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魏庭之的相好?我还以为像他那种人怎么也该喜欢个出水芙蓉的美女,搞半天原来他喜欢的就这型啊?还是个男的!”
“声音小点。”
“我可得好好看看,这小弟弟有什么本事。”
“别随便碰他,要有个差错尾款拿不到我就把你卖到缅北。”
“得得得,你是老大……唉哟他醒了。”
废弃仓库,长年风吹日晒锈得不成样子的铁皮自有一股雨水混夹烂泥的恶臭,熏得人反胃,勉强能遮风挡雨的铁皮房顶下放了个破洞的铁皮桶,里面烧着火堆,火光勉强能照亮眼前这一小圈地,其他的都在无边的漆黑里。
春生手脚都被绑着,团成团像颗球一样只能侧躺在地上,嘴巴被封上了好几圈的胶带,严严实实地堵着,叫他一点声都发不出来,此时他就睁着双眼怔怔地看着眼前围着自己坐的三个男人。
剃了寸头,穿黑色羽绒服和牛仔裤的男人就是第一个发现春生醒了的人,他的年纪约莫二十六七,很像春生以前住在西角路的时候特别害怕的那种飞车族,眼神很凶。
“你醒了怎么不出声啊?”
寸头男蹲到春生面前,他的身体挡住了大半的灯光,黑压压地带着一股奇怪的甜味去揪春生露出发丝的耳朵。
“你有病吧?他嘴巴被胶带封住了怎么出声?”
“狗张田!少这么跟老子说话!”
寸头男眼神凶恶地松开被自己拧得红肿的耳朵,起身扭头对角落圆头圆脸的胖子怒指两下。
胖子张田让他骂了个没脸,心头有火也没敢发。
三个人里明显是领头的那个长了张辨识度不高的脸,连发型都毫无特点,像混到人堆里一转眼就找不见的,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让寸头男都要忌惮两分,天生的暴脾气面对真正的硬茬子也只得收着。
春生保持侧躺在地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的地面,不敢抬眼看这三个人,他的耳朵刚才被拧得非常疼,他拼命忍着才没有挣扎没有动,但眼睛还是被疼出了一圈泪水,将落不落地含在眼眶里。
从睁眼醒来到现在,他害怕得呼吸都不敢用力,他好想问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庭之在哪里?能不能送他回家?
每一个问题他都无法问出口,因为他知道就算问了也没用,这是三个坏人,他被坏人抓走了,可是坏人为什么要抓他?
“你一定很奇怪吧,我们为什么要把你抓走。”
内心的疑问被人用一种淡得毫无情绪的口吻说出,春生惊讶地抬眼看向说话的人,也因此对上了一双小眼睛,单眼皮,两眼无神。
小眼睛的男人抛出了这句吊足春生的话后却没了然后,好像只是随便聊了一句,又不打算告诉春生答案。
漆黑的废弃仓库里一时沉默得没有人说话,只有铁皮桶里被烧干的树枝发出噼啪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仓库大门外传来摩托车的声音,很快就有一个人推开虚掩的铁门走进来,还带着烧烤的孜然和辣椒面的味道。
春生没想到坏人竟然不止三个人,眼神充满惊讶地看着头戴摩托车头盔,手提外卖的人走近,等人走到火光能照亮的区域,摘掉头盔了他才认出这人就是骗他庭之在找他的那个陌生人。
寸头男心急地打开外卖袋子,“你怎么去那么久啊?我都要饿死了。”
“这个点你以为路边摊好找?嫌我磨叽下次你去。”年轻人说完就发现躺在地上的春生醒了,嘴里唉哟一声,“春生啊,你终于醒了,睡得好不好啊?”
春生看了他一眼,缓缓垂下眼皮,在心里骂自己笨蛋,傻傻地被人骗走,庭之要是知道了肯定很生气,也一定会骂他是笨蛋的。
春生躺在地上委屈又害怕,那四个人就在他面前吃烧烤喝啤酒,大快朵颐,没有人关心春生从被绑走到现在粒米未进,滴水未沾。
寸头男烤腰子一串接一串地吃,一罐啤酒下肚了才想起看一眼蜷缩在地上的人,“这小子,倒是挺老实的,我还是头一次回见被绑架了还这么镇定的。”
骗走春生的男人,也就是刘峰,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他这里跟正常人不一样。”
“再怎么不一样也该知道害怕吧?你看他像害怕的样子吗?”
“你想他怎么害怕?你怎么不想着吓死他算了?”
“得,当我没说,这样老实点挺好。”
两大袋烧烤四个人不一会儿就吃完了,垃圾装袋随意往角落一扔,扔完了才想起一件事。
“这小子什么都没吃。”
“死不了,别管他。”
小眼睛说了不用管其他人也乐得轻松,吃饱喝足各自找地方坐下休息,没多久鼾声如雷,只有那小眼睛坐着没睡,时不时捡两根干树枝丢进铁皮桶里让火烧旺点。
春生一点睡意也没有,又饿又渴地躺在地上看破洞的铁皮桶里烧得正旺的火,也多亏了他离这火不远,所以就这么蜷缩着躺在地上也没有觉得很冷。
他正看着火发呆,想这时候魏庭之会在哪里?又在做什么?会不会已经知道他被坏人抓走了?
他想得正入神,忽然听见坐在对面的小眼睛男人手机响了,铃声是最简单的初始设定。
只见小眼睛掏出手机,漫不经心地接起。
手机那头的人也不知道和他说了什么,只能听见有人说话,但听不清楚,没过多久男人挂断电话。
小眼睛的动静另外三人都看在眼里,只有刘峰敢问。
“有消息了?”
“没有。”
“要等多久?”
“天亮了看看,魏庭之回去后就没动静了,估计在等我们给他电话要赎金。”
一说到赎金,另外两个人都坐了起来,不约而同地看向春生。
寸头男吃完烧烤的声音有些沙哑,“这小子,值多少钱?”
胖子张田忍不住道:“我听说八年前魏泓之被绑架,赎金是六个亿。”
寸头男嗤笑,“天黑了你做梦呢?值六个亿那是魏泓之,这小子哪有那么值钱?”
“那你说他值多少钱?”
寸头男还没说话,小眼睛男人摸出一根烟点上,“雇主说好给我们的是这个数,兄弟们分完就能回家。”
他话里有话几个人都听出来了,但谁也摸不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眼睛男人也没有解释的打算,只让他们等天亮了再说。
天亮后。
春生睡得迷迷糊糊地忽然被从膝盖骨传来的剧痛惊醒,睁眼就看见是寸头男在踹他。
“没死就起来吃东西。”
春生的衣领子被他用力拽起来,封在嘴巴上的胶带也被用力撕开,疼得春生眼底又冒出泪花。
寸头男满脸不耐烦地喂他喝水,又往他嘴里塞了半个馒头,塞完就走,也不管春生吃不吃得进去。
这个季节再热乎的馒头放一会儿就凉,更不用说这些人就不可能给春生吃好的,冷硬的馒头又干又噎,春生拼命想吃进肚子里可一大团嚼碎的馒头全堵在嗓子眼,根本咽不下去。
还是张峰注意到了春生的异样,赶紧去给他喂水,一边喂一边扭头怒骂,“把人噎死了我看你管谁要钱!”
“那就少指挥老子!”
两人的争吵在小眼睛男人从外面走进来才停止,寸头男一脸心气不顺,张峰给春生喂完水便起身走向他。
“有消息了?”
“雇主让我们多刺激魏庭之。”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刘峰闻言回头看向坐在地上嘴里还有馒头没吃完的人,很快又面无表情地转过脸,“切手指还是割耳朵?”
春生听见这话心口猛地一缩,嘴里还有馒头都忘了嚼,抬起脸眼神呆呆地看向商量着要切自己的手指还是割自己耳朵的坏人。
小眼睛还在考虑,忽然听见春生微弱的声音。
“你们,是想把我吃掉吗?”
他们打从绑走春生到现在,除了刘峰,寸头男和小眼睛都是第一次听他开口说话,而且光凭这一句他们就明白了这叫春生的脑子真的跟正常人不一样。
寸头男冷笑,“我们吃你干嘛?你的肉很好吃啊还是吃了你能长生不老啊?”
春生努力咽下嘴里最后一口馒头,着急地问:“那,那你们为什么要切我的手指和耳朵?”
“切了送给魏庭之当礼物啊。”
“可,可以不要吗?庭之不会喜欢的。”
“不可以,我们送他礼物用不着他喜欢,能把他这个精神病吓出问题来才好。”寸头男刻意笑得狰狞。
春生听到这忽然一顿,好像抓到了对方话里他不能视而不见的错误,“你刚才,是说庭之是精神病吗?”
寸头男回头看了眼小眼睛和刘峰,走到春生面前蹲下,“是了,都忘了要问问你,魏庭之是精神病这事你知道的吧?你天天跟他一起睡,你肯定知道。”
“不是,你不要这样说庭之。”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到春生脸上,把他的脑袋打得一偏,春生的左脸颊很快就肿了。
寸头男这一巴掌抽得极狠,打在春生脸上他连耳朵都在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见,脸颊更是火辣辣地烧着疼。
春生疼得忍不住掉眼泪,豆大一颗啪嗒啪嗒往下掉,哭得无声无息。
刘峰见状拿出手机录像,小心没把寸头男拍进去,只对准狼狈又可怜的春生。
“我再问你一次,魏庭之是不是精神病?”
春生眼泪止不住地流,不一会儿就打湿了脸庞,但面对寸头男充满恶意的问话,他仍不肯低头,带着哭腔反驳,“庭之不是。”
啪——
又是一记耳光,这一次春生被打出了鼻血。
“是不是?”
“他不是。”
啪——
“是不是?”
连着三记耳光打得春生左耳完全听不见,耳朵里只有没完没了的蜂鸣声,吵得他头疼,从鼻腔涌出的鼻血争先恐怕地往外流,不一会儿就染红了他整个下巴。
在刘峰的录像里,春生低着头哭得像是快喘不过气来了,谁都能看出来他很害怕也很痛,但即使如此他也不肯松口,带着哭腔一遍遍反驳。
“庭之不是,他不是精神病,你不要这样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