痣。
很小,颜色却晃眼得很。让人想去咬上一口,尝尝他身上玫瑰花的味道。
它盯着那颗痣看了会,手肘在对方背上动作有些停顿,而后就感觉到对方又屈膝踢了它一脚,“快点。”
要完成推背的动作,需要靠得很近,踢的这一脚正好在机器人的胯i部。
Secure程序差点失去响应。
它没有再看那点红痣,只能低头专注着给眼前人加快速度推背按摩,动作虽然不太纯熟,好歹把这只金贵娇气、还会伸爪子挠人的猫儿给安抚住了。
谢眠发出了一声低低喟叹。
机器人手和背部更大面积的接触,渗透进灵魂的阳气也越多。
只是机器人到底和人类不一样。
即使是这种程度,却还不到他和真人接触时候的十分之一。
连他最基本的温饱都解决不了。
只能聊胜于无。
越解越馋。
想要知道这份阳气真正的主人滋味究竟如何。
谢眠又一次打了个哈欠,懒懒地想坐在外边轮椅上的那个男人,此刻会是什么表情。
穿衣服穿得那么严实,应该会很热吧。
褚言确实很热。
会客厅里开着恒温空调,他却已经将西装衬衣领口的两颗纽扣解开,喝完的黑咖啡杯子正放在桌边。
翻开的合同只看了两页。上面的咖啡污渍很明显。
他有些后悔把Secure留在浴池里。
褚言从抽屉里拿出雪茄,撕开香柏木点燃,将轮椅转动面向落地窗,静静看着窗外在夕阳下如火一样由城堡内部向外蜿蜒的玫瑰海。
一支雪茄抽了大半,浴池里的人才终于出来。
褚言微微侧过脸,就看见谢眠白色浴袍,湿漉漉的头发披在身后,旁边跟着比他高上半个头的Secure。
浴袍不是很长,只到膝盖,能看到对方纤细雪白的小腿。
只是他此刻看着,却已经能够还原出这双腿的完整模样。
“好香的烟草味啊,”谢眠走了过来,低头看了眼褚言修长脖颈,还有他手中雪茄,微微勾唇笑了笑,道:“限量版的COHIBA?久违其名。先生,我可以尝一尝吗?”
褚言抬眸看了一眼他有些跃跃欲试的模样,没说话,只是拉开旁边抽屉,里面精致的木盒里正放着几根未点的雪茄,示意对方随便拿。
“太贵重了,”谢眠却摇头道,“我只是想尝一口,不用这么浪费。”
他低眸看了眼褚言手中所拿着的那根快要燃尽的雪茄,轻声道。
“先生这支,就刚刚好。”
褚言呼吸微微一窒,还没有开口拒绝,对方却已蹲身过来,咬住了他手中的雪茄,低头深深抽了一口。
抽完这口后,雪茄便燃尽了。
谢眠呵出一口气,氤氲的烟雾朦胧了他眉眼。
他微微抬眼看向褚言,轻轻笑道。
“和想象里的味道一样。品质很好。”
他年龄太轻,纵然眉眼艳丽,平时看着依然有些稚嫩。
此刻缱绻的烟雾却把他身上稚嫩感掩盖了,虽然是笑着,却有种奇异的破碎感和风尘感流露。
和浴池里那个娇气外露的小少爷不同。和大半年前牵着他手臂幸福撒娇的人也不同。
褚言被雪白手套包裹的指尖蜷了蜷,竟有些想要抚上对方的脸。
谢眠却没有立刻站起身,只是看着褚言被毛毯覆着的双腿,忽然轻轻道:“先生的腿,应该需要长期的康复理疗吧。”
这是第一次有人敢在他面前直言他的腿伤。
褚言沉默了一下,道:“是。”
残疾的腿需要长期护理,否则就会萎缩,甚至最后截肢。这些工作,一直都是Secure在做。
谢眠:“我对按摩有些心得,或许能够对先生的康复有些用处,之后Secure不在,如果先生不介意的话,可以让我来试试。”
按摩双腿当然不能隔着衣物按摩。
然而这么多年,除了当年受伤后在医院治疗的那段时间,褚言就从来没有给别人看过他残疾的腿。
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也不喜欢被人所怜悯。
却又听谢眠轻轻道。
“先生待我这么好,我总要回报先生一点什么。”
青年抬头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中没有怜悯,只有真挚情意。
他是伤痕累累、被自己一纸合同诱骗进城堡的白鸽。
却没有想着飞离,而主动偎依了过来,要给他一点暖意。
许久,褚言哑声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