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才拽着夏星河的衣服一路往前,一直到看到熊熊的篝火烧起时脚步才慢了下来。
音乐声夹杂着鼓点传来,呲呲啦啦的杂音时不时冒出来,说不上难听,但也绝对算不上顶尖。
篝火晚会很多见,大大小小的,很多景点都会举行类似的活动,阎才见得多了,也并不稀罕,他带夏星河来不是想凑这个热闹,只是想让夏星河多和别人接触,拉开一点他与柏清舟的距离。
虽说夏星河答应他会好好考虑,但阎才知道夏星河的性格,又倔又轴,认定了一个人就不会再变。更何况这两天发生的事他看在眼里,他知道,夏星河大概很快就要再次沦陷。
作为好友,阎才当然希望夏星河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但柏清舟给人的感觉太冷漠太无情了,阎才实在没办法放心。
他无法阻止夏星河的心动,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只是想着柏清舟能多追一追夏星河,让他对夏星河更在意一点。
越难得到的才越会珍惜,阎才只希望这次在一起之后,他们可以走得更远一点。
走到篝火旁,宽敞的空地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气氛还算热闹。
主持人在篝火旁热场,还有服务人员为游客们发放据说是本地特色的奶酪疙瘩,夏星河捏了一块尝尝,酸酸甜甜的,味道不错。
晚上八点。
篝火晚会正式拉开帷幕。
小镇上的星星比城市要多很多,繁星闪烁的夜幕之下,篝火晚会现场气氛热烈。
一番简单的介绍之后,主持人带着大家一起跳开场舞,其实就是手臂有节奏的前后晃动,然后大家一起围着篝火转,动作很简单,但耐不住人多,一起做起来的时候还是很好看。
面前就是熊熊燃烧着的烈火,光线忽明忽暗,动感十足的音乐下人头攒动着,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热烈的气氛之下,夏星河和阎才也跟着参与进来。
站在夏星河旁边的是个热情开朗的男生,一边有节奏的舞动着,一边和夏星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男生笑着问:“你是哪里人?听着口音像是南方的?”
“哈哈,我是北方人,”夏星河说,“不过大学是在南方上的,估计受了点影响吧。”
毕竟这里人生地不熟,夏星河留了个心眼,没说具体的地点,男生倒是挺大大咧咧的,听他说完,便大大方方地介绍起自己,“我也是北方人去了南方,我是在聊湖上的大学。”
夏星河眨眨眼:“聊湖?”
男生点头:“是啊,我现在还在聊湖住呢。”
相同的城市一下子拉进了陌生人之间的距离,夏星河又问了两句,最后竟然发现男生与他还是校友,比他低了一届,是新闻学院的。
阎才也是新闻学院的,夏星河马上拉阎才来确认,结果两人竟然是认识的,看到男生的瞬间,阎才愣了一下:“盛天逸?”
盛天逸也懵了:“阎学长?!你怎么也来了?”
两人是同一个院系,大学时一起在学生会共事过一段时间,虽不在一个部门,但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
实在是太巧了。
熟悉的人在异乡想见时总是格外亲切,盛天逸当即拉着他们,说要请他们去旁边的店里吃东西,夏星河想说不用,但盛情难却,于是一行三人最终去了旁边的一家甜水铺子。
甜水铺子里的花样不少,三人各自点了杯喝的,便坐在门口的椅子上聊天。
阎才问盛天逸:“你一个人出来玩吗?”
盛天逸说:“嗯,出来逛逛,找找灵感。”
阎才又问:“现在做什么工作?”
盛天逸笑得有点不好意思,说:“偶尔给人写点剧本,算是自由职业吧。”
“呦,那巧了,”阎才感叹了句,单手放在夏星河面前介绍道:“小夏也是写文的,你们说不定有共同话题。”
盛天逸一下就瞪大眼:“真的吗?”
夏星河点头:“嗯,不过我是写的。”
“太好了,”盛天逸随即激动了起来,“我可以请教你几个关于剧情设置的问题吗,我最近写的这段一直都不满意,卡了好长时间了。”
“你问吧,”夏星河说,“指教算不上,不过我们可以随便聊聊。”
同行人之间总是有很多话题,文字创作之间也是相通的,两人的讨论从平淡到激烈,盛天逸恍然大悟般地点头,夏星河也从他那里汲取到了珍贵与灵感。
原本是阎才和盛天逸先认识的,后来倒是他插不进嘴了,盛天逸看夏星河的眼神由普通转为崇拜,最后还问能不能加一下他的微信。
夏星河自然同意,打开二维码要给他扫,恰逢柏清舟与聂兴朝走到这边,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夏星河与一个男生相谈甚欢,两人还加了微信。
柏清舟有些不悦地拧起眉,心脏一沉。
阎才原本在旁边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见两人过来,马上提起了兴趣,特别是看到柏清舟一脸不爽的表情之后,更是随即笑了起来。
“呦,你们俩怎么也来了?”
聂兴朝挑眉:“我们不能来?”
“没说你,”阎才瞥了他一眼,目光又落在柏清舟身上,调侃似的,“我们高冷的柏学长也对这种活动有兴趣?”
这边的对话吸引了另外两个人的注意,盛天逸无意抬头,目光触及柏清舟时,表情一下子僵住了:“卧槽,这是当年临床学院的柏学长吗?”
柏清舟在学校享有盛名,当年的演讲视频广为流传不说,也是之后无数届学弟学妹们仰慕的对象。
盛天逸显然也是柏清舟的粉丝,此时看到了他的真人,神情难免激动起来。
“柏学长你好,我是一二届新闻学院的盛天逸,特别喜欢您在一一届新生入学典礼上的演讲……”
盛天逸的语气热情,柏清舟却神色淡淡,一副冷漠的表情,盛天逸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半晌,他才慢吞吞地“嗯”了声,勉强算是回应。
冷淡的反应让盛天逸语气稍顿,气氛有些尴尬,夏星河赶忙出来打圆场。
“没事小盛,”夏星河笑着说,“你的喜爱之情柏学长收到了,他这人就是这脾气,你别往心里去。”
柏清舟眉心微蹙,盛天逸又很快反应过来:“啊……没有没有。”
他笑着说:“之前上学的时候就听说柏学长是‘高冷系’的男神,现在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盛天逸的情商很高,一句话便化解了尴尬,几人相视着哈哈一笑,气氛又恢复到方才的热络,唯独柏清舟依旧冷着脸。
外面的篝火晚会依旧热闹,熙熙攘攘之中,柏清舟和聂兴朝也在糖水铺子坐下,聂兴朝点了碗浓稠香甜的杨枝甘露,柏清舟则要了杯清淡的柠檬水。
桌上的气氛是热烈温柔和谐的,盛天逸正在兴奋地拉着夏星河聊天,聂兴朝和阎才也在有一句没一句的拌嘴,只有柏清舟坐在旁边薄唇紧闭,淡色的目光落在夏星河含笑地眉眼上,静默地他与盛天逸的聊天。
玻璃杯子里的柠檬水微微晃荡着,有些酸。
晚上十一点。
篝火晚会终于散了场。
一整晚的时间,夏星河几乎都在和盛天逸聊天。
盛天逸嘴甜会说话,夏星河常常被他逗得哈哈大笑,两人的关系进展迅速,到后来直接称兄道弟起来。
时间不早了,盛天逸却意犹未尽,他住的地方距离几人下榻的民宿不远,于是热情地邀请夏星河一起回去。
“好啊。”
夏星河自然答应。
走在返程的路上,两人依旧在聊,欢声笑语在静谧的黑夜中不断传来,格外的清晰……又刺耳。
柏清舟跟在两人身后,垂在身侧的手放松又握紧,指节发白。
他不愿意继续看前面两人亲昵的动作,也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不满,于是留下一句:“你们先回去,我去走走。”又大步朝着反方向走去。
夜深了,柏清舟站在一片高地上,静默地眺望着远处。
古镇里的灯光稀疏,很远处才依稀亮着盏灯。
夜风须须吹来,胸膛闷闷的,仿佛千斤重的石块压在了心脏上,是从未有过的挫败。
柏清舟自认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
之前那些阴差阳错的搞笑事件都抛开不谈,哪怕他后来放低身段主动向夏星河说自己在追他了,夏星河的反应依旧淡淡。
柏清舟好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或许自己的表达方式真的有些问题,不然,为什么刚认识一天的人都能与夏星河打成一片,相谈甚欢,而他与夏星河的重逢这么久,哪怕自认为足够坦诚,他们的关系却依旧别扭的,像是隔了十万八千里。
可是感情不像是数学题,有标准答案可以参考,也不像是手术操作,多练习总能熟能生巧,一贯优秀卓越的天才终于在这里栽了大跟头,却又完全不知要怎么办。
他想要冲上去直接拉开那个姓盛的,想告诉所有人夏星河是他的,可夏星河没有答应他的追求,于是他连吃醋的资本都没有。
这滋味确实不好受。
现如今,四周空无一人,浓郁的情绪淤积在胸口,柏清舟无法克制,一拳打在了身旁的树上,哗哗的落叶纷纷而下,在脚下聚集了一小片,突然,身后一阵窸窣的脚步声传来。
“柏清舟?是你吗?”
好像……是夏星河的声音。
柏清舟的喉结滚动着。
他竟然还会来找自己吗?
他不是和那个盛什么什么聊得正欢?
沉默。
欣喜,不满,嫉妒,挫败,无数情绪在胸腔中翻滚着,让柏清舟不知该作何反应,于是只能用沉默来回应。
片刻,夏星河又叫了声:“柏清舟?”
即使没有听到他的回应,他依旧试探探着向这边走来。
一步,两步,窸窣的脚步声在静谧的夜中格外清晰,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突然,一声清脆的'“啪嗒”声在夜空中响起,把这静谧的气氛扰乱。
一阵剧痛在夏星河脚踝处蔓延。
“柏清舟!”夏星河疼得眼泪都飙了出来,嗓子里带着颤,“你快来!我的腿好像被什么东西夹住了!”
柏清舟眉心猛然蹙起,万般情绪都通通抛下,大步走到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