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你明天有时间吗?】
犹豫许久,沈辞光也没有选择打电话,发了条信息过去。大约迟瑾年现在正忙,等了十分钟沈辞光也没有收到回信。
等沈辞光从忙碌中脱身出来后看到信息时,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我现在在东京拍戏】
在这条回复后三分钟,迟瑾年又补了一句。
【有事吗?】
沈辞光看着信息,没由来地一阵泄气。也许他最近真的是和迟瑾年联系的太少了,他甚至不知道迟瑾年已经去了国外。
【好吧,那就等你回来再说吧】
这条信息后,沈辞光欲盖弥彰地发了个笑脸。
自上次洛潇跟他说完那番话已经三天了,虽然这三天他每天都从早忙到晚,但一有空闲时间他的思绪就纷乱起来。
不能这样下去了,无论如何,他要为他和迟瑾年的关系做了一个了断。
然而鼓起勇气发出去的消息却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回复,就好像他已经做好了撞破南墙的力气,迎面而来的却是棉花,软绵绵地卸掉了他全身的力气。
东京。
迟瑾年懒懒地倚在河边的栏杆上,面无表情地盯着水的纹路出神。
这条街总是很繁荣,来赏樱的游客和本土居民把不算宽的街道挤得热闹非凡。河两侧的樱花早早绽放,一眼望去甚至看不到尽头。一阵风拂过,空气中扬起花瓣的雪,幽幽暗香沁人心脾。
显然作为他六年的好友,白楚钰比迟瑾年认为的还要了解他。那天晚上结束拍摄后,他就打了电话过来。
“你中午为什么挂我电话?”
迟瑾年无言以对,当时白楚钰的声音让他愈加心烦意乱,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斩断声音的来源,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按掉了电话。
“我大概知道你在想什么。”白楚钰用这句话作为开头。
“毕竟我也跟你玩了那么多年,你对小辞光……确实是跟别人不太一样。”
“我也知道你这些年很孤独,我当然也希望有人能陪在你身边,哪怕只是稍微缓解一下你的情绪。”白楚钰语速逐渐变慢,有些莫名的心虚。他觉得自己好像是那种故意拆散一对情侣的恶婆婆,哪怕此时这两人根本就没有一点在一起的迹象。
迟瑾年一声不吭,静静地等着白楚钰的“但是”。
“你可以不在乎外界的眼光,我也知道你不在乎。”白楚钰艰难地开口:“但是小辞光不能不在乎。”
“他的事业才刚起步,以后会有很好的发展。如果这时候有这方面的绯闻传出去,对他的影响很大。”
“我可以帮他。”迟瑾年突然开口:“这些年我积累的人脉和资源足以支持他走向自己的梦想,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你觉得他会愿意这样吗?”白楚钰反问道。
长久的沉默过后,白楚钰咬了咬牙,终于说出了自己打来这个电话最想说的,也是最不想说的话。
“你不能爱他。”
现在已经将近晚上七点了,太阳向西隐入远处连绵的山脉,但此时仍还留有些余光撒下。
来来往往的路人脸上都带着笑意,欢声笑语不绝于耳。来这里本是为了散心,此时此刻站在喧闹的人群中,迟瑾年却分外感到孤独。
他直起身子,慢慢地沿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熙熙攘攘,人影交叠。迟瑾年孤身走在其中,像是一缕没有归处的游魂。
手机铃声响起,又淹没在喧哗的人群中。
迟瑾年感受到兜里手机的震动,但却无动于衷。不管是谁打来的,他都不想回应。长期的负面情绪积压,耳鸣如期而至。甚至压过了手机铃声和外界的嘈杂,在脑袋里肆意争鸣。
就像他曾经每次发病时,他都会把自己一个人锁在房间里。任凭旁人在门外声嘶力竭,他都不会理会。
很多时候并不是他刻意不去理会,而是感官被缩到无限小,对外界的感知都变得麻木了。
然而这个打电话的人却很执着,每次等到铃声结束安静下去不到一秒,下一个电话就紧跟着打来。
直到手机第八次震动起来,迟瑾年才像是回过神来一样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来电显示是沈辞光。
“前辈,我有话想跟你说!”接起电话,还没等迟瑾年开口,沈辞光就迫不及待地抢道。
“……什么?”迟瑾年伸手按了按自己另一只耳朵,从刚才开始的耳鸣声太大,他甚至听不清沈辞光具体说了些什么。
“我不想在电话里说。”那头听起来也很吵,不知道沈辞光现在是不是刚结束片场的工作。
“……我还有三天回去,到时候我们可以约个时间。”迟瑾年又按了按耳朵,努力听清了沈辞光的话回道。
那头沈辞光似乎是笑了一声,迟瑾年惊讶于自己此时乱糟糟的脑子居然能听清那么轻的一声笑。
“你回头。”
这时候迟瑾年已经不想再做什么思考,下意识地随着这句话回过头。
那一瞬间外界的声音像是被完全滤掉,脑内的鸣声愈发喧闹,甚至大过了心脏跳动的声音。
他心心念念的人站在离他十几米外,握着手机笑得眉眼弯弯。
他看到沈辞光的嘴一张一合,但耳边的声音太过吵闹,他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
迟瑾年下意识向前踏出一步,想听清沈辞光在说什么。
沈辞光迈开步子朝他走过来,此时太阳已完全隐入山间,留给这座城市的余光也在逐渐消散。
他踏着光,一步一步,带着夕阳的余晖,带着炽烈的爱意,向站在阴影处的迟瑾年走来。
迟瑾年没由来地想到那天白楚钰说的话,白楚钰说他不能爱他。
这时沈辞光已经走到他的面前,他认真地看着迟瑾年,像是在看自己踏过层层荆棘,历尽千难万险终于寻到的人。
他为什么不能爱沈辞光?除了沈辞光外,这世间又有谁会像这样浴光向他走来,又有谁值得他去爱?
他偏要爱他。
耳鸣声渐渐平息,迟瑾年终于得以把沈辞光的口型与他的声音串联起来。
他听到沈辞光的声音,一字一句坚定不移。
他也终于得以微笑起来,伸出手揽住面前人的脖颈贴近他,如同落水的人抓住自己救命的稻草,又像迷失黑暗许久终于找到了一束光。他将全身的重量压在沈辞光身上,似是把自己的后半生也一并交给了他。
---几小时前,林风行办公室。
“风行哥,我想请个假。”沈辞光双手撑在办公桌上,表情认真地看着林风行。
“我要去东京一趟。”
“你去东京干什么?”林风行不解地皱起眉头,不知道沈辞光这是要闹哪出。
“我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等我回来,我会跟您汇报的。”沈辞光露出一个笑容,眼神异常坚定。
林风行从上到下打量了他几眼,无奈地叹口气。
“好吧,你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你二十分钟前发了一条微博照片,我问了周围的人,他们都说是这里。”沈辞光笑嘻嘻地拉过迟瑾年的手,耳朵还有些泛红,但仍仔仔细细地把自己的手指和他的扣在一起。
“这儿的人那么多,你怎么看到我的?”迟瑾年仍有些不解。
“你猜?”沈辞光勾起嘴角,并不正面回答。
迟瑾年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低头看向沈辞光牢牢牵住他的手:“这还在大街上呢。”
“没关系啊,这里又没有人认识我们。”沈辞光说着,又把手握得更紧一些。
从七年前他第一次看到迟瑾年后,迟瑾年的身形就牢牢印在他的心里。一个背影,一个动作,甚至是一截指节,他都能从人群中找到他,奔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