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组连着休了两天,一天是因为秦旸不舒服提前收工,还有一天是特意放的假。
前后不挨节,也不知道放的哪门子假。
最后是副导演乐呵呵出来说了句是段弘俞体恤大家辛苦,甭管这话是真是假,反正都有人捧场,又为段弘俞挣了一片叫好声。
两天假放得跟提前过年似的,群里热热闹闹一片,嗨得不行,有约酒的有出去嗨玩的,还有不差钱的主儿往群里撒钱的,定睛一看,不是秦旸还是哪位,一时间,群里一会儿感谢段弘俞,一会儿感谢秦旸,后来便合着一块儿感谢,秦旸瞅着挺乐呵,他俩名字挂在一块凑成对子,跟结婚撒红包被喊一句新婚快乐有什么分别。
若要问起财神爷心情大好的缘由,无非是秦旸打开一天没看的手机发现段弘俞之前给他发了疑似求和的消息,看他那别别扭扭不肯说一句好听话还非要拿小耗子来当借口,秦旸心里跟酿了蜜似的甜。
除了昨天没第一时间看到的段弘俞发来的消息外,小陈也给他发了两条。
如秦旸所料,小陈已经猜到昨晚不方便打扰,根本连酒店都没回,他在外重新开了个房,当晚就把付款截图发给了秦旸让他报销。
秦旸给小陈发了个大红包,让他今天也出去找地方胡玩一圈。
小陈嗨了,发来四个大字——“谢主隆恩”。
不过休息一天,秦旸也没打算和段弘俞做什么,最多就是从4416跟着段弘俞到4419,换个地方窝着。
他好不容易开了回荤,和段弘俞待在一块儿都感觉空气燥热,偏偏段弘俞是十里寒冰,那阵势令人怵得慌,但凡秦旸起什么歹念,估计段弘俞能把秦旸这好不容易得来的一次变成这辈子最后一次。
秦旸不敢冲动,就用起了段弘俞房间里的跑步机。
那机器自打段弘俞入住开始就没有启动过,要不是套间空间富余,大概此时会被摞上厚厚一沓工作资料。
秦旸擦了擦屏幕上的浮灰,慢慢动了起来,同在客厅,他跑步的声音几乎要盖过电视的音响。
段弘俞转头瞧了眼,秦旸搁那儿装不知情,肩上搭了个不知道从哪儿薅的毛巾,看着有点像他浴室挂着那一条,一边抹汗一边大喘气,喘得像害了痨病。
宽松的卫衣被秦旸转手脱了,身上就剩了件无袖背心,青年扎实的肌肉群形状完美,段弘俞视线扫过去的登时,秦旸就撩起额发露出光洁的额头,配上他那骚包的样子,随时拖出去都能拍一组杂志大片。
段弘俞需要绝对的专心,有秦旸在,他干不了一点儿正事,索性不看了,而是在手机上搜索起秦旸来。
这头秦旸还纳闷呢,怎么段弘俞一声也不吭,被打扰了也毫无异议。
正当他疑惑的时候,一段非常熟悉的bgm响起,秦旸震愕,扭头去瞧,发现大屏幕上出现了自己的脸。
一时间,秦旸从后背麻到天灵盖。
看着眼熟的片头,他立刻反应过来,段弘俞打开的是他四年前拍的一部时装剧。
那剧组挺壕的,服化道都很不错,公司对此寄予厚望,认为秦旸能借此一举进军影视界,谁知道狠扑了个滑铁卢。
成片被批言之无物,秦旸在里头也没贡献什么演技,那时候他刚接触拍戏,又势头正劲,周围所有人都捧着他,那种鲜花着锦的环绕是很难看出自己到底有没有不足的,他就这么带着满腔的自信被浇了个透心凉。
那么一张帅脸上了大屏幕成了个花瓶,笑不好,哭不好,说木头那都算温和评价了。
曾有人犀利询问,秦旸是不是总睡不醒,不然怎么会进了片场就跟游魂似的发木。
盛凌甚至截了一百八十张秦旸的木头脸剧照在各个家庭群中发放,恨不得从年初笑到年末,简直是秦旸彻头彻尾的黑历史。
但要说秦旸有多介意,他倒还真不算介意。
他自己看过片子,不好确实不好,看着粉丝贡献的夸赞他自己都觉得昧良心,知道不足改正就是了,也是在那之后秦旸慢慢开始正式接触表演课程。
但秦旸不介意那是对其他人,在段弘俞面前,他丢不起这个脸。
连跑步机都没来得及关闭,秦旸直接大步跳下,走路带风翻到沙发前寻找遥控器。
左找右找,遥控器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连个影子也没瞧见。
关不掉,秦旸就挡在他面前遮住屏幕控诉,“段弘俞,你故意的。”
“嗯。”段弘俞也不否认。
他做事向来坦诚。
秦旸恨得牙痒。
片头曲很快播完,角色台词出来了,这部剧用的秦旸自个儿的原声,之前秦旸看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这时候背对着屏幕面向段弘俞,注视着他灼灼的双目再去听那粗糙的没什么感情的粗劣台词,秦旸耳根子都发燥,简直像被扔进了火炉子里架着烤。
段弘俞是谁啊,第一部 片子就蹿红拿奖的天才导演,他手下经过那么多演员,打磨过那么多场戏,秦旸几年前那演技在段弘俞眼中估计跟玩儿似的,就是个笑话。
一句一句台词飘进耳朵里,跟钝刀磨肉没什么分别,白刀子进,血呼啦擦的刀子出,偏生段弘俞还轻笑,捏着秦旸泛红的耳廓捉弄。
关不掉又挡不住,那怎么办呢?秦旸只好一展歌喉了。
他嗓子都不用清,词儿也不用回忆,张嘴就来一曲歌谣,唱的是老调子,十个中国人有八个半都会唱那种,朗朗上口,声如洪钟,完完全全盖住了他身后的背景音。
段弘俞看得好笑,乐意秦旸吃瘪,眼见着秦旸从耳朵根烧到脸颊上,终于有种大仇得报的乐感。
只是一时失察,被秦旸迷了眼忘了防备,竟让他摸到了放在身后的遥控器,秦旸顺势掐了一把,反手将电视一关,嘴里的调子终于停下,秦旸也找到了递来的机会,借着惩治的名头,跨坐在段弘俞身前咬他干涩的唇瓣。
手脚都不安分,怎么作乱怎么来。
直到段弘俞痛呼一声,锤了下他的胳膊,秦旸才停下。
他向来很会发一会儿狠给一颗甜枣,一旦惹得段弘俞不开心了,秦旸就想招儿哄人。
刚刚唱的调子又从秦旸嘴里哼了一遍,他挨着段弘俞长腿一翻,两人的位置调转,凑在段弘俞耳边,秦旸把酸掉牙的情歌都翻腾出来。
他嗓子好,声音好,唱什么都信手拈来不在话下。
情歌被他唱得酥到骨子里,双目都似含着情,段弘俞受不了这么腻歪的哄人招数,闭上眼去,就差没举旗子投降。
短暂的一天休假全在酒店中度过,晚间秦旸还想赖着不走,被段弘俞强硬地赶了出去。
笑话,要真放秦旸进了卧室,那就跟引狼入室没甚差别了。
秦旸也没纠缠,说让走还真就走了,就是没一会儿,弹来个语音通话。
段弘俞以为他落了东西,接起,谁知道秦旸根本没正事。
“异地恋总得允许我跟你打打电话吧?”秦旸说:“不然你一个人睡觉我不放心。”
段弘俞:“……”
全剧组上下休整一天半,所有人再开工的时候都精神振奋,尤其秦旸,又恢复了剧组里的热情劲儿。
副导演乐呵呵地,说秦旸真是脾气好。
段弘俞戴着口罩遮住发肿的嘴唇,在心里辩驳,脾气好不好不清楚,狗崽子咬人是一等一的凶。
秦旸本来就容易入戏困难,更别提还容易被当下的情绪左右,他自己回看休假前的最后一场戏都有点吃惊,觉得当时那状态不像是自己能演出来的。
“那时候演得有点随心了,我是我又不是我,”秦旸一边看着监视器进入状态,一边跟段弘俞聊戏,“感觉被李崇彰附了身,他教我该怎么做。”
“正常,”段弘俞接触过不少演员,“你现在才算真正认识李崇彰。”
从前李崇彰是个只存在纸本里的角色,他的一举一动一字一句,都是编剧创造出来的,他好像存在,但其实没有根,是悬浮的。
秦旸越了解他一分,才越能把这个角色扯到实地上站住脚。
秦旸也这么觉得,他颇有些感慨,偷偷在监视器下摩挲段弘俞的手腕。
段弘俞正觉得他浮想联翩心浮气躁,要疾声厉色把人教训一通,转眼却看见秦旸垂着脑袋,像是突然垮了精神,不知道是不是在入戏,周身都泛着沉郁的劲儿。
那属于秦旸的部分好像从他身上缓缓抽离,他穿着李崇彰的衣服,幻化着李崇彰的妆容,脸上架着付静茹为他挑选的细框眼镜,一抬头,真跟李崇彰似的。
他没说一个字,过了会儿松开段弘俞的手径直走了出去,段弘俞定定望着秦旸的背影消失,又见他的身影出现在镜头前。
段弘俞忽然发现,秦旸身上好像被刻了印记。
那印记是他一刀一凿,亲手描摹出来的称心合意的男主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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