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酒吧的大门,长长的走廊蜿蜒伸向内里,零星几盏灯很有氛围的挂在其间,指引着前来寻欢作乐的人向神秘之处探索。
烟酒味混杂的气息扑面而来,伴随着里间若隐若现的欢呼尖叫声、低沉狂野的鼓点,昭示着此处是可以让人肆意放纵的领域。
成箫对这里并不陌生,相反,他很熟悉。
那也正是为何他现在如此紧张的原因。
并非世间的所有人,都渴望追求厮守不渝的爱情,多得是只想放肆寻欢作乐的浪子。
世俗不加以置喙的人们尚且如此,遑论那些取向不被理解,所好被视作异类的人。
而这里就是他们摆脱所有刻板眼光,追求自己的朝圣之地。
一夜欢爱,互不相识的人颈项相交,屡见不鲜,毫不奇怪。
这里的人无问规则,遑顾伦理。他们要的是黑暗中的激情,彻夜的欢愉。
成箫曾来过这里几次。他清楚一些人如同饿虎扑食般不加掩饰的渴望能有多令人瞠目,他不愿看见自己在乎的人,在酒精的裹挟下丧失意志,成为谁的俘虏。
烟雾缭绕,高举着双手乱舞的人们难以分辨面容。
成箫站在唯一的还算宽松的空间里,皱着眉四处寻找自己要找的人。
他深夜匆促起身赶来,只简单地披了个外衣,内里的衬衫凌乱,衣摆随意垂着。他整个人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冷气,配合着他有些烦躁的表情,让人感觉有些不好接近,可那张脸的五官又跟拒人千里不沾一点关系,明晃晃地吸引着人直勾勾地看。
他只是站在那里,便足够吸睛。
无数吞吐云雾的人于暗处盯着他,他们互相打量,好似在交流这是属于谁的猎物。
伺机的人没来得及行动,成箫便搜寻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他快步上前,一把拽住了面前送酒的侍从,急切道:“半个小时前你们给我打过电话。我的人在哪儿?”
“不用担心,您跟我来就行。”
侍从说完,放下顾客的酒杯,带着成箫一路横冲直撞。
他们推开的人有些破口大骂,有些酒撒了一身还笑得疯狂痴傻,有的被推到了毫不相干的人身边,却顺势开始拥吻。
成箫只觉得自己的烦躁一点点攀升,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啃咬他的神经,一秒见不到陆玖年,便一秒得不到安宁。
这种焦躁在眼前视野愈发明亮后稍稍得到了缓解。
“陆先生进大厅门的时候,我们的工作人员就认出来了。考虑到他身份的特殊性,我们立即给他安排了独立的VIP包厢,没有让人打扰。”
侍从一边领着成箫向里走,一边道:“他当时好像已经喝了不少酒,留了您的电话后就睡过去了。”
睡着了?
成箫提着的心神略微放了下来,可还没等他松口气,便听侍从接着道:“后来他醒过来,人清醒了不少,坐着看了会儿手机。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看着忽然就招手问服务生点了一桌的酒。”
成箫脚步一顿。
“他喝得太凶了,喝完一瓶酒杯就往地上推一瓶,我们拦都拦不住。”
“地上都是碎玻璃渣,陆先生又一直喝,我们怕他伤到自己,没有办法,就只能跟您打电话。”
成箫深呼吸,稳住声线,问侍从道:“我知道了。还有多远走到?”
侍从停住了脚步,指着面前厚重的门道。
“就是这间,您请......”
他话没说完,门从内向外被拉了开来。
一个女服务生被门外站着的两人吓了一跳,摸着胸口道:“Terry哥,你吓死我了。”
侍从皱眉,低声呵斥道:“你出来干什么?不是让你守着陆先生的吗?”
女服务生有些委屈,小声道:“我守着的呀,但十分钟前陆先生就走了啊。”
“什么?!”侍从慌乱道,“什么叫走了?!”
女服务生解释道:“陆先生已经清醒了,他说打了车,准备回家,临走前还感谢了经理,说谢谢我们的照顾来着。我让Ann过去通知你了,他可能是还没找到你吧。”
侍从这才松了口气,转头笑着看向成箫,抱歉道:“你看这,不好意思啊先生,让您白跑......”
他话没说完,抬头就看见成箫的脸色已经差到了惊人的地步。
他慌神着想要询问缘由,成箫却迅速脱下了外衣,丢在了他身上。
“拿着。”成箫,冷声道。
“我去找人。”
成箫见过陆玖年太多次醉酒的时候了,清楚的知道这人轻易喝不醉,但一旦喝醉了,那就是天大的麻烦。
陆玖年醉酒一般有四个阶段。
起初是微醺。这个状态下的他通常身体失衡,头脑也不怎么清醒,不是东倒西歪,就是四处乱转。随后是嗜睡。只要附近能有什么软的供人躺着的地方,他只要碰到了,就立刻倒头不起。紧接着的是狂躁。轻易不要把易碎的东西放在他手边,否则你就只等着给它们收尸吧。
前几个阶段成箫总是处理地得心应手。
但最后一个阶段,他总是拿陆玖年没什么办法。
这时候的陆玖年会十分正常。正常到就像滴酒未沾那样。
陆玖年身上有一些疯狂阴暗的因子,这些成箫一早就知道。
这些因子在陆玖年感性的时候被压抑地很好,而一旦公德人情不再成为束缚,理性成为主宰他躯壳的一切时,这种因子便如同接触到温床般肆意疯长。
成箫还记得一次陆玖年一身酒气推开家门,笑着跟他说晚安,走进卫生间利利索索洗了漱,关上了客厅的灯。
成箫没察觉任何异常,直到不久后阳台传来盆栽倒地的声音将他惊醒。
他起身迅速朝声援处走去,才发现陆玖年身体悬空高坐在阳台护栏上,见他拉开了阳台门,还笑着他打着招呼。
成箫紧张地问他在干嘛,他条理清晰又沾沾自喜地跟成箫分享自己的小计俩。成箫至今都觉得自己还有几分那时候的阴影。
陆玖年说:“我们两层楼一下的业主,扩建了他们家的阳台。我从这里跳下去,会掉在他们阳台外围的花坛里。应该死不了,但可能意识会不太清醒。不过没关系,你只负责打120就好,微博我设置好了定时发送。”
“今天晚上在晚宴上用恶心眼神看过我的所有人,都是推我下去的凶手。”
成箫当时魂都被吓没了,不记得自己诱骗着说了些什么才让陆玖年从栏杆上下来。
所以陆玖年根本不可能老老实实打车回家。
一通精明的话术,不过是骗服务生们放人罢了。自己八成还在酒吧里面泡着,不知道在酝酿什么危险的点子。
成箫这会儿的心情不亚于看见有人想跳楼时的心情,只不过这回坐在栏杆上的人从陆玖年变成了他自己。
他不确定如果一会儿看见了陆玖年把谁按在墙上亲,会不会直接松手跳下去。
他顺着吵闹声源头,重新回到了大厅。
不见光亮的地方,人们环簇着欲望,彻夜跳舞直到天明。
成箫冷着脸四处找着自己要见的人,只觉得自己要发疯。
视野可及之处全是看不清面容的人,他们在成箫眼里成了一个个缩影,拉着手翩翩起舞,转啊转成了一个将他吞没的漩涡。
漩涡之上站着一个人,他俯视着成箫,身边站着无数看不清面容的人。他冷冷俯视着成箫,轻声地开口道。
“我对你来说,跟他们没什么两样。”
陆玖年的面孔在说完这句话后一点点模糊,变得越来越像他身边无数的傀儡人。成箫抓不住,看不清,绝望堵住他的口鼻,不让他发声,亦阻止着他喘息。
不一样的。你不一样。
欲望在遇见你后有了形状,心总是会狂跳,越是压抑,越是病态。
太长时间的自我麻痹救不了我,救不了我们。
我不懂喜欢是什么,或许我也不配喜欢。
但我只知道你能教我。
求你,于此刻拯救我。
又一次拆散了一对拥吻地人,成箫顶着咒骂声道歉,只觉头有些眩晕,耳朵也有些隔着什么,隐约不再能听见。
他站在原地,直直地盯着暗处的角落,什么也不想思索。
他被刻上不坦诚的原罪,不被允许忏悔,不能获许救赎。
偌大心脏的跳动逐渐缓慢下来,一下一下越来越慢,又在看到暗处交叠光影晃动时重新紧促起来。
诡异地直觉牵引他一步步上前,人群莫名其妙像是为他分开了道路,他走地那样畅通无阻。
步伐渐近,暗处的角落情景越来越清晰。
有两个人,一前一后,一靠一立。
靠在墙上的那个,是曾共与他攀至极乐的人。
那人此刻正靠在墙壁上,侧着头看着走来的他。眼睛很黑,很亮,让成箫想起了野生鹿的眼睛。侧过头时动脉的线条在灯光侧描绘下太过清晰,起伏平稳,成箫于是知道,那人并不害怕。
精心设计,故意为之。
陆玖年仍旧那样理性又疯狂地向成箫不加遮掩地炫耀着自己的计俩。
成箫于是便又一次被他牵动心绪,为他所屈服。
“手拿开,滚。”
陆玖年身前的男人好笑道:“先来后到。”
“他有主。”成箫语气无波。
“你说有就有?”
成箫看向靠在墙上的人。那人的眼神依旧不变。于是他知道自己得到了允许。
指尖触碰唇瓣,像是无声问询。唇齿开合间探入,没被阻拦。
他想抽回指尖,手腕却被人捧住,紧接着,有人细细吻他的指缝,仔细认真。
“好看吗?”他扭头看向身边的男人,眼底皆是冷意。
男人自讨没趣,摊了摊手,转身往人群密集处走去。
人影消失地彻底的一刻,成箫发了狠,抽出手钳住了陆玖年的下颌:“你真是让我......”
他手下的是狠劲,陆玖年却笑得越来越开心。成箫看着看着,莫名其妙心疼了起来。
他松开了手,后撤两步想要冷静下来,下一瞬却被人抓起了领子,狠狠扔在了墙上。
陆玖年拽着成箫的领子,吻了上去。
那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吻,没有情爱,互相充满憎恶,倒像极了他们最初的样子。互相纠缠,互相撕咬,陆玖年尝出了血的味道才满意松了口。
他像欢爱时喜欢的那样,抓着成箫的头发,逼迫成箫微微仰头。他踮起脚,凑在成箫耳边,轻声道。
“我让你怎么?愤怒?嫉妒?”
他笑了起来,恶意满满:“太蠢了成二,我在报复你,别跟我说你看不出来。”
“昨天我心情很糟糕。真的很糟糕。但我没那么生气,我没有。”
“直到你捅我一刀。”
成箫“嘶”了声,陆玖年闻声,却又使了点劲。
“我没那么蠢,你是不是真跟人跑了我还不至于分辨不出来。”
“但成二,我要你知道,我特别、特别不爽。”
“我们俩话没说明白之前,你身上沾了别人的味儿,我不喜欢,也不允许。”
陆玖年说话是语气恶狠狠,但却没得到恐吓该有的回应。他的头被某人一把按在了颈窝里,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
只听成箫的语气前所未有的轻快。
“你闻错了。”
“我用的是你的香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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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我最近堪称劳模,堪称劳模!嘿嘿嘿……珍惜这来之不易的长度吧宝宝们,你们的作者马上要经历期末周咯(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