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莱从来没有哪个时刻那么想念过訾一梦和尔诚这俩话痨。
屋子里就剩他和庄景雩两个人了,他本来以为压力会比刚刚小一点,结果庄景雩轻飘飘一句话,就跟往他身上砸了个1000斤的秤砣似的。
“你们俩聊挺好啊,大半夜的呼呼吹冷风都舍不得早点回来。”
白莱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没吭声,莫名其妙地心虚起来。
庄景雩静静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探了一下他的杯子,水早就凉了,他心里很不舒服,一半儿是因为池铭的挑衅,一半儿是出于对白莱的担心。这人成天光知道照顾别人,自己的冷热是一点不顾,庄景雩怼了他两句,看他那副鹌鹑样儿就败下阵来,起身去重新给他倒了杯热茶。
“还冷吗?”他直接在白莱身边坐下,一手把杯子塞他手里,一手贴着他的额头,“别又发烧了。”
白莱被他一摸整个人都颤了一下,可庄景雩动作太自然了,他要是躲躲闪闪的,在镜头里就特别小家子气,他硬着头皮不闪躲,握紧了手里的杯子,感受到一阵一阵的热意从手心传来:“就刚刚在外面吹了一点风,没事儿。”
看白莱没躲开,庄景雩的心情值稍微回升了一点点,是从-10回升到0的程度,大发慈悲地没骂人,而是替他披上自己的外套,顺便散出一点葡萄味儿,把白莱身上讨人厌的橘子味全盖掉。
“……那个,”白莱小声道,“明天我们去干嘛?”
“你想去哪个?再去骑一次马?”
白莱是有点心动,骑马是最好玩的了,可他觉得自己今天在马背上颠得屁股疼,大腿根可能还被磨破了,再想玩也得缓一缓才行:“不了吧,换一个。”
“那明天看看他们怎么说再决定,上午忙完之后我们就去湖边。”
白莱点点头,两人又安静下来,气氛一时变得叫人发窘,白莱在心底盘算了一下,池铭再怎么磨叽也应该投完票了,他合理怀疑侯导就是故意拖时间。
侯俊的确是故意的,今天晚上简直太精彩了,池铭的直球出击让整个导演组都炸了锅,头号CP粉小杨现在还咬着袖口无声尖叫呢。侯俊迟迟不叫白莱和庄景雩去投票,就是想再等等,他笃定庄景雩这会儿醋坛子都打翻十个了,他就不信庄景雩能忍得住。
“你说……庄景雩和莱莱是不是有点怪,”许静摸着下巴琢磨,“莱莱知道池铭喜欢他的时候还挺惊讶的,可知道庄景雩也喜欢他时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什么时候知道庄景雩打他主意的?”副导演好奇地凑过来。
几人对视半晌,对哦,庄景雩好像没直接说过,当然,他对白莱的的一举一动也足够表明心迹了,也许是今天一早选人的时候?或者他们俩单独相处的时候?
许静回忆了一圈,并没有想起白莱在哪个瞬间有过特别惊讶的表现,也没有发现他和庄景雩在相处过程中有什么不同,她搞不清楚白莱什么时候知道的,心中疑惑很多,看来该找个机会和白莱聊一聊。
“明天是不是该安排后采?”
侯俊闻言想了一会儿,同意了,本来他就打算在第二轮或者第三轮约会期间安排一次的,明天时间正好。
“对了,明天新的金主爸爸要过来和我们商量广告片的拍摄,”他说道,“提前准备一下,确定方案之后就安排拍摄。”
在先导片和第一二期节目播出之后,Heartbeat悸动气息的人气水涨船高,投资方就跟闻着肉骨头味儿一样追过来,不过侯俊和许静联手打造的S级节目本来也不缺钱,可不是想投资就能投资的,商务精挑细选,筛选出了几个贴近节目嘉宾“人设”的品牌,明天要来的是一个知名高定服装品牌的男装线,主打年轻化的休闲风运动风,和这一站的主题还挺搭。
导演组在这头说着正事,那头的嘉宾们也完成了投票,庄景雩和白莱是最后两个,干脆一起去了投票点,两个人默契地没有去看对方写的名字,各自写完后投进了信箱,然后一起走回居住区,两人都没说话,不过走在小路上时靠的很近,几乎是肩膀挨着肩膀,庄景雩还给白莱拢了两次衣服,白莱没躲,可也没看他,耷拉着脑袋没什么精神的样子,看不出他的态度。
庄景雩心里门儿清呢,他估计白莱现在不太好受,一时之间也不指望他能恢复平常的态度,回屋之后他就把白莱赶去洗澡,自己则是给他冲了一包感冒冲剂,等他出来的时候正好就不烫了,庄景雩催他赶紧喝药,自己抱着衣服进了浴室。
白莱捧着陶瓷杯子,坐在窗边发呆,他好久没有一个人待着了,短短几个小时发生了那么多事,他得自己一个人好好想一想。
决定来参加第二站的时候,他其实没能真正厘清自己的想法,侯俊极力的邀请,许静变相的劝说,投给他的不知名的那两票,特意跑来找他的池铭……种种种种都是推着他做出决定的一把把推手,但真正能决定往哪个方向前进的还是他自己。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特别需要朋友的人,小时候在爷爷身边长大,几乎每隔一两年就会换一个地方生活,他早就习惯了和自己相处,而且二十多年来相处得挺愉快的,每到一个新的地方他就认识新的人,结识几个新朋友,短暂地来往之后又利落地告别,毫无留恋地迎接下一站的风景。他其实过得挺开心的,对这样的人际关系也挺满意,他就像一匹还算合群的孤狼,享受着独处生活的同时,也能接受偶尔与狼群交汇,与大家打闹玩乐一瞬后又再次回归平静。
除了爷爷过世那段时间之外,这二十多年来他第一次感觉到孤独。
白莱还不清楚这孤独感来源于什么,他只是依靠着本能,决定回到这个节目里,再与其他人相处一段时间,尝试着把自己当成能和他们做朋友的普通嘉宾,至于有没有对某个具体的人心动,有没有恋爱的打算,白莱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没有经历过亲密关系,下意识有所顾虑有所畏惧,可他骗不过自己,因为没有尝试过,自然也会有所向往。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在杯子边缘摩挲着,热度源源不断地传来,让他有种被烫到的错觉。
“怎么还没喝,都凉了。”
庄景雩走过来摸了一下杯身,眉头顿时皱紧:“这个别喝了,我给你重新冲一袋。”
他说着就拿走了白莱手中的陶瓷杯,白莱伸手想拿回来:“不用那么麻烦,凉了就凉了,哪有那么娇气。”
庄景雩手腕一转,直接把凉掉的感冒药泼出窗外,绷着脸重新冲了一包,盯着白莱喝完才肯罢休。
白莱被他盯得发毛,眼珠子滴溜溜转,看他洗完澡头发还湿着,说道:“你还管我呢,自己头发滴水不知道擦干啊。”
庄景雩拿那双眼尾上挑的眼睛瞟他:“那你给我擦。”
他顺手就把毛巾扔白莱身上了,根本不给白莱拒绝的机会。
白莱抿着唇,过了一会儿,慢吞吞走过去把毛巾呼他头上一顿揉搓,庄景雩也由着他,闭着眼睛随便他动作,甚至有点享受。
“……池哥问我下次他要是拿第一,愿不愿意跟他一组。”他手上动作没停,嘴里忽然小声说了一句。
说完他就感觉到庄景雩身体微微一顿,随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轻描淡写地“哦”了一声:“那你怎么说的?”
白莱舔了舔嘴唇:“我……能怎么说啊,规则摆在那里呢。”
庄景雩又“哦”了一声。
白莱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他再开口,没来由地一阵气闷,干脆也闭上了嘴巴,手上加大力度一顿乱搓,然后把毛巾一扔:“行了,你自己弄吧,我要睡觉了。”
他漱过口就往自己床上钻,大被蒙过头,一丝光都不透,他蒙在被子里没一会儿就呼吸不顺,但他不想动,睁着眼睛满眼的黑暗,支棱着耳朵听屋内的动静。
庄景雩进了浴室,庄景雩又出来了,庄景雩把灯关了,庄景雩好像留了盏夜灯,庄景雩好像没动静了……
盖着脑袋的被子忽然被掀开,庄景雩就站在他床边:“睡觉就好好睡,别蒙着,半夜放个屁臭死自己。”
“你才放屁呢,整天嘴里没句好话……”白莱气哼哼地把被子拽回来往身上卷,动静非常大地翻了个身背对庄景雩,“我要睡觉了,你别跟我说话!”
庄景雩站在他床边垂眸看了他一会儿,只能看到他生气的后脑勺和一点侧脸,半晌,沉默地转身熄灯,上床。
他枕在自己的胳膊上,悄悄转头看白莱的方向,他明知道在这种时候自己应该说几句好听的软话,说是哄也好忽悠也罢,又或者装装可怜打感情牌,至少别让白莱跟他置气,可他就是说不出口,好好的关心到了嘴边又成了怼人的话。
……啧,真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