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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清屹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脑袋嗡嗡地开始疼。
外头正在下雪,屋里只开着一盏小灯,明暗交替之间,方清屹眯着眼睛坐在沙发上,他的下巴虚虚搭着膝盖,视线落向窗外茫茫的白雪,那对桃花眼眯了眯,在昏暗的光线下,略显呆滞。
江濯进门的时候,便看到了这么一副光景,散着衣襟的方清屹正窝在沙发里,手上紧紧握着一只玻璃酒杯。
约莫是听到门口传来动静,方清屹侧眸看了过去。
他第一眼便看到了江濯发丝上沾着的白雪,明明醉得迷糊,方清屹却连alpha脸上皱眉的表情都瞧得一清二楚。
分开这半个月,方清屹没有骗人,他其实是很想江濯的,可当这人真出现在面前,又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动作。
江濯脱下大衣外套,挂起,旋即朝方清屹走了过去。
方清屹应该是刚洗完澡,发丝湿漉漉地,他身上披着件浴袍,连睡衣都没换,江濯微微弯腰靠近沙发,很轻地在那白皙的脖颈处嗅了嗅,直到确定没有任何omega信息素的气味,才抿唇说道:“方清屹,这就是你说的没喝多少。”
alpha一靠近,身上带着的微微寒意便随之扑面而来,方清屹抖了抖肩膀,手指僵硬地握紧酒杯缓缓抬起头来,倔强地回道:“不关你事……”
缓过神来,方清屹觉得自己现在至少还算清醒,没到那种脑子发昏的程度,他知道江濯或许压根就不喜欢自己,易感期那次本身就是个意外。
关于江濯,太容易猜了,一开始骗他假装男朋友,“曝光恋情”后紧急联系记者发新闻稿,让事件发酵,捆绑“方信”炒作,估摸着也能让“鼎江”的股票翻个几番。
接下来呢?是不是还有别的计划,一步步骗他走进那张编织的虚情假意里,然后再一点一点宰杀他。
方清屹感觉很不舒服,一腔欢喜扑了空他也认了,被人这么明目张胆的算计又算怎么回事。
江濯看了一眼发愣的方清屹,在沙发前蹲下身子,微微仰起头,方清屹的眉尾耷拉着,一副生气的模样。
他能猜到方清屹生气的原因,这段时间自己确实冷落了对方,但疗养院的项目是他撬开与方信合作的第一块敲门砖,江濯不得不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以确保万无一失。
江濯只恨自己年龄太小,即便努力了这么一番,方洪可能也只把他当成配不上方清屹的毛头小子。
不过没关系,只要合作的项目越来越多,等牵扯的利益足够大时,就由不得方清屹的爸爸同不同意。
“方清屹,别生气。”江濯其实并不是很擅长哄人,他有些笨拙地抬手摸了摸方清屹湿润的发梢,“……我答应你,接下来都不会像这次一样,离开这么久了。”
这算怎么回事,打一巴掌再给个枣吗。
方清屹心底拱起一阵火,只觉得江濯的演技真好,要不是提前发现这人的伪装,他差点又要被骗过去,像之前一样,自以为是地以为对方并不是不上心,只是没经验又恰好是不擅长表达的性子罢了。
方清屹没回答,歪了下脑袋躲开alpha的触碰,他现在不想和江濯说话,但看着近在咫尺那张冷脸露出无辜的表情,心底愤怒的火把瞬间燃烧得彻底,低头压着怒意问道:“江濯……你和我说句实话,这几天到底在忙什么?”
手掌摸了空,江濯怔楞两秒。
“陪我爸——”
“算了你别说了,我不想听。”方清屹头疼得厉害,他现在意识不太清醒,实在分不清alpha嘴里吐出的话,几分真,几分假。
他伸手摸了摸江濯微凉的脸颊,面色冷淡地道:“我只问一句——从认识到现在,你有没有骗过我?”
傻子也好,笨蛋也好,方清屹他认栽了。
只要江濯现在主动说实话,他可以既往不咎,毕竟那时候方清屹也不喜欢江濯,还总爱变着法子捉弄人,没理由要求别人对自己掏心掏肺。
“我想听真话。”方清屹说道,他的手指一点一点上移,轻抚着江濯微微皱在一起的眉心。
闻言江濯面色霎时沉了下来,他猜方清屹应该是听说了什么。
两家的合作很快就会见报,他没什么好隐瞒……
沉吟片刻,江濯还是犹豫了一下,因为这次除了谈合作,他们家还和方洪提出了联姻,虽然方洪回答还需要时间考虑,但以方清屹的性子,一旦知道了恐怕会逃得远远地。
在没把握的情况下,他赌不起。
“没有。”江濯低声回道,他伸手将方清屹手上的玻璃杯取了下来,放回茶几上,“我抱你回卧室,喝了酒别在沙发睡。”
如果是半个月前,方清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伸手去搂江濯,享受着男朋友的专属服务,可这一刻他出奇地讨厌江濯的道貌岸然。
原来人为了利益,是真的可以,不要脸地去做违心的事。
方清屹这人一向拎得清,他也懒得去揭穿江濯的狐狸面具,冷哼一声拍开江濯伸来的手,懒懒地往后靠着沙发,嗤笑道:“ 不用了,您小江总金枝玉叶,我享受不起这服务。”
谁知道这一抱,他得拿什么还,“方信”的项目资源,还是他家的人脉。
连续几天日夜颠倒的加班,江濯实在没什么精力安慰闹别扭的方清屹。
他拿出提前准备的礼物,诚恳地说了句“对不起”,旋即拉过方清屹的手,仔细地将手表套在手腕上,由于时间匆忙表带未做精细化的调节,戴起来有些松垮,江濯垂眸抱歉地说道:“等过几天,我找人调一下表带的长短——”
方清屹本来就不太冷静,见江濯能牺牲做到这个份上,心底压抑一晚上的情绪彻底爆发出来,他掐了掐掌心,起身快速摘了那价值不菲的腕表,“啪嗒”一声,直接丢进玻璃杯半满的红酒里。
“不需要。”方清屹朝江濯吼道,不知是不是气的,他的声音抖了抖,“买个什么破表就想收买我,你当我是那些纯情的omega。”
表盘上嵌着一颗蓝宝石,即便浸入酒红的液体,却依旧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江濯抿着唇,他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方清屹,你到底在闹什么。”
他很难不联想到视频里满眼温柔的方清屹,那个小明星是omega吧,所以方清屹才会那么耐心,才会露出那样宠溺的笑容。
“我闹?”
方清屹直直看向alpha,鼻尖的酸意越来越浓,他不想让江濯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强行逼着自己收敛起眼底的怒意,唇线绷得笔直,多余的话一句也不想再说了。
江濯也是被方清屹气到了,才会口不择言,他抬手揉了揉额角,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侧眸看向方清屹,正准备道歉,视线却无意间瞥见沙发的角落里,有一条闪着亮光的手链正静静地躺在那儿。
周围的冷空气仿佛一瞬之间重新席卷而来,两秒后,江濯的手僵硬着停在了半空。
方清屹从不带首饰,江濯也是,那条手链很明显是omega的,上面甚至镶嵌着一颗方形红宝石,每一个切割面都泛着耀眼的光,在昏暗的灯光里依旧熠熠生辉。
怀疑的种子一旦生成,只要稍稍给出一丁点儿养分,便能迅速地生根发芽。
原本的冷静在这一秒彻底被摧毁,江濯终于知道,方清屹刚才并不是在故意找茬……而是因为被破坏了约会,才怒不可遏地发脾气。
几乎同时,alpha额间青筋跳起,他下意识将站在一旁的方清屹重新推了回去,没一会儿便曲着膝盖单脚跪在沙发边缘,伸手拽开那浴袍的衣领。
方清屹本来就昏昏沉沉,被这么一推一拽地,视线模糊着,抬头对上江濯审视的目光。
江濯的视线像寒冬腊月里树梢上凝结的冰刀,透着难以言喻的冷,方清屹下意识往后缩了缩,皱着眉握住alpha乱动的手,挣扎着沉声问道:“江濯,你发什么疯——”
方清屹话未说完,浴袍的系带已经被扯开,胸前凉了一瞬,他难以置信地抬眸,愤怒的眼神像是要活剐了江濯,低声呵斥道:“滚,别他妈碰我。”
他的手腕很快被江濯捏住,江濯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
“方清屹,你带谁回家了。”
江濯的手指死死扣住方清屹的腕骨,丝毫不给人挣脱的机会,他的理智彻底濒临崩溃,“是谁?那个小明星?叫安安是不是,你喜欢他那样的?”
方清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比起江濯质问他“带谁回家”,他更惊讶于对方居然能准确说出“安安”的名字来。
“你派人跟踪我?”
方清屹拧着眉,他不再挣扎了,而是停下来抬眸恶狠狠地看向江濯。
“回答我!”江濯的声音依旧很冷,他松开了一只手,抵在方清屹的下颌上,“方清屹!你明明答应我的,为什么还要去找omega?”
江濯止不住开始懊悔,他不该相信方清屹的柔情蜜意,这人一向最擅长骗人,不是吗?
“呵。”
听着这样的质问,方清屹的心脏像被捏住似的,止不住地疼,他冷笑着,嘴唇动了动,几乎快要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你说为什么?我是个正常的alpha,当然有正常的生理需求。”
“你不是知道的吗,我一向如此!”
“方清屹!”
“你到底有没有心!”
屋子里猛地传来怒不可遏的质问声,alpha的唇角绷得很紧,浓郁的乌木香从后颈的腺体处溢出,他手上的力气不由得加重几分,直到听见方清屹痛苦地闷哼一声。
昏暗的光线下,江濯的脸色阴郁到极致,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渐渐失去血色,却依旧扣着方清屹的下巴不放,alpha强势的眼神在那块标记过的领地巡视着,令人不寒而栗。
“omega?”他冷笑着靠近方清屹耳边,“他能把你c上高潮吗?”
“别自欺欺人了。”江濯道,“方清屹,你才是我的omeg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