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惟收心这事令人诧异。
圈里都知道他正儿八经找了个男人当对象,除了震惊,更多的都等着看笑话。
大家一致认为齐惟不是来真的,无非是玩多了图新鲜,用不了多久肯定会再回欢场。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这次齐惟似乎打定主意,断了一切娱乐活动,只有极少人在学校跟俱乐部撞见过齐惟,而且每一次都有高琅的存在。
两人跟普通情侣一样,过了相当长且平静的生活。
除了去公司,跟不可避免的出差开会,齐惟更多时间都待在颂兰亭,这点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本以为会受不了三点一线的无聊生活,结果适应的很好,酒吧放纵的那些浮躁跟奢靡的生活,仿佛离他越来越远。
坠入爱河中的人大多都不太理智,尤其是刚恋爱的那股劲。
齐惟也是这么想的,两个大男人处对象必定是火山爆发般炽烈,真正在一起才明白,更多的是细水流长,任何一件微不足道的事,都能品出各种滋味。
往酸点说,不是喜欢是什么。
他越来越享受现在的生活方式,有‘老婆’有妹妹,一家人安安稳稳,赚钱都平时有劲。虽然隔三差五折腾点小风波,那都是小情侣之间的情趣,每次吵完双方的契合度更深了。
寰宇大厦顶层办公室。
齐惟拿着钢笔在手上转,蒋兴将文件放桌上:“齐总,宋源先生到楼下了,想约您见一面。”
他头也没抬道:“又来?不见,跟保安说以后在门口见到人不用打招呼,直接把他扔了。”
“好的,齐总这些是参与东口竞标第三方公司的名单,筛选后共三家,资料都在这里,其中诚瑞是贾总推荐的,他爱人是那边的总负责人,想问问您,东口的项目有没有考虑跟他们合作。”
齐惟知道蒋兴一般不说废话,点开邮件扫了眼诚瑞的资质,前年在东口成立的新公司,没听说过。
“公司履历查了?”
“嗯,这是他们去年完成的枫城度假区洋楼的数据,项目不是很大,完成的质量很过硬。”
齐惟快速浏览了一遍,随口说:“蒋兴,我记得当初你进了公司后,在贾方磊底下实习过对吧。”
蒋兴愣了一下,急忙解释道:“是的,但我私底下跟贾总并没有深交,我把诚瑞成立以来做的所有项目都做了表,跟其他两个做了对比,所以我才——”
“别紧张。”
齐惟放下钢笔用手托着下巴,说:“我清楚你的为人,一向公事公办,这家公司应该不错,不然你也不会跟我开这个口,我好好考虑,给贾方磊回电话,过几天去考察。”
“......好。”
汇报完工作蒋兴没有马上离开,齐惟见他没走,合上文件夹:“还有事?”
蒋兴镜片下的眼神十分复杂,思索片刻,掏出手机在上面点了两下:“齐总,还有另外一件事想跟你汇报,我——”
“齐哥。”高琅在门上敲了两下,打断他接下来的话。
齐惟低头看了眼手表:“你怎么来了,婷婷呢。”
“正要跟你说这事呢。”
高琅拿出家长同意书,对蒋兴打招呼道:“蒋哥,你也在啊,是不是我打扰你们谈事了。”说着不经意看到他手机上的屏幕,瞳孔突然猛收,周遭的光也暗了许多。
蒋兴利用推眼镜的动作,连同手机跟文件上一同拿在身侧:“没什么,上次设计部被驳回的方案,想问齐总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改的。”
齐惟不耐烦地敲了敲桌面:“怎么回事,上次开会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还问,是不是干脆我去设计部给他们做啊,把黄永建叫上来。”
“是,那我现在去联系黄工。”
简短结束对话,蒋兴收好资料,转身时跟高琅视线撞上,双方对视一秒,很快错开视线。
高琅静视蒋兴离开的背影,笑意深不达眼底,似乎在思考,拿着同意书的手指搓了搓纸张,家长签字那一栏被他按出褶皱。
“发什么愣,过来啊。”齐惟关掉电脑撑了个懒腰:“刚说婷婷怎么了?”
高琅换了份新的同意书推过去:“闹着要住宿,说想跟同学玩,几个闺蜜都商量着要住学校呢。”
“这么小有什么闺蜜,就是嫌弃我两不会给她扎小辫,”齐惟可太熟悉婉婷了,一听就知道小朋友在打什么算盘。
“这臭美的性子也不知道随谁。”
想到他每天光出门搭配衣服就要废半个小时,高琅忍不住笑道:“不随你随谁。”
“嘿,怎么说话啊!”“夸你帅还不行?”
“这还差不多,”不满的神情没了,齐惟乐道:“做什么好吃的了,先说好,没有辣椒不吃,嘴巴都要淡出鸟来了,靠,怎么又是汤,不吃不吃,拿走。”
高琅清空桌面把餐食整齐放茶几上,全是清淡的,唯一有点颜色的还是红酒炖羊肉,没辣味。
他勺了碗米饭放齐惟面前,说:“不吃也得吃,昨晚喝那么多酒,肠胃又不好,今天只能吃清淡的,忘了上回胃痛打吊水了是不是。”
“就你屁事多,早知道处对象这么麻烦老子就不跟你谈了。”抱怨虽抱怨,齐惟还是不情愿往嘴里夹了口白米饭。
自从两人成为男男朋友后,齐惟嘴巴养的越来越刁,这也不行那也不要,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每次都要折腾。
高琅脾气好,随他闹,每次顺毛摸,一旦察觉有炸毛的趋势,他必定有各种办法应对。
好说歹说都不管用,那就用‘武力’镇压。
高琅真喜欢格斗,工作之余,每次都去吕博俱乐部跟着职业拳手训练,那身体素质不是齐惟找个陪练隔三差五练练就能比的过。
所以‘武力’镇压的结果都会让人发飙。
临近正午,刺眼灼热的紫外线被隔绝在窗户外,削弱的光线直射在深棕色皮质沙发上。
齐惟吃了几口没胃口,打了个呵欠就不肯动了,高琅把他拉到自己腿上,力道适中地按在太阳穴上:“最近怎么了,这么累。”
他没什么精力地翻身道:“上面要在南创大道建学校。”
“是不是要跟岐州连在一起。”
没想到他能想到这里,而且是不暇思索,脱口而出。齐惟有点讶异,起身坐直:“继续。”
高琅想了想,把人拉回来:“南创道人少山区多,很不适合开发,但它接轨岐州,岐州位置临海,如果能并入榕城,完全可以自己形成对外出口贸易的生产链。”
他又列举了几项,简单明了的点出岐州并入榕城的优劣势,齐惟托着下巴,越听眼里的兴味越多。他反问:“那为什么要建学校?”
高琅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仿佛他在问什么弱智问题:“建什么都没有学校能吸引人过去投资房产,你烦的不是这个,是因为岐州吧。”
高琅说的没错,上面一直想把岐州并入榕城,这几年也一直在往这方向发展,收到通知的老厂有好几个在南创选址准备搬迁,但对于他们私企,完全没有任何优势。
齐惟手上有北港口,除去学校周边的地皮,他对出口贸易更感兴趣,但贸然出手牵扯的事太多太广,在没有万全把握下,不能随便行动。
更令他惊讶,高琅竟然对当局的形势看的这么透彻。
之前他就发现高琅对数字之类的很敏感,对股市的走向也有微妙的第六感,兴致来的时候教过一点,他很快就能上手。
齐惟最欣赏头脑聪明的人,连着问了好几个问题,高琅都一一回答,还有很多个人见解,对商业这块的敏锐程度,相当犀利。
高琅指着桌上的文件认真跟他分析、交谈,整个人跟往常完全不一样,冷静的外表,藏在瞳孔深处的激昂亢奋,像暗影中的灯塔,明亮、坚定。
此时高琅仿佛变了一个人,不是混迹八角笼里凶狠暴戾的拳手G,也不是巡查酒吧安保的保安,更不是在厨房烹饪的高琅。
齐惟忽然从对方身上看到某些遗憾跟失落,不由的陷入沉思。
他调查过高琅的背景,寥寥无几的几页纸,记录了从上学到辍学,期间进了几次少管所,甚至连他差点坐牢的事都写的一清二楚。不过虚岁20,他的经历可以说比大部分人都要精彩。
齐惟所知道的一切都是从纸上知道的,从来没有亲耳听高琅跟他说过。
他撑着下巴,突然抽走他手里的文件:“高琅,我好像从来没有听你说过以前的事,介不介意,跟我说说。”
“当初为什么没有继续上学。”
高琅的瞳孔忽然变暗,像暴雨来临的前夕,乌云密布,眼底聚满漩涡,慢慢汇成一圈圈飓风。他合上电脑,轻描淡写道:“家里没钱,就没读了。”
很明显不想提。
恋人之间,即使在亲密都需保持适当距离,他不愿意说,也没必要追根问底。
齐惟微微皱了皱眉,笑着摇摇头:“太可惜了,要是当年参加高考你肯定能进A大,到时候毕业双选会,一定把你抢到手。”
“齐哥,我——”
“行了,收拾一下,等会陪我去趟工地。”
齐惟暗自捏紧拳头,将脸上的情绪掩饰的很好,背着高琅从冰箱拿了瓶能量饮料扔过去,心不在焉地靠在桌边。
除非必要他不喜欢打探私事,甚至是不屑的,第一次主动提及高琅的往事,是因为他想更多的,真正的了解自己的恋人。
然而对方的回答,十分敷衍。
这点让齐惟相当不爽,他明白,如果高琅不想说,能有一万个理由搪塞自己,问了也是白问。
但这种一无所知的感觉,简直糟糕透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