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
感受到这两字里的郑重,少女笑着摇摇手:“您太客气了。”
一长桌以异常生物烹饪的美食都进肚子,季星海感觉到七分饱。但他感谢的不是这个,而是这位学员,以及和她做出一样选择的学员。
谢谢他们的信任。
“现在宣布最终结果:三十分钟的时间内红方食用107公斤食物,蓝方食用0斤食物,红方获胜……”
“星海·季!”
天平还在宣布最后结果,那个女孩突然开口。
“你一定会带着我们胜利的对吧!”
季星海微微点头。
“嘿。”她笑了起来,接着便直接晕过去。
季星海的手及时托住她的身体,而后也像是拎小鸡一样拎走,放在白子方特别整理出来的平台上。
白子阵营的平台和黑子阵营的平台差不多,只是装饰物从黑子变成白子,颜色也以白色为主。
说起来任务规则里似乎没有说明复制体就是白子,本体就是黑子,只是他们醒来就站在有着明显装饰特色的平台上,也就默认了自己是哪一方。
如果……
“嘿,季星海。”
被打断思绪的季星海回头,看到面无表情但就是有那么点生无可恋感觉的‘自己’站在那,然后一个笑容特别灿烂的棕发小伙子热情地朝着他挥手。
“天哪天哪,我终于等到你了,刚刚想挤进去的,但是你太受欢迎了我的兄弟。对了刚刚设置规则你是怎么做到的?哦哦,对不起,这是你的秘密,抱歉我实在有点激动,我的父母亲早就说过我……”
小伙子连说带比划,激动无比。
季星海沉默了。
刚刚那段话是他在脑子里给它补上标点符号,事实上这人说话和敲架子鼓一样砰砰砰完全不给人张口的时间。
他看向‘季星海’,眼里带疑惑。‘季星海’也默默看向他,表示没什么想说的。
就这对视的功夫,这个年轻人已经从前面三个副本季星海的表现说到这个副本里有他参与的比赛是多么有趣多么刺激。
听起来他似乎没有落下一场属于季星海的比赛。这倒是难得,要知道围观一次就是一个积分。
饥饿游戏里积分并不好拿,而这个年轻人已经为他给出十几l个积分。
看着这一切的人都在猜测他是季星海的粉,可能很崇拜他,所以对他的事居然这样如数家珍。
要知道他们可是在副本里,不像在外面可以利用网络收集季星海相关视频和资料。他顶多可以通过国家通讯知道一点,剩下都要自己收集。
这种程度的关注,必然是真爱啊。
真爱不真爱的,季星海不在乎也不关心,他要选下一个挑战者。
年轻人也没有纠缠,他说完一句就退场:“我会一直关注你的比赛直到最后,期待和你最后的比赛。”
观众觉得这话有点儿怪,但还没想出哪里怪,注意力就转移到季星海新开启的比赛上。
时间很快,也很慢。对不关注直播间的人来说,这只是很寻常的一天,而对蹲守直播间的人来说,今天的每一分钟都很漫长。
他们一般就守着一个直播间,但也经常问问其他学员的情况。
大多数时候都是黑子阵营的学员获胜,但偶尔也例外一下,给大家提提心。
终于,到考场时间的第二天凌晨三点,黑子阵营没少几l个,但白子阵营几l乎都被‘昏迷’,就剩下‘季星海’和之前热情的年轻人。
黑子阵营的学员眼中带着兴奋,他们已经看到了结束游戏的曙光。
如果就这么结束,这次的游戏时间将比第三个副本还要短,又是新的记录。
【没想到花了那么多时间,还以为可以更快呢。】
【除了季星海,其他人最多也就进行三四次比赛,其中多数就一次。事关重大,信心不足的人根本不敢下场,所以直到现在才凑到98分。这也是很艰险了,这要差一个,搞不好两边都算失败,全部淘汰。】
以饥饿学院的秉性,还真可能干出这种事。
【所以现在是海哥和海哥之间的比赛?哇哦。】
观众有种直觉,季星海不会刻意选择那个年轻人,然后让其他人淘汰自己。
“等他们选定后,我们试一把?”
果然,场内季星海已经对自己邀约了。
年轻人看看这个季星海又看看那个‘季星海’,他的大白牙反射着光:“看来这一次不能再旁观了。有谁要选择我吗?”
“我来。”黑子阵营走出一个人,这也是一个极优秀的官派学员。
这两人就进入游戏,此时场内已经达成‘没有其他对手’的条件,季星海可以选择自己的复制体了。
“你要设置什么比赛内容?”
“你确定要提前知道?”
“算了。”被剧透多没意思?哪怕只是早了半分钟。
他们两人边说边进入比赛,留下的黑子阵营学员一看,季星海自己和自己比,千载难逢,能吝啬这一个积分吗?
必然不能。
因此季星海的身影刚刚消失,剩下的学员就全部跟上,花钱进入围观区域。
“啾啾,啾啾啾。”
“嘟——嘟嘟。”
“叮铃铃。”
还没看见比赛会场,先听到几l声清脆悦耳的鸟叫声,远处还有汽车打鸣声,近处有风吹着树叶的簌簌声和风铃声,一道光刺破黑幕,落进眼底,世界豁然开朗。
【咦?】
这似乎是一处有了年纪的小区,用铁栅栏围起来的阳台沐浴在晨光中,玻璃风铃投射出几l缕梦幻的霞光,叮咚,叮咚,它在风中曼舞。
光点随着风摆动,也在窗台上的植物和鱼缸上摇摆。
这是几l罐照顾得仔细的植物,细看能看出品种:小番茄、朝天椒、小葱……
它们都用各种二次利用的容器装着,凌乱又和谐地聚集在窗台一角,然后留了一点空位给河里刚捞的斗鱼。手指长的斗鱼长着红蓝双色的条纹,在水中野性十足地摆动尾巴。
添了一点锈迹的不锈钢栅栏里伸入几l根行道树的枝丫,探出头能看到楼下走过的行人。他们的身影模模糊糊的,或背着包或提着早点,斑驳的影子落在裂开的地砖上,喧嚣里带着市井小民的烟火气。
“喵。”一只肥硕的老猫进入镜头,抖动的皮毛,轻巧的脚步,从阳台上洗衣机一路跳到窗台上,两只爪子叠着,眼睛盯着玻璃罐头里的斗鱼,胡须动了动。
外国人可能没有感觉,但九州人看到就觉得异常亲切。
这样热闹又平和,仿佛回到大污染之前。
但这样的场景要比什么?
“啊,是这样的啊。”
回过头是一扇磨砂的玻璃门,门内隐约能看到一个走动的影子,似乎还有说话声,只是听不清。季星海踌躇着不敢靠近,他梦中那些不成调的音符组合起来,原来是这番场景。
“比赛比赛。”‘季星海’走过来,手上拿着一本泛黄的田字格本子,上面写着某省教育局统一练习本,“折纸飞机,看谁的飞得远。”
见季星海只是呆呆回望,他一指头弹在他额头上:“发呆?”
季星海一把捂住额头,眼睛又睁圆几l分,和那扭头看来的老猫竟有几l分相似。
九州。
“阿城!阿城!”女主人颤抖的声音里泄露了她的不平静。厨房里忙碌的男主人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拿着铲子就出来了。
“怎么……”他的声音在看到墙上画面后戛然而止。
“你看,像不像我们以前住的老城区?”
为了送孩子进好的学校,他们曾经住过很长一段时间老城区,都是二三十年前的房子,连电梯都没有,房价却不便宜。
他们住的就是三楼,临街,行道树的枝丫动不动就要钻入阳台,好在每年都有工人修剪。
“你还记得吗,我们在阳台上种了一些蔬菜,还有猫……猫不是我们家的,是隔壁老太太的,但是经常来串门。那玻璃罐里的鱼是星星去河里捞的,他……”
女主人忽然想起什么:“我有照片,等等我去找找。”
他们匆匆忙忙从鞋盒中翻出旧照片,一边抬头看墙上画面,一边低头找。
直播间里那两个如镜面相照的青年已经撕下一张练习纸开始折飞机,一边用指头压着折痕,一边聊天。
“不知道我折飞机的技术有没有退步。”季星海还在打量自己的手艺,左右看看都是对折完美的。
“试试就知道了。”‘季星海’已经折好了纸飞机,他扬起手臂,朝着栅栏空隙处,朝着外面的天空狠狠掷出。
三角形的纸飞机斜着飞出了阳台,它飞过野蛮生长的树枝,飞过匆忙的行人和砖红色的人行道。突然一阵风迎面而来,纸飞机转了一道弯,缓缓落在灰色水泥地面上。
风依旧吹着它,树叶打着转,纸飞机翻滚着落进枯叶堆里。
“看来你不太行啊。”季星海轻轻朝着他的纸飞机吹一口气,顺着风将它送出去。
这动静吸引了老猫,它的注意力从小鱼缸上离开,肉墩墩的身体跳跃起来,伸着爪子想将它留下。但纸飞机到底是飞走了。
“飞走了。”
“嗯。”
“好像比你的远。”
“嗯。”
两人都将手撑在阳台的大理石台面上,看着飞远的纸飞机。
九州。
“看。”女主人举着一张照片。
那是在阳台口照的,一只橘色的大猫在画面的正中间,它身后隐约能看到绿色的植物,和挂在上面摇摇晃晃的玻璃风铃。旁边的洗衣机上还有一个装了小鱼的玻璃罐头。
其实和直播间里的画面并不一模一样。
它们摆放的位置不一样,阳台栅栏的形状不一样,洗衣机不一样,而且照片里的植物长得没那么好,因为两人都很忙,有时顾不上它们。
连那玻璃风铃也不一样,上面的图案是手绘的,歪歪扭扭。
橘色的大猫也没有直播间里的肥。
但女主人却紧紧攥着照片,像是抓着水里的浮木:“阿城你看,是不是一样?”
她家的小星星也喜欢折纸飞机,不用的作业本撕了一张又一张。因为这,她还拉着他给楼下住户道歉,因为一楼的他们得经常清扫家门口的垃圾。
“你说,有没有可能……”女主人停住话头,她以前从来不信鬼神,但现在什么都愿意去信一信。
男主人并没有更冷静,他感觉自己像是熬了三天的通宵,脚步虚浮。他和世界都隔着一层,一切都像是在做梦。
“我们给李部长打电话,等我们星星,等学员出了游戏,能不能和他取得联系。”终于,梦醒了,他也找回了声音。
“阿城,”女主人抓住他的手,“我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慢慢来,不要给他压力。”
“我明白。”
太珍贵,吹一口气都怕伤了,怎么敢莽撞?
“我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