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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野红莓 Ashitaka 4309 2024-01-28 15:39:57

陆清远差不多要打十四根钢钉进腿,两至三年,才能慢慢由慢跑切入,逐渐恢复。陆清远妈妈一纸诉讼告了苏起他爸,按法律法规,涉嫌故意伤害致人重伤,牢饭三年起步。

高三有幸围观了的一群,搁贴吧里开帖,群嘲鹭高真特么本事通天,救护车派出所都闹来的大事儿,竟能压得一点儿风声不漏。

跟帖七百多加精,除去撩骚水楼的,大致阵营有三:一拨心细如尘,大白纸上写句鳖爬的鸡汤加个哥特滤镜,能把自己感动美滋滋的,花式同情苏起命苦,花式大骂他爸不是个东西;常年混迹知乎,不纠错会死斯基的一拨,直指媒体内部机制腐朽,拿钱好办事儿,黑色经济链,早违背了真实乃新闻第一要义的概念。

连带着高考制度躺枪,被再次远程批判,更有甚者称其为万恶之源,说即将铺开实行的高考新改三加三也是换汤不换药,有个毛线的用。说起来,当真是群情激奋,嘴炮轰轰了。结果隔天帖就没了,被删了个干干净净。

高三二班对外也被要求只字不提,一毁鹭高形象,二毁苏起声誉,惨在老班,强挺着腰伤坚持上课,打个岔的功夫就得被叫去领导办公楼走一趟,撕破了脸也维护着本班孩子。论爱岗敬业,他得领个终身成就奖。

可谁也没想到苏起还来上课,除去原先及腰的头发剪成了齐耳的长短以外,竟再无其他的异常。倘若她哭,众人还能纷纷递上个纸巾,不无悲悯地说一句:“你别哭了”;可她坚强的像个女战士,所有的委屈柔弱都被拾掇干净了,所有的曲声宽慰或是冷嘲热讽,都被堵死在了嘴里,竟让人憋得不爽。

苏起在用一种近乎成神的隐忍,攥紧话语风向,牢牢把握着他人的目光与言论。如果她不来,故事就真的成了别人嘴里的了。

周以庆找老班提议,让他把自己的座位由缑钟齐身边调到陆清远原先的位子上。周以庆怕苏起根本就是在佯装坚强,根本就没缓过状态。结果老班琢磨半晌,没同意,解释说:“都再留心观察着,我不建议一上来就给她搞特殊,平常看待她,对她才好。”

周五,彭小满掀了甲盖儿的大拇哥得换药,李鸢护驾,去中医附院,顺路看一眼下周手术的陆清远。没成想两人刚从车棚推了车出来,就被苏起拦了,她手揣进校服兜里:“我听见你俩说要去医院,我跟你一起吧。”

三人行,堪比本杂糅错综的当代言情。暗恋,明恋,男女恋,同性恋,单亲,家暴,先天病等等等等,一锅乱烩,琼瑶都得拘着写。彭小满便小心地措辞,避过所有的敏感话题,只说些插科打诨荒腔走板的废话,不致气氛冷肃,也不让苏起难堪。

彭小满一路站在苏起旁侧,发觉这姑娘是真的喜欢着李鸢。这喜欢是她生活的润色,不因家庭变故而发生改变。李鸢中途只要和苏起随便说上一句什么,苏起便略略侧身向他,回答的语调便明显扬了一阶高度,拂去了一层晦暗的蒙尘。彭小满反观自己瞎逼逼了一路,人也就个低头嗯啊,礼貌应答,差距不要太明显。

说吃醋倒不至于,只是彭小满倏然松了口气,觉得这年纪真好,心还善于吸纳富有弹性,随便一点儿日光雨露,便能又漫山漫野地重新生长出欢乐与希望。不像更大些的成年者,一记重锤,就肌理绷断,彻底丧,彻底垮。

医院门口的捧花张口天价,吓得人能惊一大趔趄,彭小满和苏起合伙买一捧包装精巧的马蹄莲,还得算忍痛;李鸢本来想买报刊亭里最新一期的精装版《篮球天下》,手都摸上去了,又缩回不拿,无视了报亭老板的瞬间黑脸,改进小卖部拎了箱舒化奶。

双人病房里,陆清远整腿用以纱布固定着夹板,中段绞开了方形的空隙,露着肿胀发紫状若大瘤儿的波棱盖。本人倒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横举着手机跟隔壁床一吊着胳膊的小胖子酣战得不亦乐乎。

裤子没法儿穿,单一条平角裤衩,露着点儿若隐若现的人鱼线。听见有开门动静,团杀的功夫抬头一瞄,见苏起跟在李鸢背后背着书包捧着花进来,差点儿吱哇乱喊着,单腿弹出去二里开外。

“还挺精神。”李鸢把牛奶放上床头柜,看他飞快地扯过被角盖住自个儿的黄金三角区,“身残志坚啊,今年感动中国你开场?”

“哎,你们怎么带着她一声不吭就来啊我靠?!”我他妈好歹提前搞条裤子穿啊,眼屎也没抠。

彭小满拿过苏起怀里的马蹄莲往陆清远怀里一搁:“慰问,人不是我们带来的。”

苏起看了看陆清远的膝盖:“我自己要跟他们来的,没跟你说,抱歉。”

“哎不是,你跟我道什么歉啊,你——”陆清远突然看着苏起的面庞,摸摸鼻梁傻傻一乐:“……苏起你,你剪头发了啊?”

彭小满抬手挡住嘴巴,低声冲着李鸢:“得,进门五分钟才发现人剪短发,直男。”

李鸢抿嘴忍住笑,背过手往他屁股上一拍。

“本来想剪到肩膀的。”苏起摸了摸发梢:“没留神就让理发师给我剪到耳朵了,反正,高三了,打理长头发本来就不怎么方便,这样正好。”

“说的是啊,何况你短头发也好看!”陆清远干脆就熄屏关了游戏,徒留吊胳膊的小胖子一旁瞅着他懵逼,单手抄起背后的枕头朝他丢,“短发特别朝气,显得人有气质,现在女生好多都剪短发。”

彭小满绕过床尾冲小胖子比禁声,弓腰帮他捡枕头,伸手捏他肉墩墩的月饼脸。

苏起把一半头发挽到耳后:“就你一个么?”

“我姐刚出去买饭。”陆清远伸手去够边上的床头柜,李鸢替他拉开门,他指指柜底:“底下有纸杯,门后面有饮水机,你们倒水喝呗。”

“我妈马上就跟我爸办好离婚了。”

陆清远手一弹,一拳磕在低头下去的李鸢的鼻梁骨上,不设防,给他砸了个眼冒金星。

“嘶。”李鸢低头捂着眼抽气,忍着一嘴的你他妈。

“你——”陆清远扭头。

“我们家一定会赔医疗费的,我妈在筹了。”苏起看着陆清远蜷着的脚尖,突然语带哭腔,却强自控制着气息平稳:“我很谢谢你,但又很害怕,我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补偿你。”

我又不要你补偿,傻姑娘。

我呼了你爸,他推我下楼,是我倒霉催的寸呐,跟你有个鸡毛关系?

彭小满是真无辜,你跟他道歉还行。

体育考不了我复读一年冲文化课呗,恕我直言三本够我使了,哪条路不是路啊。

你不喜欢我可以,可我别成了你的愧疚和负担啊。

你别因为这个记我一辈子啊!

陆清远在心里大肆呼喊完一番,心想,我可真他妈是个情圣。但他嘴上沉默,一句没说,是因为这话,对不起爹妈。

替彭小满换药的,还是上次那个清创的那个男医生,彭小满拿着挂号单进去,李鸢跟在后头,他看了一愣,上来就是一句:“哎,吴彦祖。”

彭小满的甲盖一点儿还没长起,仍是一片肉红,用无齿镊揭开纱布,裸出凝着一圈儿褐色血痂的创口。医生快速检查了伤口是否有细菌感染,或出血化脓,局部浮肿的状况,确定没什么大碍,问了几句常规的,便麻利地替彭小满换好了新的敷料,外包固定,也叮嘱:“还是别沾水,药可以不吃了,新指甲长得慢,别着急。”

出了医院换药室,李鸢冷不丁舒了口气儿,就跟老驴卸了磨似的。彭小满拢拢书包带,听了一乐:“练憋气儿呢?什么神功啊少侠?”李鸢瞥他一眼,不接话,彭小满便见好就收,趁着没人往他脖子上勾,照着他右脸吧唧就是响亮一口:“一点儿都不疼了,真的,我发四。”

“发五百你也是该疼够了。”李鸢叹了一声:“求你以后别这么没谱。”

“我靠。”彭小满笑:“林叔叔该为有你这样儿的儿子感到羞耻,我见义勇为一说我没谱?不带这么打击积极性的啊。”

“那今天要躺床上吊着腿,”李鸢冲他眯了下眼睛,“下周打十四根钢钉的是你,不是陆清远呢?”

彭小满手揣在衣兜里,出了住院部,望着西沉在急诊大楼那头,加了柔光的一轮橘色的太阳:“那也是英雄。”

“真在意你的人,是不会想让你做英雄的。”

彭小满没说话,低头不知想了些什么,等到一脚踢飞个石子儿,才抬起头看着李鸢笑了笑:“我敢说,你把这话说给林叔叔听,你俩关系能缓和一半儿。”

“我跟他没必要缓和。”李鸢低头也找了颗石子儿,踢得没彭小满远:“本来就没什么。”

“少装蒜,你和林叔叔算我见过最中国的父子。”

“那你是没见过游凯风和他爸,冤冤相报何时了你懂么?”李鸢侧过头朝他笑:“你家真的是模范。”

“我家是给唬怕了。”

“怕?”

葛秀银也跟李鸢提过“怕”这个字儿。

“什么东西快没有了,你就会突然发现它的好,然后心有余悸,然后特宝贝地珍惜,是这么个怕法儿。”

“照你这么说,我宁愿不要,不担这个风险。”

“我们这都是偶然的,不是你说有就有,你说没有就没有的,这叫……福祸相依?”

“所以你更要靠点谱,以后别再干这种没准儿的悬事儿,别让我福祸相依。”

“靠。”彭小满服了,“白逼逼半天,你是怎么拐个大弯儿又把话从高架上给我绕回来的?”

李鸢不解释,他看彭小满的虎牙,看他的眼睛在夕阳里熠熠发亮,骤然情悸,很想跟他拥抱着接吻。大街上净是行人,没招儿,强忍着,舔了舔嘴巴:“陪我去买件衣服吧,转秋都没得穿了。”

高中男生穿衣打扮,时常用力过猛,过犹不及。辣眼的风格大致四类:娘炮,乡非,地痞二流子,妈宝。

比起游凯风剑走偏锋,四者之外,怎么骚怎么来的堆砌名牌儿原创式“射击靶子”穿法,李鸢的风格,简洁随性,观赏体验极佳。一,得益于他身高腿长,一衣架子的身板儿还外加张爆灯的脸,哪怕打扮成小黄人,那也是个帅冒了油的小黄人;二,审美良好,虽然一身上下无外乎就是优衣库、GU这类的平价品牌,但单品风格统一,有章有法,绝不胡买。

载着彭小满,李鸢骑行到市区人民广场,进了购物城一楼,瞅准家优衣库,直奔了男士卫衣区。地段差,工作日,晚上便客少人闲,导购也极不热情,瞄了二人一眼,撂下句“秋冬新款上市,试衣间二楼右拐。”,就抱着堆待拾掇的衣服溜远了。

乐得清静。李鸢坐上一旁供客人歇脚的沙发,支着下巴,看彭小满逛菜场似的一件件抽出来浏览,有点儿他妈陪着他逛街购物的意思。李鸢冲彭小满:“要不你选吧,你看上哪件我买哪件,长袖加厚带帽子就行。”

“你是对你自己很自信,觉得穿什么都行啊。”彭小满抽出件黑白横条纹圆领线衣,不符合他少侠需要帽子的要求,捋顺了塞回去,“还是你已经接受了我素来低幼的迪士尼审美?我跟你说我现在脚上还是彩虹五指袜,问你怕不怕?”

“怕,所以直直冲着优衣库就来了。”李鸢指指门外:“边上就是童装区,什么ABC孩子王,都没敢让你看见。”

“你给我立刻滚走。”

李鸢笑开,拉了拉彭小满垂在腿边的手,揉了一揉:“你选的衣服,我应该会穿到烂为止。”

李鸢不扬嘴笑起的时候,气质沉敛,换句话说,就是比较着急,穿黑色倒的确酷炫且修身,但显得他人太闷。彭小满甚至考虑到了面料的好坏,口袋的容量,和卫衣抽绳的质量。综合海选一番,一件藏青色的加绒卫衣问鼎夺冠。衣服款式也大方,袖口一圈印花字母,别无其他装饰。彭小满又挑了件深蓝水洗牛仔衬衣,换季特价,搭在里面露个干干净净的领子,挺日系。

彭小满突然有点儿懂那些小姑娘精心打扮自个儿男朋友,是个什么飘飘然的心态了。

上了客流依旧是凄凄惨惨戚戚的二楼,李鸢拿着衣服进了试衣间去换,没过一分钟,便衣衫不整地推开门冲彭小满勾了勾手:“我把衣服牌子挂住了,你进来帮我弄一下吧。”

“啊?”彭小满略渴,正端着李鸢的保温杯喝水。

挂住了你脱了自己解开啊。

李鸢扶着门框,看着他不动,眼里隐隐带笑:“啊什么啊?我自己够不到。”

“啊!”彭小满倏然会意,假咳一番,心明眼亮地环顾四周,没人,盖上杯子抄起二人的书包,往里就是一个百米冲刺:“对,你手短!”

这回地点略有点儿跳脱,不免让二人都瞬间想到了那年扬名万里的三里屯。脑子里一边拍案高呼着“卧槽刺激”,一边难得吻得轻柔细密,小心翼翼,尽量不出一点儿点儿的动静——比搁科尔沁鹰眼眼皮子底下偷偷传答题卡还酸爽。

“这里面不会有监控吧?”彭小满侧开脸小声说话,李鸢贴过去只吻到了嘴角,略有点儿不满意,伸手扳正了彭小满的脸,低头继续亲,“哪家敢在更衣室里装摄像头,你别说话。”

“我劝你对我客气点。”彭小满故意抿起嘴巴不让李鸢吻,叭叭道:“我现在捂着嘴巴出去喊一句流氓,你很可能会被当强`奸未遂的gay佬带走。”

“你喊,我看你喊不喊。”李鸢轻轻捏他下巴:“张嘴。”

彭小满恶意要整李鸢,要败他兴,便冲他油腻地噘起嘴。

这就叫欠捶,这就叫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李鸢忍着照他脑门来一爆栗的冲动,相当不嫌地照吻不误,奈何实在可乐,本人笑点低又进了马里亚纳大海沟,中途还是破功,拂了彭小满一脸。李鸢温存地把他紧紧抱在怀里搂着,抵着他温热的额头,匀息了半天,笑着低声道:“我想带你去开`房,怎么办?”

恕彭小满直言,这话的杀伤力,已刷新了历史新高。且多年之后翻出来比较,也是稳居“李鸢少侠撩骚语录”之榜首,堪称独孤求败。彭小满他瞬间就麻了半边身子,就手心冒汗,就腿肚子打软,外加电光石火地勃了起。

碍于他不想表现的太过痴汉没出息,便强行按捺住咚咚作响的心跳,盯着他缓缓道:“哥?你这样是斗鸡眼,搞得我有点出戏。”

世界如此美妙,李鸢不愿暴躁。

不然彭小满就一定得是被他横抡出试衣间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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