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餐尤因提议去冲浪,南少虔欣然答应,于是两人离岛租车去了北海当地一个蛮有名的冲浪海滩。
沿岸很多冲浪店,尤因随便挑了一个看上去比较高级的店面进去,刚进门老板就认出了他身后的南少虔,克制又紧张地从柜台走出来问能不能签名拍合照。
因为与他无关,尤因很平静地站在一边,南少虔却看了一眼他,那眼神,有点征询他意见的意思。
这场面有点熟悉,他爸陪他妈出去逛街碰到老朋友要停下来聊天也会这么看着他妈。
尤因感到很莫名其妙,和他大眼对小眼,一时没说话。
他一愣,南少虔立马意识到自己犯了傻,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微笑着说:“可以签名,拍照就算了,私人行程请理解。”
老板连连点头说:“理解理解。”
南少虔弯腰伏在柜台签名,老板这时转过头来打量尤因,好半晌,猜了一个名字。
尤因呆了呆,说:“我不是。”
老板瞬间有点尴尬,支支吾吾半天,又要猜的时候,尤因一摆手,很习惯地笑着说:“我不太红,认不出很正常,没关系。”
南少虔这时搁下笔,抬头介绍道:“他叫尤蓝,一个歌手,很优秀的歌手。”
语气特别郑重,尤因飞快地瞧了一眼南少虔,内心有点微妙。
感动吗?有点吧,太久没被人这么隆重介绍过了,感觉受到了尊重和在乎。
也有点羞涩,小时候妈妈带他过年和亲戚聊天也这么主观地夸奖过他:我儿子是学校合唱团的领唱,小歌星!
老板讪讪一笑,说:“好,有空我去听,我去听。”
把南少虔的签名收好,老板心满意足地开始给他们介绍起器材和套餐,选完付钱的时候给他们打了很大折扣。深觉蹭到了南老板的便宜,尤因心里头那点儿被认错的小失望立马被抛到脑后,重新喜气洋洋起来。
一换好装备尤因就抱着冲浪板往海边冲,昨儿在南少虔的开导下搬走了一块儿心头大石,今天又遇到这么好的天气和宽阔的天地,特别想报复性补偿回来。
南少虔受邀掌镜,尤因快乐他就开心,盯着取景器里那道撒欢奔跑的身影,忍不住勾起嘴角。
滑板又叫陆地冲浪,尤因滑板很好,冲浪也有两把刷子,动作既熟练又漂亮,在蓝色的海水里来去自如,看得出是专业玩家,黑色冲浪服包裹下的身材修长而富有少年的单薄和劲力。
南少虔跟个带孩子放风的父亲一样尽职尽责,看到孩子玩得开心,自己也乐在其中。
拍了没一会儿,尤因一下子蹿出老远,取景器里只剩下一个小黑点,他不会调倍数,茫然地往前跑了几步,踩到一截枯枝。
海滩上有许多这样被冲上岸的枯枝,南少虔随意地捡起一根,在沙滩上写了几个字,最后一个字还没写完,一阵雪白的浪花扑来,一整句话都被冲没了。
他叹了口气,把树枝扔掉,重新去找尤因的身影。
大概十几分钟后,他还没拍够,镜头里尤因已经麻利地跑上岸,把湿发往头顶一捋,赤着脚笑着跑到他身边催他也去玩儿。
南少虔隔着墨镜缱绻地看他,说:“我不太会,踩踩水就行了。”
尤因惊讶地“啊”了一声,说:“早说啊,我教你。”
遭到南少虔的婉拒,这个他是真没玩过几次,掉到海里多丢人。
尤因却以为他在谦虚,把gopro一把夺过来放到冲浪亭暂存,转过头了拉住他的手就往海里去。
南少虔被赶鸭子上架,勉强趴上板,两个人在波光粼粼海里沉浮,尤因扶着板沿给他讲完技巧,下巴上有晶莹的海水滴落:“别怕,教练和救生员都在边上呢,我也在,不会让你受伤的。”
南少虔不信,但勉强说好吧,接着被推了出去。
一阵浪来,站是站起来了,可他个子太高,重心不稳,脚下一滑马上摔了下来。
砸进海水里的时候很不舒服,负压使得听力变得不灵敏,他努力屏息,控制自己保持平衡,他会游泳,不至于溺水,这时左手却被一只手拽住了,那只手的主人力气不太大,但紧紧攥着他,很紧张的样子。
他知道是谁,于是伸手趁机把那段腰身揽住,很瘦很柔软的一段躯体,本来是来救他,出水面的时候却是他托抱着对方。
尤因气喘吁吁地倚在南少虔结实的随呼吸收缩的胸肌上,两只手都紧紧攥住他的手臂,明明是被抓住的那个,却扬起头大笑着说:“嘿,我抓住你了!”
日光打在那张笑吟吟的年轻脸庞上,南少虔一瞬间目眩神迷,情不自禁地说:“再来一次吧。”
尤因抹一把脸上的海水,扬言:“来呗,我今天非得把你教会了!”
南少虔边涉水边回头看他,笑了笑,喉结跟着吞咽一下,水滴从喉结尖端滴下,好像某种欲望也被吞吃进肚。
后面的一个多小时里,尤因每分钟都很后悔自己刚才说的话。
他就没见过南少虔这么笨的人,每个动作他都恨不得掰碎了喂到他嘴里,南少虔就是死活学不会,不是趴板子的时候翻进他怀里,就是重心不稳摔进水里,被他拉起来的时候每次还要扒在他背上,很重啊,两个人贴在一起跟跳水下芭蕾似的,滑稽得要命。
差点把他累死,只好认怂,摆摆手吐着舌头说:“我想回去了。”
南少虔抱着冲浪板无所谓地笑笑,虽然没学会,但看上去还挺满足,说:“好。”
下午回到市里在海边就近找了个五星级酒店办理入住,两人住隔壁。
尤因在房间思考良久,鼓起勇气给爸妈各自打去电话,主要说明自己决定继续干这行的决心,同时告知自己恢复单身的事情。
他爸没说几句话,气倒是叹了不少,听得出特别不支持他的决定,但限于良好教养,没有强迫他一定要怎么样。
他妈妈那边从来不用他担心,只说:“想干什么干什么,在外边好好活着,大口吃饭!”
他很响亮地答应了:“好,妈,儿子一定活出个样儿给你看!”
他妈在那头爽朗地哈哈大笑。
终于尘埃落地了,尤因整个人都精神不少,在朝海的窗户前的大桌子上趴着写了会儿曲子,写累了突然想起什么,跑到隔壁去敲门。
一下午都没看见人影,他怕南少虔是冲浪的时候受伤了没说。
南少虔打开门让他进门,听见来意特别讶异,说自己没事,安排他坐到沙发上去,又去给他倒水,回来的时候告诉他:“我学跳舞呢。”
跳舞?尤因来劲了,这是他熟悉的领域:“怎么突然学上这个了。”
“电影宣传要用。”南少虔无奈地捏了捏鼻梁,在尤因边上坐下,重新打开那个视频,“真难啊。”
尤因好奇地凑过去看:“什么舞蹈,放一遍我看看。”
他有点纳闷儿,用于宣传的编舞一般都不会太难吧,考虑到是给演员编的,更是应该怎么简单怎么来才对啊。
南少虔的手机离他有点远,为了看清楚,尤因不得不凑得很近,脑袋几乎贴在南少虔肩头。
太近了,南少虔屏住了呼吸,尤因秀挺鼻梁的小痣,桃红的嘴唇,都在他一侧头就能亲到的地方。
“啊?点一点,暂停了。”正想入非非,尤因用手肘轻轻捅了捅他的腹肌。
南少虔马上收回露骨的目光,往屏幕看去:“你感兴趣?”他伸出修长干净的食指,把进度条拉到最开始的地方,“你喜欢跳舞?”
“也不是喜欢吧,我是在海外出道,扒舞,编曲,都会点儿,那都是基本功。”
“这样啊。”南少虔装作惊讶,其实尤因在海外活动的个人剪辑视频他不知道看过几回了。
“对啊,想不到吧我还是个偶像。”尤因笑了笑,“海外比国内严格很多的,前后辈的等级也很分明,我遭了不少罪才出道呢。”
说完发现南少虔并没接茬,他看过去,发现南少虔正安静地盯着他看,山水画似的脸,银幕上会说话的一双眼泛着细碎的光,是心疼,还是同情,他分辨不太出来。
“嗨,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尤因讪讪,南少虔的眼神让他心慌,他发誓他没想卖惨的,在社会上混,谁还没吃过点儿苦啊?比努力,比苦,谁又没有那么几年惨痛历史?艺人这行比起其他行业已经轻松不知几多倍。
视频这时正好播完了前奏,舞蹈老师开始起范儿了,他赶紧坐好,说:“看视频,看视频看视频!”
刚开始是逼迫自己提起注意力,没多会儿倒是真聚精会神了起来。
太用心了,没留意到身后,南少虔渐渐离他越来越近,最后两个人几乎是头挨着头,肩背抵着胸膛。男人的身体都热腾腾,但可能是空调开得足吧,尤因竟然一直没觉得热,脑袋倚着南少虔的胸口把南少虔的大胸肌当靠枕,倚得还挺舒服。
最后一个鼓点落下,之前的尴尬也早散了个干净,尤因抬起头,缓缓坐回了原位。
南少虔说自己不会跳舞,他刚开始还不信,觉得南少虔是谦虚。度过这漫长的几分钟以后他彻彻底底信了,三分钟的视频,南少虔至少说了三次自己没看明白,然后把进度条往回拉,搞得他十分钟才完整看完一遍。
脖子保持一个动作久了特别酸,他龇牙咧嘴地往后仰了仰脖子松筋,细长的粉白脖颈收缩又伸展,喉结小小一颗,像水蜜桃的桃尖儿。
南少虔在他身侧目光幽微,当尤因把头扭回来的一瞬间,鬼使神差伸出手捏了捏尤因的鼻尖,笑道:“眉毛皱那么紧,这个舞是不是真的很难?”
指尖接触到皮肤的一瞬间,尤因清淡的呼吸几乎喷在他的指间,他的心脏忍不住狂跳一阵。
这算是突然袭击,尤因慢半拍地往后躲了躲,皱眉道:“哎——”
这份抗拒很明显,所以南少虔立马收回了手。
被喜欢的人这么躲,应该要感到受伤吧,但说实话南少虔心里其实并不在意这点尴尬,以前大概会,以前怕尤因厌恶他这个同性恋,所以什么都躲着藏着,现在不了,追人就得贴面儿上追,不然哪能追得到。
他打定了主意要追到尤因,所以这才算什么,最好尤因察觉到他的意图才好呢,省得多余解释了。
而且他料到以后还有更多要唐突尤因的地方,压根尴尬不过来。
心里头虽然不当回事儿,但看尤因不高兴,他还是立马道歉了:“不好意思。”
不止为这次,也为以后肯定要发生的肢体接触。
听到这话,尤因马上看了南少虔一眼,看到对方脸上歉然的表情,明明是被冒犯的那个,反而不好意思了。说真的,他会躲避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并不是讨厌南少虔触摸他,也完全要没有怪谁的意思。
觉得自己反应过度了吧,尤因忙转移话题道:“你是不是从来没跳过舞?”
“很少跳。”南少虔轻轻看他一眼,“你要教我吗?”
“可以啊。”自觉刚才态度不好,尤因一口答应下来。
南少虔点了点头。
尤因看他心情似乎仍旧低落,忍不住解释道:“下次别突然凑上来,吓我一跳,幸好我这鼻子是原装货,不然让你这么一揪揪歪了就完了。”
南少虔抬头看他,倒是笑了,道:“要不然你揪回来?我也是原装的。”
他一笑,尤因马上放松了,嘀咕说:“你以为我是你啊,什么毛病喜欢捏别人鼻子。”
南少虔道:“没碰过别人。”
尤因忍不住乐了:“哦,只揪过我一个人的是吧,敢情我还挺特殊,是不是还得谢谢你愿意揪我啊。”
南少虔笑了笑没说话任他挤兑,心里漫不经心地想,特殊,你当然是特殊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