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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交心啦

永结同心 禅梵生 9980 2024-01-04 10:5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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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连奚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到皇宫了。他还有些犯迷糊,感觉到身边的热源,还有熟悉的沉木气息,直往对方怀里蹭。

薛时野把他捞起来些,一只手还搭在他腰际。

“醒了?”

“嗯……”安连奚眼睛还都未睁开,好半晌,他才含糊问了句,“王爷,到家了吗。”

薛时野一笑,“睡傻了?”

安连奚眼睫动了动,缓慢睁开眸子,一看还是在马车上,后知后觉回想起来他们好像是入宫参加宫宴来了。

马车停在宫门处许久不见动静,朝阳宫早早就有宫人来禀岐王殿下到了,高公公一过来就看到停在那不动的马车,瞥见了在旁侍立的张总管。

张总管看到高公公,还记得自己要请教的事,上回在西山都没来得及去找对方。

“高公公。”他上前招呼了声。

高公公觉得这次的张总管格外热情,也乐呵呵和他打招呼,两人相互见礼后,高公公率先问道:“怎还不见王爷和王妃,二位人呢?”

张总管闻言朝马车那边打了个望,低声说:“王妃尚未睡醒,王爷陪着呢。”

高公公听罢脸上露出了然的神情。

末了,他和张总管对看一眼,都不约而同地笑了笑。

原本安连奚就是打算在城中逛一圈再来宫中,所以提前出府。没想到中途会遇见李明,后又因薛时野的身份不方便再逛下去,故而入宫的时间远比预计的要早上许多。

安连奚揉了揉脸,“唔,那我们到宫里了吗?”马车已经停了,应该是到了的。

下一秒,脸上落了一只大掌,他正准备垂下的那只手僵在半空,被对方指.腹碰过的地方好似点燃了般,热度寸寸升高,及至发.烫。

薛时野指尖在他面颊滑过,声音轻柔,“出印子了。”

安连奚恍然,抬手就要去搓.搓。

薛时野像是看穿了他的动作,抓着他,“稍后便会消。”

安连奚只得作罢。

直到印子消了,他们才从马车上下去,接着就看到了远处候着的张总管和高公公。

安连奚抓在薛时野衣襟上的手紧了下,“放我下来吧。”

薛时野单手搂着人,“再行一段。”

闻言,安连奚便没在多说。薛时野也不是第一次这么抱着他在皇宫走来走去了,加之对方肩上的伤也消得差不多,抱就抱吧。

身后,张总管和高公公再次目光相接。

下一刻,两人嘴角扬起相同的弧度,一切尽在不言中。

安连奚趴伏在薛时野肩头,目光没什么焦距地四下乱晃,恰好看到了后面相视一笑的两个人。

他顿了下,突然往薛时野颈窝缩了缩。

薛时野瞥他,似有所觉地将人整个都裹了起来。

密不透风。

一瞬间,安连奚整个人都陷在了薛时野怀里,安全感满满的,丝毫没有察觉到是,后方的张总管、高公公两人的眉眼官司愈发热烈起来。

薛时野一路将人抱到朝阳宫附近才停下,安连奚从他怀中下来,两人一道进去面见明康帝。

看到他们,明康帝便先扬起了个慈爱的笑容,“此次南下辛苦了。”

这话是对着安连奚说的。

“不辛苦的,”其实他都没做什么,安连奚摇了摇头,顿了片刻后补了句,“多谢父皇挂心。”

明康帝看着他。

安连奚生得本就唇红齿白,说话时看人的眼神真挚,明眸善睐,唇角似翘非翘,是十分讨长辈喜欢的模样。

明康帝之前便对三子的这个王妃十分满意,每次见面都能更喜欢几分,见他气色红润,只觉自己的私库没白掏,“听闻你路上又病了,朕那库房近日又得了一株血灵芝,届时你带回去,莫要劳累太过。”

一介帝王如此絮絮叨叨地关怀,饶是明康帝自己的那些皇子皇女也少有这般待遇。

安连奚笑得眉眼弯弯,“多谢父皇。”

见他笑,明康帝也跟着笑,视线扫过,薛时野嘴角同样微微扬着,再看不到往日来见他时的阴沉与冷漠。

明康帝心中叹了叹,又同安连奚聊了几句。

全程,薛时野的目光都倾注在安连奚身上。

一个目光渐深,一个毫无所觉。

待两人离开,明康帝也不知是高兴还是其他,忽而说了句:“老三是真的喜欢他那王妃。”别的不说,安连奚那副乖乖巧巧的样子,明康帝看了也不禁心生慈爱。

只是三子那眼神……

明康帝目眺远方,好像看见了当年浑身浴血从宫门一步一步走来的样子,偏执又阴冷。

就在这时,高公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乐呵呵的:“确如陛下所言,王爷是真的爱极了王妃。”每每见到二人,那种无形之中的羁绊似乎愈发深厚。

明康帝闻听此言却是来了兴致,“哦?仔细说说。”

高公公便把宫门前的一幕说了出来。

先是等着人睡醒,再到一路抱着行至殿外才放下。

明康帝拊掌,觉得应该是自己想多了,这么多都过去了,“如此便好,如此便好,看来奚儿真是老三的天赐良缘啊。”

高公公就知道他喜欢听这些,也没有夸大,只是在听到明康帝的称呼时一愣。

看来陛下也对王妃十分满意……没见刚才都是一直和对方诉家常吗。不过想到王爷和陛下之间,这两父子怕是也没什么话好说。

安连奚跟明康帝聊了许久,又得了一堆赏赐,很是高兴地拉着薛时野,“回去一起喝汤。”

自薛时野受伤起,那些补汤一直都是他们两个人一起喝的,虽然大部分还是进了安连奚的肚子,但也着实替他分担了不少。

薛时野睨他,视线在他上挑起的唇畔流连,“这么高兴?”

安连奚:“高兴的。”

薛时野:“那便好。”

每次见完陛下,王爷的情绪总是不是很高。

安连奚思索一瞬,又往他身边贴了贴,唤道:“王爷。”

薛时野侧目,“嗯?”

安连奚微低着头,也没看他,“你……抱着我吧。”

说完,安连奚耳垂便泛起绯色。

薛时野抬了抬眉,瞥见他已然红透的耳垂,勾起唇,“好。”

安连奚还以为他要问什么,结果倒是让他松了口气,“王爷。”

薛时野应:“嗯。”

安连奚说:“你还没回答我。”

薛时野顿了顿,知他问的应该是喝汤的事,遂轻笑出声,“知道了。”

安连奚偏了下头,看着他线条分明的侧脸轮廓,倏然脱口问了一句,“心情有没有好点?”

正抱着人往前走去的薛时野脚下微顿,旋即迅速恢复如常,好似刚才的那一秒停顿是安连奚的错觉。

薛时野单手抱住他,另一手覆上他后颈,慢条斯理地轻/揉/慢/捻,徐徐道:“有王妃相伴,自然好。”

安连奚觉得痒,往旁边歪了歪头,在他怀里动来动去,一下注意力就被分散了,“你别……”

两个人旁若无人地闹起来,迎面便撞上了不知在前方看了多久,又看了多少的六皇子。

“三皇兄和皇嫂感情真是好。”薛云钦说了一句,敛目时,将眼底那丝意味不明的情绪掩下。

薛时野视线扫向他,黑沉的眼神中又变得深邃无比,同他颔首后抱着人大步离开。

薛云钦立在原处,半晌才转身看了眼两人离开的方向,眼神微眯。

剧情早在南下时,或者说比这还要早地发生了改变,安连奚却依旧觉得六皇子这个人危险无比,那可是原著中最有可能成为主角攻的人。

能够在众多备胎攻中一枝独秀,亦在众多皇子中脱颖而出成为大承新帝的人,其心机城府可想而知。

且这人还是个表里不一的。

“王爷。”安连奚贴在薛时野耳边,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轻声唤他。

薛时野喉结滑动,听出他语气不对,问:“怎么了?”

安连奚犹豫着,又低低说了一句,“离六皇子远点。”

薛时野气息微凝,从他话语中听出了几分忌惮,还有一丝隐约的害怕。

犹记得之前,对方也如此告诫过他。

而且,薛时野想到了安连奚对安连华没由来的惧怕。

这两个人……

薛时野眸间覆了一层寒霜,隐现杀意,一丝血色在眼底悄然凝聚。

安连奚还在问他:“你听见了吗?”

薛时野抱着人,去了临水阁。一行一步间,脚下步子沉稳,跨步极大,“听见了。”

两人一直在临水阁中呆到宴会开席,有宫人来请后方才赶往明宇殿。

其他大臣已差不多到齐,沈玦也来了,安连奚到的时候就见对方在席间东张西望的。

沈玦扫视全场,正当他要收回视线,忽而便瞥见了入内的安连奚和薛时野两人,当即便高兴地朝他们招手,“表哥表嫂!”

他这个动静颇大,不少人都往这边望过来,远处的谢景都看向了他们。

一瞬间被许多人盯视,安连奚倏然便怀念起幂篱的好了,隔着一层纱被人看着也就看了。

就在这时,薛时野在他腰上一揽,强势的气息扑面,众人不敢再看,以免被岐王带着压迫的气势扫到,纷纷掩面。

都说岐王疼宠王妃,此话不假。

偏偏有一个人还在往两人这边看,眼神狠毒不加掩饰。

薛时野撇去,就见二皇子正死死盯着他们,两人的目光一对上,二者即可便走了过来。

“老三。”二皇子施施然上前,抱臂冷眼看向两人,在他不远处,户部尚书李宏也看过来。

安连奚瞥了眼。

这个二皇子倒是与明康帝有三四分相似,只是眉眼间被一股的阴郁笼罩,原本还算得上英俊的面相大打折扣,让看了就直想皱眉。

这个二皇子,仗着母妃还算得宠,舅舅又是文远侯,平日里跳得就高,眼珠子都长头顶上去了,总一副鼻孔朝天的架势。

沈玦见了,脸色一变就往表哥表嫂身边站了过来。

其余来赴宴的大臣皆时不时偷眼看去,纷纷都在心里暗道:二皇子这是又和岐王对上了,啧啧啧。

众人心思各异。

二皇子先发制人,“你今日可是在东街将我的人拿下了?”

此话一出,其余人都竖起耳朵。

原来还是岐王先动的手。

薛时野带着人坐向座位,不紧不慢,根本没有将二皇子放在眼里,声音亦是轻飘飘的,“是又如何?”

二皇子原本还克制着,见他如此漫不经心,即刻怒火中烧起来,“薛时野!你放肆!”

薛时野还未开口,一直被他护在怀里的安连奚蓦地一顿,从对方的保护下站出来,生气道:“是你的人犯了事,王爷才拿下他的。”

二皇子见他也敢上前跟自己横,心中嗤笑,不过是小小侍郎家的孩子,即使成了王妃也算不得飞上枝头,于是不屑地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同本皇子搭话。”

薛时野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安连奚却在此时开口,语气极为不平:“那你又算什么?二皇子一无爵位,二未封王,怎么说不得了!”

只有安连奚知道,这个二皇子是个什么成分。

原著中不过是个炮灰,且还属于跳梁小丑那一类的,第一个就被六皇子解决掉了,甚至不费吹灰之力。

都是炮灰,二皇子连反派都算不上,也不知哪来的胆子跳那么高。

最重要的是。

安连奚看不得有人对薛时野出言不逊。

向来都是窝在他怀里撒娇的人,总是会在这个时候站在他身前。

此时此刻,薛时野握住对方因生气都有些颤抖的手,只觉心头像是覆了一层糖霜,甜滋滋的在冒着泡。然而他望向二皇子的眼神却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再看二皇子,听到安连奚这番话,表情已然扭曲不说,像是被戳中了痛点一般,脸色白得跟死人一样。

安连奚这话一字一句字字诛心。

不说爵位和有没有封王了,单单是身份上,二皇子也是差了薛时野一截的。他虽居于长,但薛时野是前皇后所出,即便没有王位,二皇子也不能越过对方。

二皇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心底的怒火却是更甚。

人群之中,文远侯最先听到二皇子的话,只以为这次真的是岐王先找的岔。如此一来,二皇子也算师出有名,但万没料到是这么个结尾,有心想上前去把人拉下。

却听二皇子继续大骂,俨然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封王又如何,你以为是个什么好东西,不过是父皇脑子有病、”才用以补偿的罢了。

后续的话没能说尽,只听得满堂哗然。

薛时野抽剑,剑尖直抵二皇子咽喉。

“岐王!”

“岐王殿下,不可!”

“殿下不要啊!”

安连奚被薛时野交到了沈玦手上,眼睛被捂,只听得见殿内的混乱,“沈玦,你放开我。”

沈玦哪里敢放啊,忙把人又拉紧了些。而且,眼前的场面似乎不太妙啊。

大臣们见势不对还在出言劝阻。明明是大好的日子,两位皇子争执几句也就算了,真要动起刀剑来,事情可就不能轻易善了了。

二皇子被吓得往后退去,“你、”

刚说到一半,对上后者那看似染血的眸子,一阵触目惊心的感觉袭上心头,让他喉咙仿似被扼住一般。

疯子……

这是个疯子。

他为什么要招惹这样的人。

二皇子心生退意,脖颈间一阵剧痛传来,原是剑尖划破的他的喉管。

他伸手一抹,满手鲜血看得他目呲欲裂,“薛时野!”

冰凉的嗓音幽幽,“你再说?”

二皇子噤若寒蝉。

大殿内气氛陡然一变,太监高呼的声音此时也从外间传来,“皇上驾到——”

明康帝大步入内,看到这混乱的一幕,心头冒火。

其余人等正要开口解释现在的情况,却见陛下疾步上前,走到了岐王和二皇子跟前。就在他们错愕的目光中,‘啪’的一巴掌,满殿皆寂。

二皇子捂着被扇得顷刻泛起火辣辣刺痛的脸,眼里全是震惊和不可置信,“父、父皇?”

为什么?

父皇为什么要打他。

犯错的明明是薛时野。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看呆了,包括沈玦。

安连奚趁机把他的手从自己肩头和眼上扒拉开,瞥见殿内立着的薛时野,想也不想就朝人跑了过去。

薛时野漠然看着眼前的一切,眼里被一片死寂晕染,最后看见了一脸痛色望着自己的明康帝,心中嗤笑一声。

即此时,怀中猛然扑入一个温热柔软的身子,扑鼻而来的清香让他瞬间找回了神智。

长剑落地,发出尖锐刺耳的嗡鸣声。

薛时野低眸,表情渐渐柔和,看着扑进他怀里的人,手在他背上轻抚。

“没事了,没事了……”

安连奚手都在抖。

薛时野怎么能动手,皇上都看到了。

兄弟相残……

不用想,安连奚都觉得一阵后怕。心中同时想道:万一……万一有什么事,他也要和薛时野一起。

但是什么事都没有。

明康帝在看见瞬间恢复正常的三儿子,心头闪过一丝愕然,而后飞快反应过来处理现状,锐利的目光扫向捂着半天脸已经肿起老高的二皇子。

‘啪’。

又是一巴掌。

另一边脸也肿了。

群臣呆若木鸡。

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发展,只有几个朝中元老默默阖眼,已然料到了结局。

其中当属文远侯的诧异最为明显,还有李宏看着按看着就灰败下来的脸色。

他才刚刚因为从汇报的小厮那里得知儿子得罪了岐王被带走——东街的事情早就传开了。

李宏也不得已从中立党转换,加入了二皇子的阵营,他原是想着二皇子怎么着也算是宠妃之子,又有舅家帮扶,应当不会太差。

谁承想,半日不到,脸就被无形的大手打得生疼,一切都成空。

皇帝当众怒扇皇子脸面,且还是两次,足以窥见帝心——这二皇子怕是废了。

二皇子快要被折磨疯了,“父皇,您为何要打儿臣?”

明康帝要被他气笑了,“你不思进取,耽于享乐,朕缘何不能打你?”

二皇子还憋着最后一口气,去看薛时野:“那他呢?对皇子动刀……”

“住口!”

明康帝一声怒喝打断了他的话。

文远侯再也站不住,上前求情,这是他的外甥。两人互为依仗,文远侯不可能坐视不理,连同户部尚书一起拉上了,现在他们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臣/老臣参见陛下。”

明康帝眼神冰冷地看着他们,末了,缓和神情看向一旁,温和了语气,“老三,先带奚儿下去吧,都吓着了,待会再过来。”

此话一出,皇帝的态度皆已明了。

刚跪下的文远侯和户部尚书俱是一惊。

完了。

两个大字在心头浮现。

薛时野深深看了明康帝一眼,“嗯。”

话落,抱起怀里的人便走,将身后的混乱抛下。

明康帝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一幕,先前都是高公公口述给他,亲眼见还是第一次。看着人动作小心翼翼,唯恐伤了怀里的人轻轻抱起后离开,若非场合不对,明康帝怕是要再多看上几眼。

其他人也对皇上对岐王的宽容感到心惊。

以往只知道陛下宠爱岐王,没想到已疼宠到了这种地步,连岐王妃亦是关爱有加。

明康帝如何不知晓这些人心里所想,径直入了上座,“你是不是觉得,朕有错?”

二皇子忽地抬首,两边脸颊肿得老高,闻言敛去眼中的愤恨,低了低头,道:“儿子不敢。”

明康帝冷声,一时抬手捂在胸前,看样子是气得狠了,“我看你敢得很。”

话落,他看向在旁被文远侯拖出来的户部尚书,“李宏,你以为呢?”

李宏一个哆嗦,“陛下没错。”

明康帝扫视他一眼,也不与之多说,“把人带上来。”

话落,外面有侍卫架着被两个人进了大殿。

李宏偷眼看去,当即震惊,失声道:“明儿!”

李明屁股被打得都要开花了,被岐王带走后便受了刑,倘若不是中途承受不住晕了过去,怕是要受更多罪了。

那个掌柜就更惨了,浑身没几两肉的,骨头都要被打散了,两人都被换了身衣服就被带到了这里,还没弄清楚情况。

听到这声的李明立马意识到李宏在,还没看清楚殿内就嚎哭上了,“爹!爹你要为我做主啊!那个岐王,岐王好歹毒……我不过是得罪了一下他王妃,他就……”

“闭嘴!”

李宏听不下去了,完全不敢看上方的帝王神色。

大殿内其他人也是明白过来。

真的该打。

得罪谁不好,得罪岐王妃。

现在朝中乃至整个京中众人皆有一个共识,你去招惹岐王都比招惹岐王妃来得好。前者可能会让你没命,后者则会让你生不如死。

且如今看岐王这作风,传言不虚啊,岐王是真的疯。

然而当李明这话一处,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纷纷明白过来。

也不是岐王疯,是这人找死呢。

明康帝对李宏道了句,“尚书殿前失仪了。”

而后又让人把东街发生的事说了。

明康帝那句二皇子‘耽于享乐’的言论其实也是有依据的。当初虽说只是捋了对方差事,可二皇子非但没有反应,反而在京中做起了生意,引得无数王公贵族前往,大肆收揽钱财。

也算是不思进取了。

一切因由,皆已明了。

岐王不仅没错,且从头到尾都是受害者。

二皇子前言岐王押了他的人,这掌柜的那番做派,以及户部尚书之子李明的行为,足以论罪,只是打板子真是便宜他了。

可见岐王也并非滥杀无辜之人。

最终,户部尚书教子无方,连降四级,二皇子圈禁府中。李明和那掌柜各又打了三十大板,没了大半条命才被放走。

这场闹剧到这里也算是结束了。

岐王被摘得干干净净,二皇子脖子上的伤更是被众人遗忘,就算记起,也不过是对方故意挑衅,自讨苦吃。

一时之间,群臣都在心中计较着,陛下待岐王实在偏爱,或许……对方才是陛下中意的储君人选。

不管旁人做何想。

薛时野都已经抱着怀里还在轻微发着/颤的人入了附近的暖阁之中,先前一直在殿外等候的张总管紧跟在后,在暖阁外止步。

里面,安连奚被放于矮榻之上,眼睛还直直看着薛时野,他怕眼睛一眨,又是刚才殿中看到的那一幕。

薛时野双目似染血一般赤红,周身的暴戾气息叫人心惊。

之前他虽也见过薛时野反常的样子,可从未有哪一刻向现在这样让安连奚清晰又深刻,好似牢牢印进了他的脑海。

“薛时野……”安连奚不敢眨眼,抓着他的衣衫,带着哭腔道。

薛时野俯身,低语:“我在。”

安连奚看着他靠近,却没有下一步动作的样子,什么也没说,直接朝他伸出了手。

分明被他吓得不轻,却还伸手要抱。

薛时野眸光变换,同时探出手去,下一秒,安连奚微微抬起上身,主动抱住了他。

只是抱着。

谁都没有率先开口,好似都在用对方的气息去填补心中混乱的情绪。

好半晌,安连奚轻声开口:“薛时野。”

薛时野也轻声回应,“嗯。”

安连奚:“你抱紧点。”

心跳好似错漏了一拍,手已经不受控制地顺着话语收紧了力道。

安连奚觉得还不够,“再紧点。”

腰/肢被紧/紧用/力箍/住,明明应该是喘不过气的感受,可他却觉得呼吸都平缓了。

薛时野喊他:“小乖。”

尾音喑哑。

安连奚重复他刚才的话,“我在。”

薛时野眼眸半阖,发出一声满足地喟叹。

安连奚也闭上眼,眼前不再是之前那一幕,方才心头的恐惧好似在被紧紧抱住的那一刻消散。

两人都平静下来后,安连奚才紧张道:“会不会有事啊?”

他担心薛时野会受罚,可是明康帝最后出现时的样子又不像是要惩罚他们的样子,还让薛时野先带他走。

薛时野道:“不会。”

安连奚抬着脸看他。

薛时野把他又往怀里带了些,下颌抵在他发顶,“陛下是张总管叫过来的。”

他还未来得及回去处理李明二人,想来应该也被带到了御前。以暗卫们的本事,第一时间去的话,刚好在明康帝从朝阳宫赶到明宇殿时把人带来。

事实也的确如此。

听到薛时野的解释后,安连奚松了口气。

这事本来就是他们占着理,二皇子即便再横,他也是错的。

从明康帝入殿后就给了对方一巴掌来看,已经说明了对方已然知晓了事情始末。

看来,明康帝是真的对薛时野好。

只不过,又是为什么呢?

能得到帝王的如此偏爱,薛时野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态度,这两个人中间有太多秘密。

“回去告诉你。”

贴在薛时野胸口的安连奚骤然抬起头,原来自己刚才居然不小心把脑子里的话说出来了,“哦,好。”

薛时野抚了抚他的鬓发,“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安连奚看着他,和薛时野的目光相对,似乎能看清对方眼底的情绪。

里面溢满了温柔,看向他时竟有种……深情在里面。

是他的错觉吗?

安连奚慌忙别过脸。

薛时野还在看他,眼神渐深,眸底的温柔退去,慢慢变成了一片深色,仿若让人溺毙的深海。其中是全然的强/势占/有。

可惜安连奚始终也没有再抬头看他。

问完了问题,情绪也缓缓稳定了下来,薛时野这才带着安连奚重新回去赴宴。

明宇殿中的混乱尽去,此时已是歌舞升平。

这次南下去的皇子中只有岐王和六皇子,两人的位置被有意安排在了一起,其他几位皇子各自落座。而所有座位间,此时只有明康帝下首的那个位置空了出来。

薛时野便带着安连奚朝那边走了过去。

两人一左一右,左靠帝王,右靠六皇子,安连奚被薛时野安置在左侧。

其他大臣见状都在相互交换着眼神,却见上方帝王表情愉悦,还在同岐王妃说着话。

“今日朕还特意让人把你平日服用的药膳也备了一份,身体可得调养好了。”

明康帝关切的话音一落,殿内皆惊。

陛下这不仅对岐王疼宠有加,待岐王妃更甚啊。

竟如此细心入微。

安连奚听得心头暖暖,已经把明康帝当成半个父亲了,对着明康帝粲笑道:“谢谢父皇!”

明康帝仰头开怀一笑。

如果说最开始,他是因为薛时野所以对安连奚爱屋及乌,早在对方冲他甜甜地叫‘父皇’时,心中的天平早就偏移了。

更别提今天看到对方毫不犹豫扑入陷入魔怔的三子怀中,后者亦仅一瞬就恢复正常的样子。明康帝对安连奚的喜爱便更甚之前,已经暗自让高公公再去库房挑拣了,顺道还让人在其他地方搜寻奇珍异宝去了。

当然,相同的事情薛时野亦没落下。

这每日的汤药其实都有不同,其中掺杂着的珍贵药材各有各的功效。

安连奚尝了一口,依旧是甜滋滋的味道,他又递给薛时野,“快喝吧。”

薛时野眸中含笑,端起药碗,就着他喝过的地方,咽下一大口。

两人的互动落在其他人眼里,都觉得夫夫两感情甚笃。

唯有上方的明康帝顿了下,“老三你的伤还没好全吗?”

安连奚他们回京途中遭遇刺杀一事也是传回了京城的,明康帝看到他喝着本该给安连奚的药,先是高兴两个孩子的亲密,而后就是疑惑了,浓眉皱起。

薛时野抬目,“已经差不多了。”

明康帝笑了下,“如此便好,届时秋猎,便由你代朕逐鹿吧。”

中秋之后,便是秋猎。

逐鹿,一般是在秋猎开始前,帝王射杀从笼中窜出的雄鹿,众人饮下鹿血,便意味着秋猎的开始。

而逐鹿,同时也代表着权利的象征。

权利,在这个封建帝国中,即帝位。

古往今来逐鹿者,皆为帝王,亦或者帝王亲封的太子,少有让其他人来的。

此言落下,众臣心念电转。

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真的是岐王了吗?

薛时野眉头微动。

明康帝根本不给他插话的机会,又去同安连奚说话,“奚儿记得以后多进宫来陪陪父皇,老三事忙,顾不上你,你便进宫来。”

安连奚看向御座,明明才到中年,明康帝鬓边竟是早早地长出了华发,眉宇间隐现疲态。

上一次见对方,应该还没有这么……现在的明康帝看起来,比之上次见好像又老了几岁。

他点了下头,“好。”

这两个人,倒像是一家子。

其余皇子皆心思各异。

自古以来,帝王的更替,王朝的更迭,多的是血流成河、浮尸千里的场面。

想要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不付出点什么就想轻易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二皇子已废,还有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七皇子,但明康帝从始至终都已表态,看起来似乎难以转圜。

皇子们各自埋头,二皇子刚刚被发落,都不想在这个时候当这个出头鸟,只徐徐图之。

薛云钦执起身前的酒杯,指尖摩挲着杯沿,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他母亲比不过先皇后,连他……

也要落于薛时野了吗?

想到方才来时听闻的,薛时野在明宇殿和二皇子大打出手。

薛云钦眯起眼,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那就……

再让他疯一次。

不过在此之前,薛云钦用余光往那边看。

人啊,最忌软肋。

何况他们皇室。

薛云钦低头吃菜,无心再欣赏殿中歌舞。

这些歌舞每年虽有变化,但年年都是这些,看得多了,已经提不起在场众人多少兴趣,更何况还有明康帝那一言在前,大家的心神早就乱了。

唯有安连奚,看得津津有味。

连薛时野的酒杯何时放过来都不知道。

安连奚喝了一口,这酒没什么味道,更像是喝水,更没有什么酒气,他只以为是水,仰头又灌了一口。

喝罢,他还扭头对薛时野道:“我不吃这个了,你别给我夹了。”吃完怪渴的。

安连奚不想一直喝水,连歌舞都没心思看了,喝多了还老是想如厕。

薛时野眸底噙着笑,“好。”

安连奚这才转回头,看着看着就品出了不对来。

醉酒的感觉他经历过两回。

虽说已经隔了大半月,但安连奚还是一下子就感觉出来了。

他指着刚才自己喝过的杯子,控诉,“这个是酒。”

薛时野对他点点头,“是酒。”

安连奚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凝视薛时野,被对方坦然的表情弄得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一时不知该惊讶于对方竟然知道还是去深思其他。

酒劲来得又快又猛。

薛时野赶在他面上染起绯红时,半拖半抱把人从位置上带起来,安连奚整个人都挂在他臂弯里。

明康帝注意到他们起身的动作,转头,“怎么了这是?”

薛时野:“吃饱了,想先离席。”

明康帝顿了下,刚才他还往底下扫了眼,安连奚分明对这歌舞十分有兴趣。

怎么这就吃饱要走了。

“去吧去吧,今日不若就歇在宫中?”明康帝象征着地问了一句,本以为会被拒绝。

只见薛时野沉吟了一秒,“好。”

明康帝诧异,接着就看到薛时野抱起他的小王妃就离开了宴席。

不仅要让岐王代为逐鹿,还让其留宿宫中,这隆宠简直绝无仅有。

以往不是没见过明康帝让薛时野留宿宫内,但哪次不是被拒绝。

怕是也只有岐王有这待遇了。

众臣啧啧。

明康帝还在想,他家三子何时转了性子,想来是担心他那小王妃舟车劳顿,不愿再让他赶路了吧。

至于真正原因,只有薛时野知道了。

他抱着又一次酒醉的安连奚往寝宫走去,这里是他成年前住的地方,日日都有宫人打散,干净得很。

一路上,安连奚都异常安静。

薛时野时不时垂眸看一眼。

安连奚没说话,只是在看他。

薛时野心头微动。

刚才他也不知为何,忽然就把酒放了过去,一边想对方喝下,一边又在想对方喝下后的反应。

可能是今天把人给吓住了。

薛时野想让他放松一点,他先是让人准备了醒酒汤送上来,趁人还有些意识,喂他喝了下去。

“薛时野……”

安连奚喝了,还在喊他。

薛时野道:“我在。”

“你还没告诉我。”

薛时野没想到这次喝醉后的安连奚思绪竟还这般敏捷,居然还记得之前他承诺过的话。

薛时野循循善诱,“小乖想知道?”

安连奚坐在榻上,看着他点点头,乖得不得了。

薛时野和他对坐着,也看着他,“我现在若说了,你明日记得住吗?”

安连奚喝了酒,脸慢慢红起来,思维能力还在,但很是缓慢。

好半天他才说道:“我能。”

薛时野笑了。

这小醉鬼。

能就怪了。

前两次有哪次记住的。

不说第一次,第2回 就让薛时野吃了不少苦头。

安连奚还在认真地看着他说:“我真的能。”

薛时野缓声道:“那若是忘了怎么办?”

安连奚也问:“怎么办?”

薛时野又是一声低笑。

安连奚:“怎么办怎么办!”

似乎在让薛时野想。

薛时野被他看得心头微/热,道:“若忘了,我就再说一遍吧。”

嗓音里透着几分无奈。

却又格外宠溺。

安连奚眸光微亮,在烛火的摇曳下,似是闪着光。

薛时野把人捞过来,“想知道我与父皇为何关系如此僵硬吗?”

这一次,他终于叫出了‘父皇’两个字。

但声音里不含一丝情绪,甚至隐约有些漠视在里面。

安连奚:“嗯。”

声音渐弱了下去,不知是困了还是酒劲上来了。

薛时野说:“他害死了母后。”

一句话说得又轻又缓,不疾不徐,好像藏在了心底许久,经过反复的挣扎诉说而出。

即使安连奚现在头脑不是很清楚,可心底却在泛着疼。

好疼啊。

薛时野:“还害死了外祖。”

他的诉说仍在继续。

“害死了舅舅。”

“害死了舅母。”

害死了好多人。

薛时野眸中悄然凝聚起血丝,恨意几乎铺天盖地,他还记得怀里的人害怕,即便喝了酒也不一定记得今日发生的事,也依旧反应性地闭上了眼睛。

心底的戾气被死死压着。

当年的那一幕仿佛又重现了。

薛时野的呼吸逐渐变得沉重起来。

母后死了……

外祖父死了……

舅舅、舅母死了……

沈玦……成了孤儿。

就在这时,脸颊忽然二人捧了起来。

薛时野一怔,睁开眼看去。

安连奚正努力张着有些困顿的眼,定定望着他,“薛时野。”

薛时野屏住了呼吸,唯恐惊扰了面前的人。

片刻后,他才想起应声,“嗯。”

安连奚好似真的最糊涂了,一时又唤了他名字一声,“薛时野。”

薛时野:“嗯。”

安连奚跪坐着靠在他身前,薛时野需要微微仰起头才能和他对视。

两人就这么相互看着彼此。

忽然间。

额前落下一道轻吻。

“薛时野。”

薛时野还在愣怔,没有回音。

那杯酒好像是被他喝掉了,那种酒后的混沌感开始在薛时野脑海中蔓延,及至占据了他整个思维,他反应变得比真正喝醉后还要缓慢。

没听到回答的安连奚又喊了一声,“薛时野。”

薛时野缓过神,撩起眼帘。

安连奚那双格外黑亮的澄澈眼瞳便映入他的眸中,正在专注而又珍视地望着他。

“以后,我陪你。”

一字一句,迟钝又认真。

还在末尾补充了一句,给这句话加上了限定的期限。

“永远。”

薛时野猛然把人抱紧。

许久的沉默过后,是安连奚的声音再度打破这片寂静,“薛时野。”

薛时野回得很快,“我在。”

安连奚说:“我好困啊。”

话题一下子跳转,方才沉重而温情的气氛瞬间被淹没。他还记得自己喝醉了,“我又喝酒了。”

薛时野看他,“是喝了。”

安连奚这会意识已经彻底不清了,不忘最后同薛时野说一句,“那我要睡觉了。”

是真的好乖。

不哭不闹。

这种时候了,还会安慰人。

这样好的小乖,怎能叫薛时野能够放手。

怕是……

永远也不会了。

“不能睡。”薛时野倏然说了一句。

安连奚不明白这话的意思,还是撑着精神,嗓音迟缓道:“为、什、么?”

薛时野注视他良久。

最终,他捧着安连奚的脸。

深/深/地/吻/了下去。

不能睡。

还不能睡。

早从之前在暖阁时,薛时野就想这么做了,但还顾忌着之后要前往宴会,因而放过了对方。

但是现在……

薛时野笑了声,他回答道。

“因为我要亲小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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