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远旬早上一进实验室,便看见方昭暮站在文档柜边,侧对着门整理东西。
或许是感觉到有人进门,方昭暮抬头看了一眼,恰好和宋远旬对上了眼,只不过维持了一秒钟也不到,他便又低下头去。
方昭暮比宋远旬矮不少,背和肩微微弓着,看上去很僵硬,丝毫不见昨晚交友软件上的松弛。
宋远旬脚步未停,越过方昭暮,走向和他同组的张冉宇。
昨晚,宋远旬在听完方昭暮夸他的那段话之后,就果断地将交友软件删了。毕竟被方昭暮刺激到发语音,实在很不理智,而和学业不精的同性恋聊天,更是纯属浪费时间。
“远哥。”张冉宇和宋远旬打了个招呼,给他看他昨晚核算的数据。
他们组的项目进程过了大半,已经进入收尾阶段,今天约在实验室里开完短会后,就要开始写论文。
不多时,组里其他的人也来了,宋远旬把各人的分工安排完,后方突然传来了玻璃瓶碎裂的声音。
几人都转头去看,方昭暮摔碎了一根试管,正俯身去捡。
“又是他……”张冉宇露出了嘲讽的表情,“丢人。”
张冉宇说话的声音不响,但方昭暮听见了。方昭暮将玻璃碎屑扔进垃圾桶,转身看着张冉宇,冷着声音问张冉宇:“我怎么丢人了?”
昨天下午,方昭暮就是在张冉宇那儿受了气。
如果说宋远旬是实验室里华人隐形的中心,张冉宇就是一般电视剧里皇帝身边大太监一般的人物。
宋远旬要修两个学位,常常不在实验室,他不会直接和方昭暮起冲突,甚至没跟方昭暮多说过话,最多是无视和避开。
但张冉宇不是,张冉宇的人生只有两个爱好,一,巴结宋远旬,二,想方设法地给方昭暮找不自在。
昨天方昭暮拿试剂时,不小心碰到了宋远旬在用的电子天平。
宋远旬站在方昭暮身边,迅速用手里拿着的实验册拨开了方昭暮的手,低头板着脸地看着方昭暮。然而,宋远旬还没开口说话,张冉宇先迅速凑上来,开始责怪方昭暮毁了宋远旬半小时的调试成果。
一开始方昭暮还好声好气道歉,后来被张冉宇不依不挠地揪着骂了一会儿,脸也冷下来,拿起自己的试剂掉头走了。
张冉宇没想到向来忍让的方昭暮会敢反驳,一时间顿住了,眼看着方昭暮向他走过来。
“我怎么丢人了?”方昭暮靠近了张冉宇,又问了一遍。
方昭暮虽然不高,比张冉宇还是长了小半个头。
他的眼神凌厉,手里还捏着半个碎了的试管。张冉宇被方昭暮瞪着,有些心慌地后退了一步,屁股紧挨住桌子,又鼓起勇气,梗着脖子和方昭暮对峙:“我说你了吗?”
“那你说谁?”方昭暮对张冉宇扯了扯嘴角,问。
“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一旁的周梦过来打圆场,对方昭暮说,“冉宇就是随口说句话,你还当真啊。”
方昭暮原本还想再争几句,正巧助教和教授走进了实验室,只好作罢了。
他走上楼,到自己的位置边,开了电脑,又拿出手机来,打开昨天刚刚开始启用的软件。
昨晚夸完Andrew的肌肉,Andrew就好像害羞了一样,再也没回复过他了。
方昭暮觉得自己或许是有点雏鸟情节,除了Andrew谁也不想联系,点开了和Andrew的聊天页面,又给Andrew发信息。
他先是打字,问早安,问对方起床没有,写了半天分析报告回来,Andrew依然没有回复,方昭暮就按着语音键,拖长了语调对Andrew说:“你在干什么呢?”
“我今天又碰到一个白痴,心情好差,你陪我聊聊天吧,”方昭暮执着地骚扰着对方,“好不好?”
刚说完,方昭暮就听见身后有些细碎的响动,回头一看,宋远旬极难得地上楼来了,背对着他,拿出了电脑。
楼上有了人,方昭暮不好再发语音,就又发了几个哭泣的表情给Andrew,开始看资料。
方昭暮看完了一篇论文,忍不住又打开了聊天界面,发现Andrew回了他的信息,Andrew说:“被白痴弄哭了?”
“嗯,”方昭暮趴在桌子上,一个字一个字给Andrew打过去,“哭了。”
这次Andrew回的比昨晚快很多,他对方昭暮说:“我不信,你拍给我看。”
“我在实验室呢,身边有人,”方昭暮回头看了看,宋远旬正在很认真地打字,应该注意不到自己,便压低了声音对Andrew说,“你没在工作吗?”
“在工作,”Andrew说,“看见你说心情不好,抽空陪你聊聊。”
方昭暮觉得Andrew和昨晚似乎有些不一样,好像变得热情了一些。方昭暮一时也不知要说什么,便对他说:“谢谢,有人陪我说话,我心情就变好了。”
“在实验室可以发语音?”Andrew问方昭暮,“你学什么?”
“可以啊,”方昭暮对Andrew说了自己的专业,又问他,“机械工程师上班都在做什么?是不是很忙?”
话音未落,方昭暮身后传来些响动,他回头看了一眼,宋远旬站起来,拿着手机快步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Andrew那头又突然没动静了,方昭暮分析了几个数据抬头,顺手发了个信息问:“真的这么忙?”
又过了片刻,方昭暮才收到了回信,上头只有三个字:“是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