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自己去拿,还是我给你带过来?”
少年郎说着便笑嘻嘻的伸出手,显然已经默认了徐墨阳的选择,徐墨阳有些无奈的翻了个白眼,直接把铜钱拍到了少年的手上。
第三代也不在乎这点力道,捏着钱币便跑了,没多久便抱着个木盒回来,锁一开盖子一掀,十分精致的成品就展现在徐墨阳眼前……个鬼啊!
徐墨阳捏着面具上下左右的的瞧了又瞧,硬是没找到除了轻薄光滑以外的优点,别说镶嵌的装饰了,就连花纹都没找到一个。
就,总觉得自己好像被坑了。
但徐墨阳再仔细想想,发现他的要求也就是轻便透气遮挡性好,而这个面具全都满足,虽然没有额外的小心思却也做到了本分,已经算的上是一分钱一分货,便爽快的付了尾款。
直到后来徐墨阳才知道,那铁匠的确是这一片最好的铁匠,但他也是个听不懂弯弯绕的直肠子,你要什么样子的铁器都能做,但有什么要求必须一个个全说出来。
比如要个方形的铁盒子,你说要能里外放三把锁,最外层还要雕刻叶子的花纹,那他肯定给你一点都不打折扣的做出来,但除了叶子他也不会雕别的,哪怕默认的花叶不分家也不行,他没听到就不做。
不是没人觉得铁匠轴,但人家手艺的确好,日子也过的红红火火。
徐墨阳在知道这些事情后,本就没怎么纠结的心便更加平和了,不怕一视同仁,就怕区别对待,现在知道铁匠平等的对所有人都本分,那他就放心了。
第三代兴冲冲的跑过来又跑过去,额头见汗脸色红润,就为了几个零嘴钱,大夫家也没说什么,多跑跑跳跳是好事,他们家小孩难得碰到一个合眼缘的愿意动动他金贵的腿。
这么跑上一段时间,没准二十的成婚年龄就能放宽到十八了呢,虽然老大夫想抱重孙,但好田好地才能长出好苗子!
等他回来的时候,徐墨阳已经戴上了面具,轻薄的面具极为贴合,将徐墨阳堪称惊悚的脸挡的严严实实,只露出那一双带着仙气的凤眼,配着为了不磨到伤口特意做宽大的衣袍……
“你之前走在路上的时候,是不是总被人偷瞧?”
少年绕着徐墨阳的轮椅转了一圈又一圈,对他带了个面具就跟换了个人一样的感觉啧啧称奇,他还没跟老大夫学会如何瞧骨相,之前阿翁说徐墨阳长得好看他也只是嘴上应和,知道现在才后知后觉了徐家郎君的优越外表。
只露出一双眼睛都这么吸引人,要是脸没被毁,得多好看啊!
少年的问话纯粹出于好奇,徐墨阳回答的也异常快速。
“不是。”
说这话的时候他毫不心虚,他原本的样貌是有那么点好看,但人家从来不是偷偷看,那些女郎都是直接看的。
想到自己之前为了推销油纸伞的走秀,徐墨阳被面具掩盖的脸上多了些红色,转瞬又想起现在狰狞的模样,心情难得有些低落。
说不在意外貌那纯属假话,但要说多在意……他并未体验过容貌有缺者在众人目光中的生活,从被救回来再到拿到面具,真正见到他容貌的广泛群体只有阿花村子里的人,但他们一年半载可能都不会出村,影响并不算大。
被送到医馆后,老大夫心细如尘,他的大多数时间又都在梦中消耗,所以直到他要搬出医馆的时候,见过他样貌的也不过只有老大夫一家,还要排除女子。
等到发现自己容貌有异后,徐墨阳直接买帷帽定面具一气呵成,于是见过他现在的真面目的人也只多了铁匠和安娘子,铁匠是个不会说闲话的,安娘子是要立志做小透明的,徐墨阳也的确没怎么受到容貌方面的困扰。
但有些问题,并不是你忽视它就能自己慢慢解决的。
就像他的伤势,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结痂愈合,而不会全无痕迹。
现在流落东胜神洲也就罢了,等到他联系上徐家的女郎,他真的敢顶着这张脸去找大圣吗?
徐墨阳越想越心情低落,难得陷入了文艺青年的悲春伤秋中,就差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然后一滴清泪落下。
然后他就闻到了一股食物的香气,还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浓。
嗯?
嗯!
“狗贼,放开我的肉咸豉!”
徐墨阳冲着第三代怒喝一声,抬手就要给面前这不知死活的崽子一点颜色看看,少年嬉笑着往后一闪,躲过了敲下来的毛栗子,有些遗憾的看了眼盘子,然后飞快的溜了。
他都好久没吃过牛肉了,也就是今天才从徐家郎君这边蹭了点,回头估计还得乖乖被敲脑袋……不过这牛肉可真好吃,安娘子的手艺真不错!
“给我倒一碗米酒过来。”
徐墨阳气咻咻的看了眼少了大半的盘子,对着安娘子说道,这肉咸豉是下酒的好菜,这地方杀牛的少,他好容易才让人买了牛肉回来做了些,结果一个没看住,就只剩这么点了。
回头那小子要是再来蹭饭,至少要被敲十下脑壳……身体有点弱,还是五下吧。
安娘子很快端了碗米酒回来,还贴心的配了杯蜂蜜水方便徐墨阳选择,徐家郎君向来懂得珍惜眼前事,为被损失的肉咸豉象征性的哀悼三秒,就喜滋滋的甩开腮帮子大嚼。
回头还要定个半张脸的,下半张脸可以用布围着,不然吃饭都不方便。
摘下面具的时候,一个念头轻巧的闪过,转头又被沉浸在美味中的徐墨阳甩到脑后。
肉咸豉的做法简单却极为鲜美,相传曾是宫廷的必备小菜,要用上好且新鲜的牛肉切成骰子模样后用盐去腥,锅中放入切薄的生姜炸熟倒出姜油,再将豆蔻炒熟拌成汤汁捞出。
等到一切备齐,便在锅中依次下肉,豆蔻,生姜油以及其他调料,加入马芹炒到发黄出锅再焙制,入口便奇香无比鲜味十足,只是这地方牛肉难寻,才显得肉咸豉难得。
“好吃!”
徐墨阳冲着安娘子竖起大拇指,享受美味的同时也对她的天分感到惊叹,虽然这菜的技术含量不高,但一次就能做出这种滋味,在厨艺上几乎是老天爷赏饭吃了,若是放在现代,世界名厨定然有她的一席之地。
可惜她生在这个时代,至多也只能成为高门厨娘,或者小店厨师,因为酒楼厨师就跟许多的职位一样,女子连参与选拔的资格都没有。
除非她能从头开始或者有贵人赏识,做一家从伙计到厨子掌柜都是女子的酒楼,而且这些人还必须上下一心,才能打破男子设定的天花板。
徐墨阳的种种思绪只是一闪而过,他就着米酒吃完了所剩不多的肉咸豉,便把自己推到了房门前,拉开门就直接扑到床上呼呼大睡去了。
“这米酒的度数有点高了……”
徐墨阳揉着脑袋坐起来,看着窗外漫天的火烧云嘟囔道,自家酿的米酒清甜适口,他不知不觉便多喝了些,本以为最多一两个时辰就能醒酒,结果竟然一觉醒来就能观察暮山紫了。[1]
他从床上爬起来走了两步,非常准确的坐到自己的轮椅上,挪到卫生间去解决了自己的生问题,才出来吃晚饭。
经过这段时间的治疗,徐墨阳的恢复相当良好——每个时辰他都能站起来走足足七步了。
别小看这七步,他可是从腰部以下没有知觉开始复建的,比五步蛇还多两步,再厚脸皮一点,都能跟曹植等同了!
老大夫那边也拍着胸脯保证了,把徐墨阳治疗的不留内伤他做不到,但让伤口结痂,跑跳无碍却是没问题的。
有这句话,徐墨阳的心就定了。
不过在腿脚恢复之前,让人把自己搬来搬去也不是徐墨阳的风格,他在确定自己一时半会儿恢复不了正常行走的能力后,便借了老大夫的纸笔画了张手摇轮椅的草图,让第三代给匠人带过去要求定制。
那匠人一眼看出其中的利润,又有医馆这个招牌挂着,不但分文不取,还给了一小笔专利费,少年回来的时候都惊呆了,徐墨阳却只是打了个哈欠又睡着了。
这轮椅的图纸其实还是贱卖了,这可是做拼图的王家做了轮椅的成品后,亲自给他看过又临摹的图纸,只是他现在也的确急需,也就不计较那么多了。
除此之外,徐墨阳还把房间重新布置了一番,最大的改变就是将床搁到了门前,然后把门从往里推的方式改成了往外开,直接开门上床,不用过门槛走地砖。
诸如此类的巧思还有很多,徐墨阳在没有生缺陷之前都没想过自己能有这么多的奇思妙想,看似不起眼,但每个都方便了他的日常生活。
要是到了现代,没准他就能靠着这些小物件做特殊群体的生意。
中午吃醉了酒又没咽下去多少东西,晚上的伙食便偏向清淡,好在徐墨阳有肉就行,把饭菜吃了个干净,然后去洗漱,安娘子则收拾起碗筷来。
“我想到找消息的方法了!”
在回房间的路上,徐墨阳突然眼睛一亮,安娘子洗碗的手一颤,白瓷的碗便落了下来,哗啦一声被摔成几瓣。
“郎君……”
徐墨阳被瓷器碎裂的声音吓了一跳,正想让安娘子小心被割伤,就看到安娇娇猛的扑了过来,嘴唇哆嗦了半天,最后还是只说出了这两个字。
“我找到方法了。”
徐墨阳又重复一遍,话语中是不容忽视的认真。
三天后,路口搭了一间茶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