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谢安澜回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正厅已经摆好了饭食。
吃饭的时候,陆乘舲委婉地提一句天子赐书的事。
谢安澜放下筷子,神情征楞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昨天成婚了,今天应该带着陆乘舲进宫觐见才对……
不怪他会忘记,就昨天那儿戏一般的婚礼,他是真没放在心上。
细细想来,不止成婚,就连对这个时代,他都没有真正地代入进去,还在用现代的思维来看待。
或者潜意识有在排斥和抗拒,总认为穿越不过就是换个地方生活,只要把自己过好就行了。
所以他才会这么在乎挣钱,毕竟作为一个现代人,根深固蒂的概念就是只要有钱,在哪儿都能过好。
但却忘了,他穿越的身份不是一个普通人,而是一个王爷,虽然这个王爷现在有点惨,但除了穷了点、 名声差了点,身份无疑还是高贵的。
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朝代,对于有身份的人来说,穷,真不算什么大事。
就比如他今天若是带着陆乘舲进宫去走一趟,太后、皇后、以及皇帝都会给赏赐的吧。
这……不比他今天累死累活挣的多吗?
瞬间错亿。
谢安澜,“…………”
谢安澜琢磨过来后,桌上只剩下了他一人,陆乘舲早已不见了踪影。
去卧室里找了一圈也不见人影后,谢安澜只得把福伯唤来,问道,“你可知陆……王妃去了何处。”
福伯笑道,“上午殿下不在府时,王妃和初一两人自己收拾出了个院落,这会估计是已经搬进去了。”
谢安澜听罢,转身就找陆乘舲去了,没有注意到身后福伯意味深长的笑容。
宸王府虽说落败了,但留下的空壳宅子还是能看出曾经的底蕴。
谢安澜在后院兜弯子,找了好大一圈才找到陆乘舲居住的院落 ,一估算,正好离他的卧房最远……
由于府里还没有下人,院外也没个人把守,谢安澜大大方方的进去了。
屋里只点着一支蜡烛,蒙蒙浓浓看不太清,也没听见什么动静,不知是睡了还是没睡。
谢安澜从怀里拿出东西,放在房门前的地上,轻轻敲了门,没有打扰的离开了。
陆初一还在帮陆乘舲收拾被褥,听见声音,好奇的打开门,人没见到,倒是看见门口的地上静静放着一个白瓷小瓶,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晶莹剔透。
“怎么了?”陆乘舲站在烛光下,清点者为数不多的物资,见去开门的陆初一怔在门边,轻声问道。
“没,不知道谁给我们送了个瓷瓶过来。”陆初一捡起瓷瓶,顺手关上房门递给陆乘舲。
陆乘舲接过,打开瓶塞,放在鼻端轻轻一嗅,眼里闪过几丝惊讶,“是青囊坊的伤药散。”
转动几下瓶身,果然在瓶底看见了青囊坊特有的标识。
陆初一眼眸闪闪,十分肯定道,“一定是王爷白天瞧见了少爷你被鹅咬伤的手,所以特意给你买的!”
陆乘舲抬起右手,解开手上随意缠绕着的绷带,看着上面触目惊心的几道疤痕,不在意道,“不过是几道小伤,用不上青囊坊的上好伤药,收起来,明天退还给王爷。”
“别呀,哪有收人礼还给退回去的道理,况且少爷你现在是王妃,王爷送你东西,关心你不是天经地义吗?”陆初一眼疾手快地夺过药,替陆乘舲抹上药粉。
“不一样,我这个王妃不过……”不过是挂名而已。
话还未说完就戛然止住,摇摇头,闭嘴不语了。
“少爷,你就别想太多了,你这又是借钱又是替王爷还债的还受不起他一瓶十两银子的伤药钱?”陆初一上好药,见自家少爷不说话了,开解道。
“嗯。”陆乘舲垂眸应道。
晚上,谢安澜心里揣着事,没睡好,一大早就醒了,去陆乘舲院子里找他商量点事。
本以为人还没醒,还得等上一会的,没想到刚一进院子,就看见一翩翩少年,正拿着一节枯树枝在枯黄的树下来回比划。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谢安澜脑袋里瞬间就闪过了这两个词,明明是形容女性的,他却半点都没感到违和,就是那根弯弯曲曲的树枝看着有些碍眼。
“若是能换成剑就好了。”谢安澜心里想着,也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了。
陆乘舲听见声音,停下动作,微微喘着气道,“不过是随便比划两下,用不上剑,殿下客气了。”
“哦。”谢安澜也没有过多的纠结,没话找话地指着陆乘舲左手上的绷带问道,“那个……你手上的伤有没有好些。”
陆乘舲顺着谢安澜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右手,笑道,“说起来还得感谢殿下送的伤药,一夜过去伤口已经结痂了。”
“不用谢我,就当是我还你的利息钱。”谢安澜摆摆手,不肯接受陆乘舲的道谢。
“好。”陆乘舲也未多推迟,算是应下了。
谢安澜松了一口气,忙道出来意,“昨天没有进宫,我想让你陪我……”
“殿下请稍等,容乘舲去换身衣服。”陆乘舲像是谢安澜肚子里的蛔虫一般, 不待谢安澜解释完,他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谢安澜舒心地在院子里逛了逛,不多时,听见首饰的撞击声,头一抬,一时间,竟然看呆了,感觉面前的人不似真人,倒像是那堕入凡间的仙子。
“殿下,这是你的。”陆乘舲像是没有知觉一般,手里拿着一套与自己身上穿着差不多的服饰。
“哪里来的?”谢安澜从震惊中回味过来,看着陆乘舲手中的衣服诧异。
“应该是礼部置办的,在嫁妆箱里翻出来的。”陆乘舲解释道。
“这样啊。”谢安澜没作他想,接过衣服下去换了。
等他换好衣服,天色已经大亮了,随意绑了一下长发,就迫不及待的拉着陆乘舲出府。
刚一出门,就见王府门前停着一辆马车,陆初一正在马上旁等着他们。
“这是你准备的?”坐在马车上 ,谢安澜还觉得跟做梦似的,这种什么都不用自己操心的感觉,让他不禁患得患失起来。
“只是凑巧,碰巧今早初一出门办了些事,顺便带回一辆马车来。”陆乘舲摇摇头,指了指谢安澜的头发转移话题道,“殿下,要不乘舲给你重新绾一下吧。”
谢安澜低头看了看还有几缕披在肩上的发丝有些尴尬道,“ 那就麻烦你了。”
陆乘舲笑笑,没有说话,顺手取下谢安澜绑头发的发带,用手指轻柔而又缓慢地一缕一缕梳整齐,再从自己的袖口拿出之前他一直带在头上的玉簪子与谢安澜绾好。
“殿下,好了。”
马车一巅一巅的 ,陆乘舲的手又来回在他发间穿插,跟按摩似的,一下子就让这两天因为胡乱绑头发而扯疼的头皮得到了解放,谢安澜舒服得都快要睡过去了。
听见陆乘舲的声音,这才抬起头,迷迷蒙蒙地问,“到了吗?”
“不是……”陆乘舲刚想摇头,却被谢安澜露出来的容颜一怔。
“殿下你该多绾发的。”往日谢安澜总是乱绑头发,不少松掉的发丝就垂下来遮住半边脸,使人看着不太精神。
今日这样一绾,露出棱角分明的轮廓来,让人一眼就能看清他的五官,剑眉星眸,玉质金相,分明就是个俊朗贵气的青年。
“我也想,可惜手残。”谢安澜手一摊,显得无赖极了。
“那以后殿下有需要,可以尽管找乘舲。”陆乘舲笑道。
“好。”谢安澜立马爽口应下,反正欠陆乘舲的债已经够多了,也不差这一点两点了。
坐在车厢外,无意识偷听的陆初一撇撇嘴。
什么碰巧,明明就是他家少爷一大早起来吩咐他办完事买辆马车回来的,这个时辰马行还没有开门,还是他好说歹说,才买到,就被他家少爷说得这么轻描淡写。
这才成婚第两日,又是送钱,又是送车,现在还亲手干起伺候人的活来,以后怕不是要被王爷给吃得死死的,这可怎么办呐。
就在谢安澜与陆乘舲忙着进宫的时候,威远侯府的大门口却是热闹极了。
往日整洁干净的门口,此时却突兀地放着一堆烂泥土、烂瓦片,惹得路过的百姓频频侧目、指指点点,管家惊得立马报备给了侯府的主母。
方茹看着门口的一堆东西,哪里还不明白这是陆乘舲的杰作,这些可都是她亲手为傅云婉添置的嫁妆,但知道又如何,他们侯府成亲当日算计来送贺礼的表少爷,经过昨天一天的发酵,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人家报复回来是应当的,况且还是她亲手把人送上花轿的,真是跳进延河都洗不清!
方茹压着心头怒火,吩咐道,“清理了吧。”
管家立马找了几个小厮来清理。
方茹沉着脸回了后院,对身旁的人吩咐道,“让她每个月给我送上一百本手抄佛经来,她不是说不想嫁人,愿意留在我身旁进孝嘛,那就让我看看她的孝心有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