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郊外安静,熄灭的路灯感应到轻微的脚步声,沿途依次亮起。
一名天师与另一个身穿送货员工作服的人结伴同行,送货员怀里捧着一个箱子,小心翼翼打量四周。
他脖子上挂着好几种驱鬼符咒和工具,低头确认箱子上贴的地址。
“真是抱歉,还要麻烦您陪我跑一趟……”送货员向身旁的天师笑了笑,说道,“本来我们晚上是不送货的,这个客人非要这个时候……”
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一定要立刻送过来,送货员今晚值班看守库房,接到电话和订单,一开始是拒绝的。
现在谁还敢大晚上出门,给多少钱都不行,结果碰巧有个天师路过,说可以陪他一起。
送货员很犹豫,又看了眼送货的费用,于是才勉强同意了。
天师礼貌笑道:“没关系,应该的。”
两人沿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前进,很快来到一栋房子前。
天师停下脚步站在路边:“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送货员点点头,朝房子大门走去。
他是普通人,没有修习灵术,看不到房子的外侧有一道发光的符阵。
这道符阵防的是怨魂与拥有灵术的天师,送货员看不见,也就无法接触,所以畅通无阻地进入。
然而他来到门前,又被另一道符阵挡住,怎么也无法再继续往前。
送货员一无所知,在符阵的影响下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努力伸手想敲门发现敲不到。
这附近没几个住户,他干脆放下箱子,试着喊道:“连先生?您在家吗?”
外侧路边的天师安静看着这一切,时刻警惕周围的动静。
房子里面,南灯正在睡觉。
兔子头突然睁眼,从枕边一跃而起。
过了一会儿,南灯动了动,揉着眼睛也坐了起来。
外面的声音都被符阵挡住,南灯应该听不见才对,但他隐约间好像就是察觉有人在喊什么。
他刚从睡梦中醒来,抱起兔子头迷茫环顾四周。
连译不在卧室,外面的走廊和客厅也很安静。
南灯还以为是自己做梦了,再一仔细听,有个模糊的声音仿佛从极为遥远的地方飘进来。
南灯有些害怕,望着空荡荡的卧室:“……谁在说话?”
他上一次直接弄碎了连译设下的符阵,自己却不知情,现在同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兔子头自告奋勇,想要出去会一会这个人,被南灯死死抱住。
“别乱跑!”南灯抱着它悄悄下床,正打算开灯时犹豫了。
他小声喊道:“连译?”
连译真的不在家,而那个声音还在响,越听越像是地底的鬼魂,一边往上爬一边在说话。
南灯越发忐忑不安,以最快的速度躲进衣柜,蜷缩在角落一声不吭。
门外,送货员见许久都无人应答,掏出手机联系客户。
这么晚了,客户也没睡,通话刚接通了两秒就被挂断,随即有一条短信发来。
“没人在家的话,放门口就行。”
送货员内心狠狠吐槽,还是无奈照做。
他在箱子上签了名,放在门口的台阶下方,转身回到路口。
“好了,可以回去了,”送货员再次向天师道谢,“太感谢您了……”
天师点点头,与送货员一同离开。
他将送货员送回公司,立即拿出自己的通讯器。
“没动静,但房子里里外外都有好几道符阵,普通居民也进不去。”
谷虚收到传讯,沉着脸:“他把那栋房子护得这么好,莫非里面还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卓清的魂体已经探知不到了,连译今晚外出去了医院那边,他依然将房子保护了起来,连普通人也无法靠得太近。
连译实力太强,敢直接杀了卓清并囚禁魂体,一点不怕内庭问罪,这会儿又这么谨慎小心了。
“长老,那要不要白天再去一次?”
谷虚身后的手下正在帮他换药,一边提议道。
“不必了,我只是有些好奇而已,”谷虚冷笑,“等他的罪行悉数公布,一切都会明了。”
手下应了一声,小心缠好纱布。
谷虚背后的伤到现在都还没好,用了多少药都见效甚慢。
从前也没有谁能从秽首口中逃脱,他算是第一个了,根本找不到相同的病例,不知道还得疼多久。
连日的疗伤已让谷虚消瘦了不少,他忍着疼痛,把通讯器往桌子上一扔。
与此同时,医院外的法阵还在维持着。
预计的怨魂一共有十八只,全部都是近期因为传染病死亡的居民。
其他区域也有类似情况发生,不过地府基本只在这片区域出现,大量新生的怨魂只能靠天师和地灵抓捕。
而病症到现在都还没有确切的定论,也不知道该如何治疗。
五只三级怨魂被困在法阵中,嘶叫着攻击光罩,被拉扯到地府身边。
翁平然眉间的痕迹越皱越紧:“照这样下去……”
居民因病死亡,怨魂数量又会大幅增高。
要是无法从源头控制事态,多少天师都不够用。
法阵持续了两个小时,地府终于将所有怨魂吞下,缓缓消失在视野内。
周遭恢复如常,医院里也安静下来。
八卦环极速下坠,在空中划出一道光柱,停在连译身侧。
事情已解决,他正欲转身离开,翁平然叫住他。
“连首席,”翁平然打量他几眼,“见你一面真是不容易,近来如何?”
他来好几天了,才终于见到连译。
连译看向翁平然,冷淡道:“翁长老。”
他以前与翁平然接触不多,也没有要和对方叙旧的意思。
而他向来冷漠,对谁都这样,翁平然也没有计较,又问:“混沌神在你住处附近现身过一次,之后可有过什么别的发现?”
连译回答:“没有。”
“一点异常都没有?那只地灵黑猫,去过你那边吗?”
“没有。”
翁平然还不死心,郊外发生过那么多事,他就不信连译真就什么都不知情:“山神呢?也没有发现任何预兆?”
连译顿了顿:“为什么一定要找到山神。”
他语气未变,依旧平淡又冷漠,仿佛对这件事漠不关心。
翁平然面容严肃:“追随侍奉山神,是你我应尽的职责,你进内庭所学的,难道都忘了吗?”
连译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他移开视线:“我还有事要忙。”
话音刚落,连译转身离开,沿途也没人敢拦他。
翁平然又气又无奈,摇头叹息。
他身后有另一名学生,压低声音道:“连首席这样……想来山神也不会选择出现在他身边吧。”
山神怜悯众生,却不是随便谁都有机会见到,传闻中需要绝对纯净善良的品性,为人温和无私,并拥有对山神的信仰,才会被选中。
虽然传闻只是传闻,并没有什么依据,但这个说法被绝大多数人认同。
连译无论哪一点都不符合,他冷漠到近乎冷血,待人疏离,偶尔显露出更加残忍与狠戾的一面。
所以即使混沌神出现的地点离他住处非常近,也没有多少人怀疑他会与两位神有什么关联。
“行了,”翁平然没有接话,转头说道:“去帮你师兄清理善后。”
他身后的学生赶紧应下,去了林玖的方向。
这时,翁平然的通讯器响了一声,是谢运发过来的一份资料。
他打开查看,脸上表情从疑惑到惊愕。
资料里是一张地图,上面标注着目前发现未知传染病的区域,正好能连成一条线。
而还有一条轨迹一模一样的线,是连译近期到过的地方,他在相南杀了卓清,之后一路来到这里。
地图的含义不言而喻,谢运想告诉翁平然,突然导致居民死亡的病症,是连译导致的。
但仅凭这两条线,并不能当做证据,翁平然眉头紧锁,继续往下翻。
谢运仿佛猜到翁平然会有所疑虑,资料的最后还有一句话。
“天生煞体,做出什么事来都不意外,此人是个祸患。”
—
连译赶回住处,看见门口摆放着一个箱子。
他只看了两眼,确认不是自己的东西,毁掉箱子上贴的地址,用灵术扔到远处的垃圾桶。
待他开门进屋,来到卧室。
黑暗中的床铺空无一人,被子凌乱。
“南灯?”
话音刚落,连译立即感应到衣柜里有人。
他快步走近,俯身蹲下拉开柜门。
南灯果然在里面,见到连译出现,钻出衣柜扑进他怀里。
“你去哪里了?”南灯紧紧搂住他,“我等你了好久……”
“工作上有点事,”连译解释了一句,“怎么不用手机?”
南灯的新手机里有连译的电话号码,有事可以给他打电话。
“我……我放在客厅忘了拿进来,”南灯心有余悸,“我不敢出去,外面好像有鬼在说话……”
连译皱眉:“有鬼?”
南灯煞有其事,重重点头:“小兔也听见了,但是声音很小,不知道在说什么……”
兔子头从南灯怀里跳出来,默默回到床边继续睡觉。
联想到门口的箱子,连译大概猜出真正的原因。
符阵既是保护南灯,其实也算是将他困在房子里,而两层符阵已经开始困不住他了,所以他才会听见符阵外的动静。
南灯还以为自己撞了鬼,埋在连译怀里渐渐放松。
“我明天去买些符咒回来贴在门口,”连译抱着他安抚,“别怕,没事了。”
南灯点头,他这会儿缓过神来,就开始感到困倦。
连译抱他回床铺,陪他一起躺下睡觉。
他回来时身上的黑色外套被脱下,南灯靠在熟悉温暖的怀抱里,安心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