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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玫瑰糕

他好凶残 兔七哥 2861 2024-03-31 10:11:50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去重刑犯监区的。

冬季夜幕下冰冷的空气渗不进炙热的肺腑,他觉得自己已经被烤成一张飘荡的纸片。

警卫按下遥控器,前方封闭牢院灰蓝色的电动铁门缓缓开启,驰远被卢光宇的咳嗽声扯回一丝心神。

季长青忍无可忍:“你什么毛病?肺痨?咳一路了,用不用也给你送医院去?”

卢光宇:“……对不起,呛到了。”

驰远 转过脸看了他一眼,见对方那双不太机敏的眼睛前所未有的活泛起来,不停的给他使眼色。

驰远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他只知道自己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他终其一生,赔上自己也难以弥补的错……

他非常想见韩山。

“九点再关牢门吧,让他俩在放风笼活动活动。”

季长青在门外停下,对警卫交代了几句便准备离开。

他得回办公室给公安的朋友去个电话,齐越森的案子不是本市公安经办的,他想让对方先去齐越森村里打听一下情况。

卢光宇则松了口气,他以为他们会直接被分开关起来,这样被季长青捉弄的驰远不明真相,一晚上怕是要自责死。

重刑犯监区是一个封闭狭小的院子,被水泥高墙围着,放风笼上方罩着铁丝网,是真正意义上的牢笼。

驰远两人被警卫带进去,听到身后铁门缓缓闭合的声音时他转过身,看着离地半尺的丝扛推动铁门关闭,心头忽然生出一丝悲怆……

“管教!”

驰远返回两步扑到门边,在铁门即将闭合的瞬间把右脚放在转动的丝扛上:“组长他……啊!”

季长青回头,青年的痛呼伴随着铁门的“咯吱”声听的人头皮一紧,他双目圆睁:“门!把门停下!”

“操!”警卫反应过来,慌忙又怒火万丈用摇柄手动打开电动门,“你他妈是不是瞎!”

狱警们协力将门掀起一寸将驰远的脚解救出来,扶着他坐到地上。

事发突然,卢光宇睁大眼睛几乎忘记了呼吸——

在探照灯亮如白昼的光线下,他看到驰远布鞋口露出的浅灰袜子上,快速洇出一片深色血迹!

季长青火冒三丈,揪住驰远衣领:“你想干嘛!”

驰远疼得冷汗直冒,可他觉得胸腔空净了,呼吸无比通畅,脑子也犹如墨色的天空无边无际。

“组长他……柜子里,有一包玫瑰糕。”他说。

“……什么?”

季长青以为自己听错了。

“玫瑰糕。”驰远视线迟滞的看向季长青,“他给我留的。”

“……”季长青脸上的肌肉抖了几下,一口气差点没噎过去。

“你大爷……”卢光宇缓缓蹲下来,他对驰远已经不是佩服了。

是膜拜。

这个疯子!

“今年元旦也是邪了门了。”季长青短短几小时里第二次跟着监区医院的救护车送人,心里的操蛋难以用语言形容。

包着驰远右脚的毛巾被血洇透,他感受着脚背传来的疼痛一点一点爬上神经,像极了髌骨被韩山捏错位的那次。

监区医院三分钟就到,救护车停下车门打开,里面传来季政委不可思议的数落声:“亏老子还以为你一声不吭是在反省自己,没想到你就惦记着他能给你留点什么遗产!还玫瑰糕?你那点出息!”

“遗产”两个字刺的驰远喉咙发紧:“是,我错了……我当时不该喊他……”

“不该喊?”季长青跟着警卫和随车医护跳下来,“你意思让那灯去砸领导们就对了呗。”

驰远无心理会季政委的蛮不讲理,担架床被推进熟悉的诊楼,滚轮流畅的哗啦声响彻安静的楼道,他的呼吸却艰涩无比。

“管教……韩山在哪?”驰远伸手抓住季长青的手腕,“你先带我去看看他,行吗?”

“先去看看你那只驴蹄子废了没!”季长青烦躁地甩了一下没甩开,“松手。”

“求求您了,一眼,让我去看一眼就行……”

驰远挣扎着就要下床,季长青急忙把人按回去:“行行行等会儿再去,死不了!”

“管教……”

“闭嘴,再找事儿现在就给你拉回去自生自灭!”

“……”

驰远不敢再多说,只要韩山还在这里,只要还能见他一面,他的脚废了也值了……

十一点的病房楼层已经熄灯,季长青没想到会耽搁到这么晚。也不急着回去打电话了,在诊间等医护将驰远的脚处理妥当,准备把人送去病房再回去。

驰远还算幸运,脚没废。

虽然乍一看血肉模糊肿得老高,其实只是轻微骨裂,倒是跖骨间皮肉被轮齿扎破的位置正好在动脉上,缝合血管费了不少事。

驰远坐着轮椅被推出手术室,对上季长青意味不明的目光,直觉令他后背一寒。

“管教,组长……”

驰远嘴唇苍白,期期艾艾,生怕把对方惹恼了。

“你倒是执着。”季长青交代犯医先去病房收拾个床位,自己接过轮椅,推去另一层的重症病护区。

驰远低下头,强压的不安与焦躁让他口唇发干。

走廊里,季长青忽然轻笑一声,“驰远,我有些意外。”

“……”

“本来只是想让你长点记性,以后遇事及时报告,不要心存侥幸。”季长青说,“不过韩山受伤,你反应挺大的。为什么?”

驰远没回答,病房到了,他的心快要冲破胸膛。

季长青却在紧闭的病房门口停下。

“你不只是担心,还有自责,对吧驰远?”

驰远转回头:“……他在里面?”

季长青有些无语,“你先回答我。”

驰远平复心跳,分出心神琢磨季长青的话……

反应大,自责。

……

是了,季长青认为他是知情的。

驰远知道这种见多了牛鬼蛇神的老狱警不好糊弄,他也不确定对方怀疑的根据经不经得住细查。

“管教,您去找余国忠女儿的事,我一直觉得欠着组长一个人情。”

驰远说了一句看似无关的话。

季长青眉梢一动,手指在轮椅靠背边轻点,像是点在驰远神经上,让他的心跳跟着快了几分……

“是吗。”季长青说。

他总算明白齐越森为什么会认为,是监狱为了给韩山立功机会,知道他的阴谋却顺水推舟了——

因为顺水推舟的另有其人。

他没再说什么,伸手推开病房门……

救人住院和闹事住院待遇还是不一样的。

重症病房单人单间,走廊的光线照进屋内,韩山侧躺在中间的可调节病床上,墙边有一张小的临时陪护床,一名犯护合衣躺在上面。

听到有人进来,犯护急忙起身开灯:“管教?”

“没事,来看看。”季长青说,“他怎么样?”

“一切正常。”犯护搓了下脸,看向驰远时不禁愣了一下:“你……你怎么又来了?”

驰远艰难的从韩山青黑色的脑袋上挪开视线,转过脸:“老白。”

是上次住院认识的熟人。

“你脚怎么了?”

“……”驰远无心解释,他只想知道韩山的情况,“老白,我们组长……他还能醒来吗?”

老白咧嘴笑笑:“嗐,出血量不大,没事儿!你这咋弄的啊?”

“我……”驰远张着嘴,一脸懵的看向季长青:“没事儿?你、你不是说……”

“我说什么?”

“你不是说他醒不来了吗?”驰远声音大了点。

“你横什么!”季长青皱眉,“我什么时候说的?你哪只耳朵听到的?”

“我……”驰远提着一口气不知作何反应。

自己担心的情况没有出现……

韩山没事!

浑身的细胞瞬间像放了气的皮球,坠落于狂喜的洪流飘飘忽忽,他看向床上一动不动的男人,手掌抚上自己的心口,止不住的大口喘气……

“哎,什么情况。”季长青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行了,看完了回病房。”

“管教!”驰远转过脸,盯着他说不出话,眼圈都憋红了。

“啧!”季长青抬手看了下手腕上的表,对犯护老白说,“太晚了我先回去了,你现在送他去病房。”

“啊?好好好!”老白急忙应着。

驰远明白了,季老狐狸故意的,或者是吓吓他,或者是想让他露出破绽……

“对了,玫瑰糕你别惦记了,那玩意不经放,明天就坏了。”季长青说。

驰远 :“……”

看着大步离去的季政委,他的心中五味杂陈。

韩山……

“哎,驰远兄弟。”老白在轮椅前蹲下,看着他包扎成粽子的脚,“你这到底怎么弄的啊?”

“电动门压了一下。”驰远扯扯嘴角,试着转动轮椅轮子,“老白,我看看我们组长。”

“睡着呢,有啥可看的?”老白嘴上这么说,起身推着他绕到病床的另一边。

驰远顾不上理会他人,他看着那张沉静的睡颜,莫名有点想哭。

想伸手去碰一碰他,摸摸他的脸,握握他的手,再跟他说自己有多担心难过和后悔,说为了来看他自己有多拼。

我想我是爱上你了——他很想告诉他。

季长青没让医院的警卫开车送他回监区。

一个人步行走在深夜荒寂的监狱外街,脑子里梳理着这一晚的乱七八糟。

他不是一定要把驰远和卢光宇定性为“知情不报”,只是作为狱警他有自己的原则,他要真相。

但他对事也有自己的态度……

脑海中浮现出监控里的一幕,驰远用连在笔上的线缠着笔杆转了个方向。

这个小动作在他那一堆无聊的玩笔动作里并不显眼,当时也没有人察觉这有什么奇怪,季长青不提,这段监控以后也不会再重新被提出来查看。

但他不能让驰远以为监狱这么好糊弄……

季长青抬头呼出一口白气,想到自从驰远进来,二监室像是注入了一支活性剂,他激发了一些原本沉寂的好,却也让坏的坏了个彻底。

他甚至让四年如一日的韩山有了很大的变化。

可这里是监狱。

好在驰远的案情有不少可查证的切入点,真相大白是迟早的事。

季长青撇撇嘴,都要走了,只有自己,和这坐监狱一样在这里岿然不动。

他一成不变的生活,工作,未来,还有……

“玫瑰糕……还是先拿去办公室吧。”

季长青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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