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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麻烦你跟我谈个恋爱

年三十儿 乌筝 2758 2024-01-11 09:47:48

严松青来的时候就看到他迟哥盯着钟度在发呆,那模样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几步走过去,他举了根手指在迟远山眼前晃了晃,低声问:“你傻了?”

迟远山回了神,拍开他的手,接过粥没说话,好像生怕吵醒旁边睡着的人。

然而,粥还没放下,不知道谁的手机响了,动静大的恨不得掀翻整个屋顶,钟度还是被吵醒了。

“啧”,迟远山颇为不满地朝声音的来处看了一眼,又没什么办法。医院床位紧张,普通感冒的病人办不了住院,只能在输液室凑合。

被吵醒的钟度刚一睁眼,严松青立刻开启了话痨模式:“钟老师你醒了?怎么会感冒了?昨天我哥带你去吹风了?下雪不冷化雪冷,你出去得多穿点儿,帽子围巾都得戴上,还有你……”

他话还没说完,迟远山就像拎小鸡崽儿一样把他拎到了一边:“你赶紧吃饭去吧,别在这儿叽叽喳喳的”。

说完回过身碰了碰钟度的额头,放轻了声音:“没那么烫了,醒醒神儿趁热喝点儿粥吧。”

同样是关心的话,但迟远山前后两句话的语气反差太大,严松青撇了撇嘴,心想:怎么跟钟老师说话就那么温柔,到自己这儿就是关心也带着嫌弃?这便宜弟弟到底不是亲生的。

他白了一眼迟远山,没理他,又跟变脸一样迅速换上一张笑脸跟钟度说话:“这家粥好喝的钟老师,食材都是每天早上新鲜采购的,而且他们家特干净,老板是深度洁癖患者,你放心喝”。

这孩子属实是热情得过了头,钟度笑了笑:“谢谢,又麻烦你了松青”。

严松青傻乎乎地晃着脑袋摆了摆手:“不麻烦不麻烦,你快别说话了,这嗓子。”

说话间,迟远山已经打开了粥盒。

勺子递给钟度,自己帮他端着粥,示意他吃的同时还不忘赶严松青:“你赶紧走,吃了饭早点回去睡,别回店里了,那么多人呢不指着你一个”。

他太了解严松青,这孩子每次去滑雪都是不要命地玩儿,不累个半死绝对不会回来。

严松青确实是累了,心里领了迟远山的情,偏偏嘴上还不饶人:“不指着我你指着谁?呵!孤巢老人”。

他说完掉头就走,那颗土豆儿一样的后脑勺透着满满的傲娇和不服气。

这俩人的相处模式挺有意思,钟度一边喝粥一边浅浅地笑着。

他喝粥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一些,因为迟远山还帮他端着粥盒。

输液室条件有限,他一手扎着针一手拿着勺子,实在分身乏术。

还好粥已经不烫,只剩一点儿恰到好处的温热。

此时,他垂下眼,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近在咫尺。

迟远山单手托着碗底,修长的手臂因为微微用力绷出好看的线条弧度,一条檀木手串挂在腕间,五指向上聚拢,指甲干净而整齐。

为了让钟度喝起来更方便,他手臂始终保持着向钟度倾斜的姿势,稳稳地一动不动。

钟度看在眼里,实在不想让他长时间维持着这个有些累的姿势,只好辜负这碗粥和严松青的辛苦,潦草喝下小半碗就放下了勺子。

迟远山也没勉强他,本就是为了让他垫垫肚子暖一暖胃。

天色渐晚,输液室的人一个接一个地走了,钟度的最后一瓶药也见了底。

迟远山微微拧起了眉。把钟度一个人扔在酒店,他实在放心不下。有心想开口问他要不要跟自己回家,然而措了半天词也没想出一句合适的话。

毕竟他存了那么点儿心思,不知道怎么开口才能不显得唐突。

他的纠结都写在脸上了,钟度看了一会儿,微微叹了口气,轻声道:“远山,晚上借住一下你家客房?”

迟远山猛地看过来,愣怔片刻,原本乌沉沉的眸子很快漫上笑意:“我正想说呢,万一晚上再烧起来,你一个人住酒店我不太放心”。

钟度看着他笑了笑,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心情。

其实他能开口说出这句话非常不容易。这么多年,他把自己活成了一副孤独又凛然的样子,只堪堪维持着一些不近不远的关系,哪怕是最亲近的朋友他也从不曾主动靠近一步。

不是他多自命不凡,只是心里装了太多走不出的过去和忘不掉的不堪。这些东西一天在身上背着,他就一天无法轻松地过活,他认为这样的自己没有资格跟任何人交朋友。

他不能对别人的喜怒哀乐感同身受,也不会把自己的过去摊开给人看,这种永远隔着一层的朋友谁会毫无芥蒂地接受呢?

然而,就在昨天,在迟远山问出“钟老师,你觉得我有资格跟你交个朋友吗?”这句话时,他脱口而出的竟然是一句:“当然”,甚至没有对这句话做个“可我没资格”的补充说明。

昨晚一个人散着步、吹着夜风回酒店的时候,钟度自己也在想,遇到迟远山以后他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他发自内心地愿意接受迟远山的善意,愿意跟他交个朋友,甚至非常喜欢跟他待在一起,但这些对于一无所知的迟远山来说究竟是好事还是灾难呢?

他会不会被自己连累?会不会因为自己受到影响?会不会终有一天要被自己拉入彻底的黑暗?

这种可能性让他惶恐又无措,然而在面对迟远山的时候,他的理智和自控力总是会齐齐失踪,他的“防御系统”往往还未拉响警报就已经举手投降,他已经背负着千百斤的负罪感,却仍是一点点地放低了自己的安全线……

此刻,他看着身侧的人,眸光轻飘飘的却又好像比子夜的大海还要深沉。

……

两人到家已经不早了,迟远山找了一套新床品,一套新睡衣。睡衣扔给钟度,自己抱着床品往客房走:“你先坐会儿,我把空调温度调高了,等室温上来了你再去洗澡,我先去收拾一下客房”。

钟度点点头应了。他这会儿头还有点儿疼,所以也没逞强,老老实实在沙发上坐下了。

迟远山进进出出地收拾完,又给他端来一杯蜂蜜水:“今天听护士说感冒了喝点儿蜂蜜水有好处”。

“谢谢”,钟度叹了口气,“认识你三天,好像每天都在给你添麻烦。”

“没事儿”,迟远山不跟他矫情,“等你好了我也找点儿麻烦给你添添”。

“噢?比如?”

比如……麻烦你跟我谈个恋爱。

这是迟远山当下脑子里冒出来的想法,幸好没有脱口而出。

他偏偏头看向钟度,刚想随便说点儿什么搪塞一句,眼睛瞥到门口挂着的红围巾,又改了主意:“我不敢比如了,我随口一说你就得当真。”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钟度往门口看。

钟度看了一眼,笑了笑,捧着水杯没说话。

电视依然随便放着,屋子里的温度在一点点升高。

一口温热的蜂蜜水入喉,舒适感延伸至四肢百骸。钟度放纵着自己享受当下,暂时把那些没有答案的问题抛之脑后。

在别人家留宿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难,甚至生出了一点微妙的归属感。

或许是因为昨晚刚刚在这间屋子里包了饺子,又或许只是因为这是迟远山的家。

两人一起看了会儿电视,室温也上来了,迟远山催他去洗澡,自己回了卧室卫生间。

等他洗完澡换了身家居服出来的时候,钟度还没洗完。

他敲敲卫生间的门,水声停下了,钟度沙哑的嗓音隔着门传出来:“远山?怎么了?”

“忘了跟你说,镜子旁边的柜子里有吹风机,你吹干再出来,别再着凉。”

“好。”

从下午到晚上,迟远山听钟度哑着嗓子说话都替他疼,这会儿隔着门传出来,多了几分虚无缥缈的感觉,甚至还带着点儿性感。

尤其是喊“远山”的时候。

这突如其来的想法让迟远山羞耻得无地自容,“啧”了一声走开了。

钟度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迟远山正坐在沙发上玩儿手机,头发都还在滴水。

“你不吹头发?”钟度问。

“钟同学,管好自己就行了,我不吹也不会感冒。”

迟远山头发不算短,但他确实没有吹头发的习惯,尤其是夏天。这会儿为了照顾钟度,屋里温度高,他洗完澡出来随便擦了几下就等着它自己干,还觉得挺凉快。

钟度没说话,自顾自回浴室拿了吹风机出来递给他:“吹干睡吧,别明天早上起来这屋变成俩病号”。

俩病号?迟远山脑补了一下他俩排排坐输液的样子,乐出了声。

钟度看他笑,嘴角也不自觉地挂着点笑意:“想什么呢?”

“想俩病号的场景呗。一人裹个毯子,排排坐输液,还能交流交流生病心得。”

迟远山边说边接过吹风机开始吹头发。他穿一身宽松的家居服,盘着腿在沙发上坐着,一头带着点儿自然卷的黑发被吹得乱七八糟。

伴着吹风机嗡嗡的声音,钟度想了想迟远山刚才描述的那个场景,刚觉得挺可乐,紧接着脑子里就莫名其妙冒出了这样一个画面:两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儿排排坐在公园湖边的长椅上,远处水草随风摇曳,湖面有飞鸟掠过,正值夕阳西下。

迟暮之年,老友相伴,这是何其有幸的事。

他看着沙发上的人,惶恐又神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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