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发生了什么情况?为什么流亡军会突然进行空间跃迁到达?指挥部的消息是否有滞后或者瞒报可能?”
军部大厦会议厅内,某位中年雌虫站在台前,质问下方的军官。
他穿了一身笔挺西装,看制式很明显出自议会。几名参与本次流亡军清扫围剿任务的精英部队队长脸色皆有些难看。
帕特里怒目而视一言不发,对议会给军部扣下的大帽子感到怒火中烧。
却没有反驳的权力。参谋长与副参谋长不在,这批精英部队职务权限不够格,和议会这群卡军费的家伙压根没法吵。
那名提出质问的议员身后还有一批出身贵族的议员。
塞列因帝国皇帝权势微弱,贵族势大,议会也大半由贵族把持,和军部分属不同势力,时常有吵架斗殴事件。
“议会收到的报告,军部任务有误,信息出错,是在暗示有内鬼吗?”乔索兰·英格拉姆在那名率先发话的议员背后珉了口茶,慢悠悠说。
会议厅大门响起短暂的提示音,赫佩斯穿着v领黑衬衫配黑色西裤,手里拿着军装外套,就这么随意地走了进来。
他读书时是学校刺头,当军雌就是军部的刺头,一路刺到大。
门边刚好有座椅,他也懒得多走几步路,直接大剌剌坐下,外套顺手搭在椅背。
见到他来,挨骂的帕特里和锡德里克突然有了底气,挺直腰杆,义正言辞看台前激情发言的议员。
几名大佬有军务在身,又被限制不得出席,赫佩斯是这次任务负责中官职最高的,由他对上议会这帮牙尖嘴利的议员再好不过。
他还是个惯会说刻薄话的军雌,和大众印象里沉默寡言的军雌形象完全相反。
一入席,他就闲适地靠着椅背,双臂自然放在椅背上,翘着腿,歪歪头看向乔索兰,不太留情问道:“还没问,费迪南德阁下恢复好了么?”
那个被他家雄主一句话吓进急救室的A级雄虫。
赫佩斯朝乔索兰挑了挑眉,浅灰色眼瞳闪着戏谑的光。
大概是独自强熬发情期这么多年,第一次有雄虫在一旁安抚,他结束发情期后的状态出奇好。
精神力感知状态隐隐有再上一个台阶的意思,整个会议室的情况极其清楚出现在他的精神识海中。
乔索兰片刻僵硬的面容也被他轻而易举捕捉到。
他自然知道英格拉姆家的那些事,费迪南德因为一个C级雄虫一句简单的话就进了急救室,他这个没有找回场子的兄长也难辞其咎。
乔索兰这段时间的日子估计不好过。
手里被分掉的权力不知道又要花多少时间夺回来。
赫佩斯勾勾唇角,静候他的回答。
乔索兰在议会享有盛名,在政治上的才能同时表现在绝佳的情绪管理上。
那一瞬的怔愣僵硬,仅仅在一个短暂的呼吸间消失,金发雌虫笑容和煦,微笑道:“就是不知道中将昨日可好?那位阁下没生气么?”
赫佩斯笑容加深,眼底却染上一丝阴霾。他敷衍似的回答:“他心情很好,昨晚还多吃了一碗饭。”
他知道乔索兰在说什么。
受到暗算时精神识海出现严重震荡,发情期提前,理智丧失时,身边所有虫都在让他通知奥斯尔德。
控制之下,明明有雄主,那封精神力疏导的求助消息还是送到了奥斯尔德那里。
但奥斯尔德有要事在身,拒绝了他的求助。
他强忍着精神识海震荡的痛苦,强行剥离出一丝理智让锡德里克给谢长留发视讯。
所有的路才回到该有的轨道。
但中间的波折很显然让乔索兰知道得一清二楚,借此来回报他先前的挑衅。
会议厅内一时间只剩下他们两个的声音,在场的监察员和议员,以及执行任务的军雌们全部安静了。
各形各色的眼神在他们之间打转,气氛剑拔弩张,生怕被卷进战争之中。
“随口聊几句罢了,希望中将不要放在心上。”乔索兰扬起嘴角对赫佩斯道。
红发军雌百无聊赖扯扯军装外套的扣子,漫不经心说:“我也关心一句,希望乔索兰先生不要介意。”
谢长留的衣服好像来来回回就那几条,结束后去给他买些新的吧……尺寸应该能偷偷让智能管家测量,感觉肩还挺宽……
赫佩斯嘴上回答乔索兰的话,脑子里却在跑马。
谢长留在他面前就只穿过四套衣服。
一套白色的长衫,他分辨不出款式,只觉得宽大飘逸,很衬谢长留。
一套黑色短袖配黑色长裤,倒冲淡不少他身上稳重严肃感,还有一套军校制服。
以及拍摄结婚证照时那套黑色西装。
宽肩窄腰,黑色长发在身后低低扎着,比起一身白,更显出几分凛冽感。
抬手整理袖口时,修长的手指拂过袖扣,银色的扣子在指尖略略翻转。面容沉静冷淡,像是面对什么都那副不动如山模样,和昨晚的状态一样。
他攀附在谢长留身上,声音沙哑低沉,但谢长留什么反应都没有,甚至还不赞成他的行为,到最后还是选择了纵容。
睡得迷懵之际,他仿佛听见黑发雄虫安抚性的动作,与那一声低沉的“睡吧”。
他被从未有过的、充足的安全感包围,连噩梦痛苦都跟着消退。
“……也就是说,精英部队是不能确定内部没有消息泄露的可能性……”
乔索兰的声音飘过他的耳边,却没有真正入耳,赫佩斯面上看不出任何反应,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态,脑子却满是谢长留。
谢长留。
红发军雌不动声色换了个坐姿,总算在乔索兰温和的质问声中回过神:“嗯?”
乔索兰好耐性地回了一句:“流亡军提前得知帝国的作战方案,军部真的没有被渗入吗?”
这位年轻的议员语气温和,问话却极其尖锐,直指军部命门。
速来好脾气好说话的锡德里克脸色阴沉,左手死死扣住座椅扶手。
赫佩斯终于愿意让自己的注意力从谢长留那儿拔出来,转移到乔索兰身上,用夸张的语气回应他:“哎呀,怎么能这么说呢?”
“从方案发现到制定执行,议会和检察院的各位先生可一直在指挥部执掌大权,军部的指挥官都要避让锋芒。议员这么说,是怀疑内奸与诸位检察员同流合污了?”
红发军雌屈指敲敲桌面,身体前倾看向乔索兰,一如当初他站在谢长留身后,凝视金发雌虫的眼神。
他当然知道为什么流亡军会出现在那里。
因为那是既定的剧情,不会更改,不会取消,所以流亡军奇迹般地隐匿在星际中,埋伏帝国的部队。
埋伏成功他被暗算是必然环节。
乔索兰手里还需要军部的力量,必然会锲而不舍插手军部事务,赫佩斯不可能让他从军部分权。
会议室内气氛一滞,原先就紧张压抑的氛围,因他这句话更加紧绷。
军部与议会分成两派,泾渭分明。
现在赫佩斯掀桌不干,直接将对方一起拖下水。
这场汇报谈话本就没有必要,军部顶头的那几位目前都不在首都星,连会议出席都麻烦。
赫佩斯作为在场军部官位军衔最大的那个,认为没有相谈的必要,那就没有。
他今天状态出奇的好,辩驳针对的刻薄话一串又一串,根本不带停:“讨论这件事,不如好好讨论讨论议会历年缩减的军费?这次任务,如果不是议会审批的机甲有问题,精英部队也不至于损失惨重。”
“我也不至于受到严重埋伏被暗算。”
赫佩斯语速越说越快,坐他对面的议员监察员神情越来越难看,锡德里克坐在赫佩斯左手侧,忍不住偏过头憋笑。
脸色比异兽的模样还丑。
如果和赫佩斯做对手,那并不是令虫高兴的事,但倘若是队友,赫佩斯那张嘴简直就是大杀器。
精英部队的几名队长一扫先前的压抑,眉飞色舞看着被打压的议会方。
赫佩斯神情张扬,姿态嚣张,一语毕,对乔索兰一摊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看来中将有要求要提了。”乔索兰叹了口气,“不知中将想要什么?”
赫佩斯耸耸肩:“我的要求一向很简单。”
他足够坦率,足够随性,然而这却让对座的虫如临大敌。
红发军雌轻描淡写道:“监察没有问题,只是决策权应当交由军部吧?”
“赫佩斯,你不要太过——”有议员怒目而睁,呵斥道。
乔索兰叹了口气,打断那名议员:“还真是大手笔啊,中将。”
“嗯哼。”赫佩斯耸耸肩。
毕竟他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这个。
“只不过恕难从命呀。”乔索兰的笑容被焊在脸上,一点变化都没有。
他向来如此,温润的面皮下是狡诈阴险的心思。
赫佩斯盯着他的脸,不知为何又想到谢长留。
如果谢长留在场,大概就是保持沉默,然后转头即走。
他被自己的想象逗笑,嘴角流露出的笑意多了几分真情实感。
谈判到最后,最终以议会让渡极小部分决策权为终。
虽然这点结果聊胜于无,但还是让军部的军雌们足够高兴。赫佩斯更是拿上外套,趾高气昂离开了会议室。
乔索兰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目光沉沉。
身旁那些问责的话他一句都听不进去了。声音贴近耳侧却逐渐消散飘远。
“……真幸运啊。”良久后,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低声喃喃。
电梯内,锡德里克打了个哈欠,朝赫佩斯比起大拇指:“今天厉害,状态真好。”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他打哈欠,惹得赫佩斯也打了一个。
“可能是因为有雄主了吧。”红发军雌边说,又被带着打了个哈欠。
他昨晚躺在谢长留身上睡觉,虽然安稳,但姿势还是影响到了睡眠质量,其实算不得好。
“昨晚看来过的很不错嘛。”银发军雌虽然觉得他是个混蛋,还是暧昧地看了他几眼,打趣道。
他不提还好,一提,谢长留那张性冷淡脸又从脑子里冒出来。
赫佩斯的想法很复杂。
毕竟谢长留全程都很规矩,该碰的不该碰的通通没有碰。
他蹭成那个样子都没什么反应。
赫佩斯的脸色变得捉摸不定,眉眼间浮现几丝狐疑。
锡德里克看着他那副变幻莫测的脸,随口道:“不用抑制剂的发情期是不是很轻松,精神识海都不用忍受那种痛苦了?不过说起来,我是不是要准备给你送虫崽用的东西当礼物了……”
红发军雌打断他的絮絮叨叨:“用不上。”
锡德里克眨了眨眼睛:“啊?你俩不要虫崽?小心雄保会检查评级不过关。”
“我昨晚打了抑制剂。”赫佩斯有些纠结地说。
银发军雌目瞪口呆:“啊?”
“他就帮我梳理了精神识海,然后释放少量雄虫信息素,帮忙打了抑制剂。”赫佩斯复述整个流程。
“啊?没了?”锡德里克震惊道,藏在身后的手已经疯狂按光脑给格其兰发消息。
“还想发生什么?你觉得可能吗?”赫佩斯想起谢长留的无动于衷,面无表情地说。
锡德里克形容扭曲难以言喻,末了小声道:“你说有没有可能他不……”
“没可能,闭嘴。“赫佩斯毫不犹豫打断他的话。
远在皇家军校宿舍的谢长留,很久违地打了个喷嚏。
3055正在写连载,听见他打喷嚏的动静,匆忙关掉文档,紧张面对谢长留,如临大敌:“仙尊,怎么回事?谁?谁暗算您!”
谢长留揉了揉鼻尖,用看蠢货的眼神看3055。
塞列因帝国没有能暗算他的。
修为完全恢复的他甚至能凭一己之力毁掉五分之四的虫族帝国。
现在百分之十几的修为,也够用,但没有虫能够暗算他。
更别提他现在的身份还是个雄虫。
“那是谁?”3055震惊道。
凌洲仙尊居然会打喷嚏!
谢长留的神情略有些微妙,他没有说话,眼前却浮现某个最有可能的身影。
敢光明正大说他的,应该只有他那位年轻的道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