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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清屹感觉不出究竟是那一块儿疼,只觉得腹部的位置似乎安了台搅拌机,将他的脾胃好一通搅和。
上大学后他的饮食还算规律,这胃病已经好久没犯了。
肩上压着些重量,江濯拧紧的眉头松了些,温热的鼻息自颈侧传来,他的耳腔仿佛被方清屹时急时缓的呼吸声占据得彻底。
不远处传来小区的安保人员报警的声音,江濯低头看了一眼方清屹,伸手下意识揽住了对方的肩头。
方清屹咽了下喉咙,他的两片唇瓣紧紧闭着,可能是太疼了,瞳孔有些涣散,长睫毛微微颤动一下。
警笛声由远及近,江濯并没抬头去看车祸的情况,他仔细观察着方清屹脸上的表情,声音依旧很冷,“你的车呢?先送你去医院。”
“不用……”
方清屹难受地抽了下嘴角,缓了一会儿才抬起头和江濯拉开一些距离,“家里有药。”
胃疼而已,没必要去医院。
俩人说话间,路虎的驾驶舱里出来一个满脸通红的男人,那人脚步虚浮地走了两步,又踉跄地摔坐在路边。
怪不得这么宽的大马路能追尾,原来是酒驾。
不远处警灯闪烁,方清屹自然无心看热闹,勉强撑着自己站直身子,道了句“谢谢”,又说:“我有点不舒服,有什么事改天再说吧……”
方清屹说完便转身往小区里走,没走两步被身后的江濯拽住了手臂。
“我送你上去。”江濯道。
方清屹正想回不用,侧头看到江濯已经跟了上来,脚步停顿了两秒决定将原本的想法抛到一边,他眨了眨眼小声地回了句“嗯”。
这间公寓江濯住过,还算熟悉。
腹部绞痛得厉害,方清屹进了门后,便径直往卧室走。
没想到短短几步路他居然走出了一身虚汗,手脚凉了大半,这会儿实在撑不住,方清屹也没和江濯客气,脱了外套往床上一躺,拉过被子直接闷在头上。
江濯换好鞋,跟着方清屹进了卧室。
瞥了眼床上挤作一团的小山丘,江濯脸色沉了沉,他没犹豫,伸手把人从床上重新揪起来捏着方清屹的肩膀好让对方坐直身子,“别睡方清屹!胃药在哪?”
方清屹身上没什么力气,掀了掀眼皮,闷哼一声心想江濯怎么还没走,意识迷离了片刻,听到江濯又问了一句“药在哪”。
“可能在……客厅的储物柜。”
嘴唇颤了颤,模模糊糊感觉到那点温热正在离开他的肩膀,方清屹重新倒回床上,他侧着身抱住被子蜷缩成一团,呼吸不稳地喘了口气。
江濯站在床边,眼里眸光晦暗,alpha盯着床上那团背影看了片刻,才转过身去。
储物柜里确实找到了药箱,不过胃药是过期的,江濯看着说明书将其中两种胃药挑选出来,出了公寓。
翌日,方清屹口干舌燥地从床上爬起。
谁能想到两杯白酒的后劲儿这么大,差点没把他的胃送进ICU,这胃病好几年没犯了,昨晚要是再疼下去,方清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阑尾出了问题。
好在后半夜不那么疼了。
病去如抽丝,到底折腾了一晚上,身上出了汗,方清屹麻利地起床去浴室冲了个澡。
餐桌上放着纸袋,方清屹扫了一眼,顺手扯开袋口看了看,里头装着两种开了包装的胃药。
他的记忆有些模糊,所以这药是江濯买的?虽然迷迷糊糊地,但好像确实有人一直在他耳边说话,还给他喂了水,喂了药。
口腔涌起一阵苦涩感,方清屹仰头灌了半杯温开水,心想,这人还怪好的呢。
这周末,方清屹回了一趟京大。
京大每年的平安夜都会举办大学生室外音乐节,许吟不知道从哪儿整了一支乐队,说是要毕业前不留遗憾。
依稀记得高中的时候许吟和唐煦是组过乐队的,叫“HESSEN”,又名“黑色森林”,特别中二的名字,当时许吟是主唱兼贝斯手,唐煦是鼓手。
后来唐煦出国留学,“HESSEN”很快就解散了。
乐队要提前排练,许吟嚷嚷着让方清屹把把关。
方清屹嘴上说让许吟别抽风,等到周六下午,还是按照约定到了京大社团中心的演出小剧场。
许吟苦着脸,似乎是太久没碰贝斯了,他弹得很勉强,磕磕绊绊地结束了一段表演。
这会儿方清屹正在台下坐着,他乐呵地看完表演,见许吟将贝斯递给一旁的吉他手,问道:“这就结束了?”
“休息会儿,我找找状态!”
许吟抿着嘴,看起来有点儿受挫,他在方清屹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对了,你之前让我打听的事,有眉目了。”
“叶启?”
“嗯,叶启好像确实和江少有点关系。”许吟边刷着手机里的乐谱,边回道:“我查了查,他在京大读书的时候,跟过周臻教授学设计,算周教授的关门弟子。”
“周臻是谁?”方清屹问。
“不是吧。”许吟侧过头,有些难以置信,“周臻是周院长的妹妹,江少他妈妈呀,前几年生了一场重病去世了,不过我记得她在设计院留了很多代表作品。”
“你不可能一点儿都不知道吧。”
方清屹仿佛被石头堵住了心口,有些难受,一时不知该回些什么。
原来江濯的妈妈……已经不在了……
“不是我说,方少你对江濯太上心了,还查什么叶启……”许吟话匣子开了,一股脑地输出,“你一向最怕麻烦,当初你说要追沈凝,我根本就不信。”
闻言方清屹眉头不自觉蹙起,他知道许吟要表达什么,无非是想说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你还练不练,不练我走了。”方清屹没什么耐心,他并不想和许吟在这儿聊自己的八卦。
“着什么急呢我还请了外援,喏来了……”许吟说着站起身,似乎是看到什么,朝小剧场入口处挥了挥手,“江少!这儿呢!”
小剧场里的灯光不算明亮,江濯进了门便看到朝他挥手的许吟,他的视线掠过方清屹,旋即径直朝观众席走去。
方清屹坐在第三排靠中间的位置。
没一会儿,许吟回了台上,捣鼓着他的贝斯曲谱。
室内没开暖气,温度低了些,方清屹两只手揣着外套里,有些不自然地靠着椅背,他想自己应该抬头和江濯打声招呼。
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吟半晌,直到江濯在他身旁落座,方清屹才侧过头找到个话题道:“前俩天,谢谢你啊。”
“不用。”江濯回道。
江濯身上总是透着股莫名的清冷,难以接近,其实沈凝身上也有类似的气质,方清屹当初是真挺喜欢沈凝的,不然也不会费劲巴拉地追了一个月,但现在回过头想想,好像又觉得许吟说的挺对。
他一向最怕麻烦,所以在明知沈凝喜欢江濯的情况下,为什么还要追呢。
思绪混乱着,但好像已经有了答案。
许吟似乎找到了状态,前奏弹地行云流水,他尝试着做了点改编,很快便找到熟悉的感觉。
方清屹现在哪里顾得上替许吟把关,他侧头看了一眼江濯,两只手在外套衣兜里捣鼓两下,心里和猫爪儿挠似的,酥酥麻麻,脑袋里冷不丁冒出许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他有点想追江濯了……
方清屹这个人其实特别简单,喜欢的就要得到,虽然得到之后可能会变得没那么喜欢,但总归是从不压抑自己的天性。
可毕竟发生了这么多事,就算他现在掏心掏肺,恐怕江濯也不会领情。
方清屹想着,兀自苦笑一声。
为了营造气氛,舞台上开了两盏氛围灯,不算明亮,灯光传至观众席时,只剩虚虚一些光影。
昏暗之中,方清屹侧过头,他的视线扫过江濯挺翘的鼻尖,那双浅眸亮闪闪地,很晃眼。
他歪了歪脑袋,靠近些江濯耳边说道:“你和沈凝的事儿,解决了吗?”
“怎么?”江濯转过身来,面朝着方清屹,脸色不明地问:“你着急追下一个?”
“……”方清屹可没这么想,挑起眉梢:“我就是问问,没别的意思,你不要过度解读……”
江濯冷哼一声,他并未觉得自己在过度解读,方清屹原话不就是这么说的,追不到就换一个,走了沈凝,还会有下一个沈凝,不是吗。
方清屹没再接上这个话题,他抬手碰了碰鼻尖,忍不住又问:“除了沈凝,还有人追过你吗?”
“没有。”江濯说。
“嗯?为什么……你这么好——”方清屹自觉口误,顿了一下,没敢说江濯“好看”,压着嘴角道:“怎么会没人追你,不是还有那个——”
没等方清屹说完,江濯已然回过头去,他看向舞台,语气有些闷地开口道,“他不喜欢我。”
方清屹微微一愣,才明白自己是戳到了江濯的痛处,他想安慰江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停了片刻,才道:“他不喜欢你是他没眼光。”
“你要往前看。”方清屹说,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劝道:“会有别人喜欢你的。”
短暂的静默……
不远处的许吟正好换了首选曲,大概是抒情歌的氛围太好,江濯没反驳,深邃的眸子闪动着,侧眸重新看向方清屹。
片刻后,他动了动绷紧的唇角,很轻地笑了一声:“包括你吗?”
作者有话说:
有宝贝说剧情发展比较慢,嗯……快了,不会让江江等太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