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说呗。”
沈儒夹起一个鸭腿,啃得津津有味。
“我有个朋友。”
像万千段子所说的一样,沈辞光思来想去还是以这句话开启了话题。
好在沈儒并不了解‘所谓朋友就是自己’,饶有兴致地听着沈辞光继续向下说。
“他和他喜欢很久的一个人在一起了,但是他们两个都是同性。”
到这里沈辞光已经有些心虚了,但还是坚持把话说完。
“我就想问问爸你对这件事是什么看法。”
话音落下,只见沈儒有点茫然。
“同姓怎么了?国家又不是允许同姓结婚。”
“啊?”
国家的法律什么时候发展到这种程度了?
沈辞光懵圈。
“不是吗?那姓李的那么多,总会有同样姓氏的结婚吧。”
“……”
所以说中文的同音字有时候让人很困扰。
沈辞光抽了抽嘴角:“不是,我的意思是他们都是男的。”
“啊?”
这次轮到沈儒懵圈了。
看着他陷入沉思,并且脸色逐渐严肃,沈辞光开始有点后悔自己开这个头了。
“没事没事,咱们继续吃饭吧。”
见状,沈辞光试图岔开话题。
但显然沈儒并不打算顺着他,只见他斟酌了很长时间,连鸭腿都没再继续啃。
“我觉得吧,只要是真的相爱,性别也不是很大的问题。”
听到这句话时,沈辞光错愕地停下手中的动作。
诚然他认为沈儒很开明,但也没想到这么顺利就得到了承认。
“你该不会是抱着一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心态吧,比如说因为是人家的小孩所以你无所谓什么的?”
沈辞光面上用一种玩笑的语气调侃,放在桌下的手却紧张地攥在一起。
“当然不是啊!要不然你以为我会考虑这么久?”
沈儒却很认真。
“你也知道,我跟你妈结婚的时间还没离的时间长。”
沈儒叹口气:“要不是你奶当时非逼着我俩结婚,也没后面那么多事了,还闹得鸡飞狗跳的。”
父母决定离婚时,沈辞光大概七八岁,对那段时光也有点记忆。
虽然是闹离婚,但其实当时的情况并没有那么剑拔弩张。
沈儒脾气挺好,沈辞光妈妈脾气也不错,所以当时两个人协议离婚也很顺利,鸡飞狗跳特指两人为了抢沈辞光的抚养权争了几个月这件事。
最后被沈儒以“我做饭好吃不会饿着小光,但你下厨就会炸厨房”为由说服了沈辞光的妈妈。
尽管如此,沈儒自那以后开始坚信爱情比搭伙过日子更重要,所以直到现在还打着光棍。
不过他自己乐在其中,沈辞光也不替他操心。
“所以啊,男人跟男人也好,女人跟女人也好,只要有爱情负责任,小孩的想法,我作为家长是肯定不会干涉的。”
这么说完之后,沈儒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继续啃起鸭腿。
“我……我没想到,你想得还挺开。”
“等你当父母就知道了,做父母的只要小孩平安快乐就行了。所以就算你哪天给我带回来个男儿媳,你爹我适应适应也不是不能接受。”
话说到这份上,沈辞光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哪暴露了。
压在心上的这块大石解决后,接下来的饭局就开始轻松起来。
沈辞光和沈儒也有一年没见了,作为从小就在一起当兄弟厮混的父子俩,他们之间自然很有话题。
从沈辞光的工作扯到娱乐圈内幕,再聊到国际形势。
要不是沈辞光顾着沈儒还得赶车催着他少说点,沈儒就要跟他掰扯起人类的起源了。
这顿饭吃完后,距离沈儒下一趟车的时间也不到一个小时了。
走出餐馆大门时,沈辞光发现外面下起了雨。
很明显雨下得有一阵子了,门口柏油路已经全被淋湿,旁边咖啡店的外檐滴滴答答向下滑落豆大的雨珠。
沈儒提前叫了个车,回绝了沈辞光送他到车站的提议。
“儿子!”坐上出租车后,他从半开的车窗探了个头出来。
“好好工作,好好生活。”
“嗯,我知道。”
沈辞光冲他挥挥手,目送出租车消失在磅礴的雨幕中。
虽然这里是郊外,但离沈辞光住的地方也不算太远。
沈辞光撑起伞,准备就这么散步回去。
餐馆内旁边的咖啡厅,沈辞光之前还没有留意过。
他漫步走到玻璃窗前,朝里面打量了几眼。
因为地理位置不算好,里面并没有多少客人。原木色的桌椅摆放地整整齐齐,店主埋头在臂弯,趴在吧台上闭目养神。
雨声舒缓,竟人难得生出几分倦怠感。
一阵风拂过,店门上成串的风铃摇晃,清脆的响声透过雨幕传到耳中。
本以为是风的原因,却看到玻璃门被一人推开。
即使戴了口罩,沈辞光还是下意识把伞向下压遮住自己的脸。
直到余光看到那人站在不远处并未挪动脚步,沈辞光才意识到什么。
他小心地抬起伞檐,看清那人。
青松般颀长的身影,苍白的手指握住伞柄,站得挺拔。
此时出现在这里,沈辞光的惊愕不亚于中午看到他。
沈辞光大步走过去,自然地收起手中的伞钻到他握住的伞下。
“你怎么来了?”
“想来等你。”
“怎么不进去找我?”
“等着就好,没那些必要。”
沈辞光有些无奈地笑笑,看着面前人裹得严严实实的脸。
“宁愿裹成这样也要在雨天来等我,你也太爱我了,前辈。”
“来的原因,应该不只是等我吧?”
迟瑾年并没有否认:“想看看你父亲。”
“远远看一眼有什么用。”
“有的时候,一眼就能看出来一个人怎么样。”
“所以前辈觉得我爸怎么样?”
迟瑾年墨色的眸子盯着沈辞光,弯了弯眼睛。
“他很好,难怪是你的父亲。”
或许是迟瑾年听到了最后那几句告别,又或者只是远远看了一眼。
“所以,如果之后有机会的话,你愿意来见见他吗?”
迟瑾年轻轻笑了一声,同沈辞光并肩朝回去的路走去。
“嗯。”
雨水冲刷着湿润的街道,浅浅的水洼在道沿边聚集。
天色渐晚,街上没有什么人。许久才有一辆车亮着灯从身边呼啸而过。
他们静静地沿着街边走,没有人提议坐车或打的的事。
终日的忙碌与匆匆的相见,此刻的静谧难能可贵。
他们不愿去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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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杯砸在地上摔得粉碎,飞溅的渣子在地面上滑出相当远的一段距离。
助理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不存在。
卢淑妍刚刚推开办公室的门,一个烟灰缸就朝门这边飞过来,掉在她脚下沉闷地“咚”得一声。
“谁他*的……”
何嘉树的怒斥还没骂完,就看到一脸阴郁的卢淑妍抱着双臂站在门口瞪他。
“没看到是你。”
自知理亏,他也勉强收起脾气道歉。
扫了眼办公室的一片狼藉,卢淑妍重重叹了口气。
何嘉树喜欢摔东西这个毛病从她刚接手他时就有了,但平时他一般也就是私底下骂几句,只有这几次牵扯到沈辞光时,他开始下手没轻没重的。
之前为了防止他再把办公室搞得乱七八糟,卢淑妍把所有杯子烟灰缸都换成了金丝木的。
然后何嘉树照摔不误,把地板砸出几个坑不说,还要抱怨听不着响让他心里更烦躁,忍不住摔了更多。
卢淑妍只得无奈地换回玻璃制品,并且叮嘱助理及时打扫。
她这么惯着何嘉树也算是无奈之举。她待的经纪公司不大不小,何嘉树就是其中最顶流的,可以说是全家老小的希望都压在他身上了。
“你也别这么生气,气得脸长皱纹了怎么上镜。”
“我他*才二十五!”
何嘉树怒斥。
“沈辞光比你还小四五岁呢。”
“……”
何嘉树不吭声,拿着助理递来的杯子坐在沙发上喝水。
润润吼得嘶哑的嗓子,他才开口。
“你说的是真的?剧组决定要沈辞光?”
“也不能说是决定,只是导演跟我打了电话,表现出来这个倾向。”
何嘉树冷哼一声。
“哼,想看我怎么争取这个角色?”
卢淑妍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何嘉树咬着牙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一个小导演,也敢跟我摆谱。”
“倒不是他想跟你摆谱,只是夜铭那边给的压力比较大,他需要从你这里得到一个合理的理由来选你。”
“夜铭,呵。”
何嘉树自嘲地笑了笑,抬眼看向卢淑妍。
“告诉那个导演,我的片酬降百分之十。”
“百分之十?”卢淑妍拧眉:“百分之十太多了,百分之五就很给他面子了。”
“谁知道我降百分之五沈辞光那边会不会还有什么动静。”
何嘉树摇摇头:“就百分之十。”
“这个角色对你来说也并非是不可替代,让给沈辞光也……”
话没说完就被何嘉树打断。
“让给他?然后让他借着这个角色平步青云?”
“哪有那么夸张,他的演技能不能撑起来这个角色还是个问题。”
“他真不行,不还有瑾年哥吗。”
眼见何嘉树就是咬紧不放,卢淑妍只能随着他的意。
“我会去跟导演联系。但是,”
卢淑妍话锋一转:“记住你的目标不是沈辞光,而是迟瑾年。别忘了你刚来时跟我说了什么。”
她转身离开办公室,助理也忙不迭跟着她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何嘉树阖眼,靠在沙发靠背上有一搭没一搭揉自己的眉心。
他当然记得,他说他一定要站在迟瑾年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