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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无使孤单

虚情 致哈莉特 4523 2024-04-03 14:40:43

“怎么来的?”成箫接过了陆玖年手里的伞,低声问面前的人道。

“打出租。”陆玖年道。

他视线越过成箫,落在成箫身后的墓碑上。

“我和阿姨说会儿话吗?”

成箫摇了摇头:“改天吧。今天不是什么好时机。”

陆玖年却有些坚决。

“只是简单说上两句。”

成箫闻言,没再说什么,只是将手里的雨伞往陆玖年的方向倾了倾,是默认的姿态。

陆玖年于是走向墓碑,他缓缓蹲下身来,注视着方碑上的照片。

他从成箫口中听到过太多有关成弘景的事,但却鲜少听闻成箫提起过自己的生母。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成箫生母的样子,知晓她的名字。

或许是因为成箫有着四五分相似,陆玖年不觉得她陌生,见之前逐字逐句斟酌着准备好的那些话,好像也更能说出口了些。

“阿姨好,”他声音很轻,“我是陆玖年。”

“今天来得太仓促,原先想好的鲜花还有礼物什么的,都没能准备上。您别介意,下回来我一定补上。”

他说着,扭头拽了拽成箫的裤脚。

成箫低头,询问地看向他。

“你跟阿姨……讲过我吗?”陆玖年小声问道。

成箫听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讲了。”成箫脸上没什么笑容,所以神情显得有些认真,“我说我有个漂亮老婆。”

陆玖年定定看了他几眼,转头对蒋曼容道。

“我改天带他去医院看,您放心。”

成箫闻言笑了笑,也不生气,只是静静看着陆玖年的背影。

“我们有在很认真的生活。有两套房和几辆车,有稳定的工作,还养了一只猫。”

“成箫他原来不爱吃饭,后来我接过做饭的活,就改善了不少。他自己开了个公司,近几年把肩和腰都累伤了,我最近盯着他呢,让他改。”

陆玖年不知想到了什么,轻笑了声道:“他小时候脾气应该和现在不太一样?他现在太张扬了,老得罪人,不过没事,我能给他兜底。”

“他在我这儿永远是优先级。”

成箫看见陆玖年的裤脚已经被雨打湿了,可陆玖年却并没注意。

陆玖年说就简单说上两句,可成箫只觉得每一句都像是从心尖上掏出来的。

他也好,陆玖年也罢,都从来不是喜欢情感思绪外露的人。

他台面上永远看着满不在乎,回到书房门锁上才一笔笔清算旁人欠他的账。而陆玖年哪怕多烦多恨,也能跟你装出一副开开心心哥俩好的模样。

这是他们的保护机制。心绪藏起来才安全,渴望什么却觉得装得不为所动才体面。

他偶尔跟陆玖年剖白爱意,情绪过去了自己嫌矫情,陆玖年也笑着觉得肉麻。

但没说出口的是心照不宣,说的出口的,是连脆弱人格也否定不了的情感。

他的陆玖年何其聪明。话是对着蒋曼容说的,承诺却是对着他做的。

他于是蹲了下来,和陆玖年肩并肩。

“总之,阿姨,他一切都好。”

伞挨得更近了些,身边贴过来的人温度滚烫。陆玖年却好似没注意到一般,眼神没分给成箫,自顾自对着蒋曼容讲。

“一切都好,就是最近有什么事都不太爱跟我说。”

成箫怔了怔,有些愕然地看向他。

“对,您说的这是没错,他自己有主意,所以我倒不是很担心他,我是担心我自己。”

陆玖年耸了耸肩:“他不说的话我就老猜,猜不到就算了,还老觉得我自己也挺有本事的,能帮得上他,结果搞得年纪轻轻就心思重重的。”

成箫看着陆玖年故作认真的侧脸,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忽然心里一轻,就这么笑出了声。

“你确实有本事啊,这不是都开始告我黑状了。”

陆玖年扭头直视他,做坏事也明目张胆。

“你就说你改不改。”

成箫扭过了头去,手伸出伞外,接着落下的雨水。

微凉滑过指尖,他收回手,看向身边的人。

陆玖年似乎是笑了笑,没等成箫看清,他就将脸转了过去,也学着成箫刚刚的样子,触碰着这方小小世界外的冰凉。

成箫向身前看去,石碑的照片上有了水渍,他拿手擦拭干净。

他看着蒋曼容依旧温柔的面孔,想说蒋女士,爱人,也被人爱的感觉,我体会到了。

差不多就是这样的吧,你困在不停歇的降水中,但他动一动小心思冲你说两句话,雨就忽然变成酸梅的味道了。

仍旧是雨,可却没那么难过了。

重心太低,他的声音混着雨水敲击地面的声响,有些黏。里头有无数的纵容,是丢盔卸甲,是一身软肋。

“改吧。”他轻声道,“我徐徐图之。”

两个人走出墓园时,天已经黑透了。

晚间温度本就不高,又加上降雨,寒气咄咄逼人到要渗进骨子里。

“我去找一下管事的大爷,外面冷,你上车等我。”

成箫拿起车钥匙按了按,把车解锁,冲陆玖年指了指副驾,又把钥匙扔给了他。

“行。”陆玖年点了点头,开门上了车。

成箫举着伞,往不远处的屋子走去。

屋子离正门有一段距离,成箫一路蹚过去,鞋也进了水,半个裤腿都沾了湿泥。

等走到房子跟前时,他整个人已经能用“狼狈”来形容了。他握紧被风吹得有些歪斜的伞,按老人的说法敲了敲窗户。

窗户没开,但门不声不响地打了开来。

门里微弱的暖光溢出来,让成箫觉得暖和了不少。

“谁啊?”大爷的声音从门内传出来。

成箫往门口探了个头:“我们要走了大爷。”

“哦,你啊。”大爷摆了摆手,“知道了。”

成箫听着他有些熟稔的语气,觉得挺有意思。

“刚才就想问了,您是......认识我?”

大爷没回话,把门拉得更开了点。

成箫一时间有些一头雾水。

“要唠嗑的话进门吧,傻站着淋雨干什么。”大爷见他明显一幅没明白的样子,拍了拍门板道。

成箫于是收了伞放在门外,抬脚走进门去。

他鞋上都是水,没敢太往里进,只站在门口。他抬头看了眼屋内的布局。

这地方很小,只有一室一厅,应当是专门为值班的人准备的歇脚地。但成箫看着却没有样板房冷冰冰的气息,反倒有些温馨。

大爷走到桌子旁边,拿了纸杯接了热水,走过来递给成箫。

“认识也不算吧,顶多算是见过。”他缓缓道,“你上一次过来,我有印象。”

“隔壁几家人都在跟故去的旧人聊家常,就你,什么也不说站了半天,最后扔下一句‘以后我不会再来了’。”

“你走了以后我上前看了看,照片里的人和你五六分像了,想来是你母亲。”

大爷喝了口手里的热茶:“当时就觉得,你这年轻人挺奇怪的。”

手里的杯子暖暖的,成箫回忆起上次来看蒋曼容的情形。

那时候他还在读大学,一边攻读课业,一边试图让公司成形。

一切都进行的太不顺利。野心太大,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让人付出代价,结果最终四处碰壁。他聪明,但那点聪明在优秀的资本家面前根本不够看。不靠成家,那么小的年纪,他想拼出一片天地痴人说梦,他当然能借成家的势快速站稳脚跟,可那对于成箫来说无异于向成弘量低头。

欲望和道德殊死搏斗,成箫徘徊在选择的路口,越是想要得到答案,越是无法决断。

他知道自己要走的路想要抵达终点很难很难,他不能冲昏头脑,不能只有一腔热血。和过去暂时告别,忘了自己在做什么,他才有办法理性做出判断。

一天爬不上去,他就一天不来见她。

“那时候太年轻了。”成箫笑了笑,“意气用事,赌气就算了,还冲一个已经走了的人。”

大爷没再说话,只是一口口抿着茶,盯着窗户上的窗花,不知道在想什么。

成箫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还没看清楚窗花的形状,就先被猛地刮起的狂风吓了一跳。

玻璃发出巨响,紧紧关着的门外,风呼啸着发出呜呜声。如果不是屋子里暖和,灯也亮着,联想到旁边就是个墓地,还挺让人瘆得慌的。

成箫定了定心神,冲大爷开口道。

“您平时就一个人住在这儿?”

大爷应声道:“没办法,别人也不乐意在这儿呆着。”

“这儿这么僻静,又在墓园隔壁,您晚上不会多想吗?”

大爷闻言笑了声,起身走向不远处的壁炉。

壁炉上放着些摆件,他走近,拿起了其中一件。成箫这才看清,那原来是张照片。

“怕什么,”大爷拿手边的布擦了擦相框,举着拿给成箫看,“我有人陪呢。”

照片是灰白的,里面的老人两鬓花白,面容和善。

“这样啊,”成箫由衷道,“真幸福。”

“羡慕什么?”大爷抬头,瞥了他一眼,“你不也有人陪吗?”

成箫愣了愣。

大爷有些嫌弃道:“他跑过来抓着我就一顿盘问,慌得就跟你已经半截躺里面了一样。小年轻就是没经过风浪,这也是什么不得了的打击啊?”

他摸出了老花镜,看着手上照片里的人,语气还是一样的嫌弃,眼神却温柔。

“我跟我老伴,几十年的婚姻了,大事小事经历过,架也没少吵过。吵着吵着这些年也就过来了。你们还是年轻,正是遇上点什么就要死要活的年纪。”

“人活到我这个岁数,就知道无论大事小事,能有人陪着分担,最后都是咬咬牙就挺过去的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的。”

“等到几年过去了,两个人聚在一起,还能当笑话讲一讲。”

老人的手一遍遍擦拭着早已经干净了的相框,等到自己也觉得有些过了,才依依不舍地把相框放回原位。

他转头,看见成箫正盯着自己看,顿时有点不自在,色厉内荏着提高声音。

“看什么?赖在这里还不走了?让人等你这么心安理得啊?”

“行行,走了走了。”成箫回神,笑着摆了摆手,“清明再见啊大爷。”

“滚滚滚,趁早迁地方吧。”大爷不耐烦道。

推开门准备离开时,成箫回头又看了眼。

老人的目光还停留在壁炉之上,脸上挂着点淡淡的笑,或许是在和人吐槽仅有几面之缘的,在他看来有些矫情的年轻人。

低低屋顶上悬挂着的暖黄等打在老人身上,显得他轮廓柔和。

成箫觉得老人或许没有骗自己。

他真的从未感到孤单。

成箫是一路小跑回到车上的。

拉开驾驶座门,他飞速钻了进去,搓了搓手,放在嘴边哈了口气。

“冻死了。”他小声道,“怎么没开开空调?”

陆玖年手里正把玩着什么,闻言没抬头,淡淡回道。

“你车熄火了,打不开。”

“啊?”成箫有一瞬间的懵。

他抬手猛戳了戳车的启动按键。名贵豪车一动不动,稳如老狗。

“啧,”成箫皱着眉,看了眼仪表盘,敛目沉思,回想着什么。

“我坐车上听了会儿歌,可能听没电了。”他说着,转了转身子,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准备呼叫救援。

陆玖年抬头叫停了他:“别费力了,我给叶星洲打过电话了,他家离这儿二十多分钟,正开车往这儿赶呢。”

“叶星洲?你那个学弟?”

“嗯。”陆玖年回道。

他的声音漫不经心,又有些不耐。

他不是没听出来成箫话里的醋味儿,但他现在懒得解释,也没心情解释。

“嗯?你就嗯一声?”成箫的小情绪窜了上来。

他平常情况下不是什么爱吃飞醋的人,但陆玖年不久之前才表过真心,这会儿却冷冷淡淡回了个“嗯”,莫名其妙让成箫有种被渣了的受骗感。

带着点质问的念头,他气势汹汹扭头。

“你就不......”

他还没说完的话卡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

他僵硬着身子,一点一点把头扭了回去。

陆玖年好似终于对手里的玩意儿失去了兴趣,舍得抬起头来看成箫一眼。

“你说什么?”他说话间,烟灵活的从一个指节转至另一个。

成箫抓着方向盘,不自然地舔了舔嘴角。

“没什么。”他有些干涩道。

车厢里一时间没人说话。

成箫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等陆玖年的审判?等他质问?等他发飙?

无论等什么,成箫都知道自己不能先开口。陆玖年这会儿百分之二百是个炸弹,他一步踏错,立刻就能片甲不留。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玖年再次开了口。

他语气很正常,听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

“你冷吗?”

成箫木着声音道:“还好。”

“哦,”陆玖年似是自言自语,“但我有点冷了。”

成箫像是终于找到了能切入的话题,他在想那栋温馨的小屋子,想那个打动人心的故事。

他飞速开口提议:“要不我们......”

下一秒,身旁传来细微的“啪嗒”声,紧接着,橙红色的火焰燃起。

“陆玖年。”成箫眼神暗了下来。

新的一支烟被陆玖年拿在手里,他将烟头凑近火焰,点火的姿势不太熟练。

烟头亮起红色的光,飘散出带着呛人辛辣气息的烟雾。陆玖年合上火,将烟放在嘴边。

微张开嘴,他想将烟送进嘴里,可有人拽住了他的手腕。

他顿住了手,向成箫看过去。

“我还没抽过烟,你教教我?”

成箫没说话,只是缓缓摇了摇头。

陆玖年却用力挣开了他的手,再次把烟拿到了嘴边。

成箫知道,这是陆玖年对他的惩罚。

陆玖年清楚明白,一旦自己把烟往嘴里一送,那些本该说却没说的,会让他有多后悔。

但陆玖年心疼他,连让他后悔也不舍得。

烟被忽地放下,陆玖年掐灭了火,看向扭曲成一团的烟卷,神情那样迷茫。

“怎么就连烟都抽上了呢?”

“是我太忙了忽视你的感受了,还是我让你觉得不能信任了?”

“明明身边放着个我,你来找阿姨说,也不肯跟我说?”

“我......”成箫嗓子有些沙哑。

陆玖年看向他,眼神认真:“我刚刚说的那些话,你懂不懂我是说给你听的?”

“你和我之间,你一直是比较强势和主动的那个。你的赚的比我多,拥有的和懂的都比我多,很多时候,我都会忘记我们谁才是年长的那个。”

“但成箫,论年龄我才是大的那个。关心你照顾你想替你分忧,不仅仅是因为我喜欢你,还因为我比你多的这几年阅历。”

“小也好大也罢,我有我自己能帮你办到的事。我不需要你操心我会不会担心你,因为这是必然的,我喜欢你,不担心你难道担心别人去么?”

“我只想你需要我。”

陆玖年看向成箫,后者唇线紧抿,心绪太重,连眼底都泛了红。

他叹了口气,轻声道:“我猜你听得懂,就不多说什么了。我信你的话了啊,你说你改,徐徐图之。”

他拿出手机,划开屏幕,边发消息边道:“其实本来我也没什么资格说你,毕竟我也有挺多没想清楚没告诉你的事。当初你没逼我说,现在我也不强求你说。”

“没事儿,我们回家再聊,我给叶星洲打个电话,我让他......”

成箫忽然推开了车门,陆玖年还没来得及反应,成箫就已经拉开了他这一侧的门,把他拽了出去。

陆玖年还以为成箫要拉着他雨夜私奔呢,没想到转了一圈,成箫拽着他,把两人塞进了后车座里。

他刚刚坐稳,就被人从前至后抱了个满怀。

“让他晚点来,”成箫将头贴在陆玖年的颈窝,一个刚好能听见陆玖年声声心跳的地方。

他轻声道:“我讲个故事给你听。”

为什么藏起来呢?

他明明也有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地地方。

也有陪伴着,让他不再孤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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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的二合一,臣功成身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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