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6跳到他身上,想让他抱一抱,他竟踉跄了几下, 差点摔倒。
秦德怀和几个婢女连忙把秦青扶住,给他喝了几口凉茶。天气这么热,他来来回回在壶口折腾了好几圈, 受了诸多惊吓,孱弱的身体早已经吃不消了。
996担心地说道:“秦青, 你灵魂受损, 身体很虚弱。你以后别折腾了,安心在家待着吧。泰安侯府是好是坏,李夙夜已经看清了, 他大约不会再害你了。”
“他不害我, 别人也会害我。若是没能保住侯府, 我死了也不安心。”秦青扶着额头,倦懒地低语。
“呸!你才不会死!快把这话收回去!”996冲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要下雨了。”他指着外面, 表情极其复杂。
客厅里所有人都很惊喜,连忙走到外面去看雨。唯独秦青还坐在桌边愣神, 那只胖猫抱着他的小腿,仰着头,喵喵叫着。
“小侯爷,要下雨了。”叶礼慢慢走到秦青身边, 压低嗓音说道。
这本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他却害怕惊扰了秦青。
秦青微微抬眸, 看向了客厅外的乌云密布。
原本滚烫的风此刻带上了凉意,在院子里四处呼啸, 把落叶残花卷上半空。一团紫光在云层里闪烁,那是不曾落到地面的闷雷。
随着这一声感叹,豆大的雨点即刻倾盆,砸出噼里啪啦的巨响。盼了两月的大雨竟是说下就下,猝不及防。
“下雨了。”秦青又叹了一声,朦胧的眼睛茫然地眨了眨。
“下雨了,下雨了!太好了!”陶然冲进院子里,承受着雨点的浇淋,发出了惊喜的呼喊。紧接着,一大群仆从和婢女也都冲进雨幕,又跳又叫,挥洒着快乐。
秦德怀站在屋檐下,连连拊掌朗笑。
秦青又眨了眨濡湿的眼睛,这才说道:“叶礼,你扶我去看看。”
叶礼连忙把那只缠人的胖猫赶开,扶着秦青走到外面。秦青最近又瘦了很多,皮肤薄得近乎透明,整个人像冰雕玉塑得一般。
叶礼真害怕他有一天会忽然消失,就像春日来临必会融化的雪。
两人绕开欢喜雀跃的众人,走到一处偏僻的院落。
这个院落也有几名仆从在淋雨,却很安静。
秦青在屋檐下站了一会儿,忽然迈步向前走去。他也想淋雨。
“小侯爷不要。”叶礼拉住他的手,沙哑的嗓音里带着浓浓的担忧。
秦青仰头看着大雨,又回眸看了看叶礼,笑着说道:“我坐在这里看一看,总可以吧?”
“我给你搬一张凳子过来。”叶礼转身想走。
秦青却摆了摆手:“没关系,就坐在台阶上吧。”他自顾坐下,脱掉鞋袜,挽起裤腿,把两只玉足探入雨幕,承受雨点的敲击。
雪白的足背浮上了淡青的血管,显得晶莹剔透。粉嫩圆润的脚趾头顽皮地翘了翘,引发了一声低笑。
雨幕,天水,玉足,雪肤,还有冰雕一般易碎的人。这样的画面,他恐怕一辈子都无法忘怀。
“怎么会偏偏在这个时候下雨。”秦青仰起头,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所有人都在奔走相告,宣泄着狂喜,唯独他忧心忡忡,难掩焦虑。
叶礼低下头,略带慌乱地收回目光。他知道秦青在担心什么。所有人都只看见了希望,唯独他看见了隐藏其后的隐患。
“刚把那些妖道推下水就落了雨,明年这个时候如果又逢大旱,祈雨仪式还是会办,且信众更多。到时候又该死多少人呢?”秦青摇着头,叹息道:“这个雨下的不是时候啊。”
他眉头紧蹙地看着倾盆大雨,想的却是很久远之后的事。
然而只是片刻,他又笑了,轻声道:“三年后水渠挖通,就再也不会有什么献祭活人的祈雨仪式了。”
叶礼在他身边坐下,低低地应了一声,目光总是会不自觉地看向他在雨水里一翘一翘的脚趾。
“小侯爷,你年纪还小,不用操心这些。”
“我年龄小,可我活不长啊。谁知道几年后我还在不在呢。”秦青自嘲道。
叶礼的心便在此刻被狠狠扎了一刀。扎得透了,流出数不尽的鲜血。
“你别说这种话。”叶礼的嗓音仿佛灌满了风,又凉又哑。
“我说的是实话。那歌谣能传到这么偏远的地方,就能传遍江北城。凌迟我的刀,已经悬在那上面了。”秦青指了指自己头顶。
叶礼伸出手冲秦青头顶挥了一掌。尖啸的气劲劈开了那处的空茫,吹歪了豆大的雨珠。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叶礼沉声说道。
秦青只是摇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叶礼压了压心中的恐惧和慌乱,又道:“你安心待在家里,哪儿都别去了。你不会有事的。”
“可我有很多事要做。”秦青摇头。
“我若不做,还有谁做呢?陶然吗?”
秦青低低地笑了,慢慢说道:“你知道吧,叫女子们上山采药,她们有可能遇上狼群被吃掉。因为顾虑这个,陶然不会去做。叫男子们组建巡防队,驱赶猛兽和匪患,他们更有可能被杀死在道旁。为了防止这样的伤亡,陶然也不会去做。修造房屋的时候,工匠有可能被巨石砸死或从高处摔落。开挖水渠更是劳民伤财,届时还不知有多少人会淹死在河道里。”
“这些事,善良的人都不会去做,因为会死人的。”
秦青看着雨幕,忽然沉默了。
叶礼的心便在此刻密密麻麻地疼了起来。陶然那样的善良,真的是有用吗?于这世道,她能改变什么?
秦青伸出手,接住几滴雨水:“她不能做的,我都能做,因为我是泰安侯府的小侯爷,我臭名昭著,穷奢极欲。我害死几个人也没所谓的,我不怕被唾骂,被勒索,被诅咒。因为我生来就是罪人。”
秦青看向叶礼,淡淡说道:“我是罪人,这是全大燕国都知道的事。罪人早晚都会被砍头,所以做事可以没有底线。”
话落,他眯了眯眼睛,唇边勾着一抹讥嘲。
密密麻麻时轻时重的刺痛,便在此时化作了剖心挖肝一般的剧痛。若非急促地咬紧牙关,强压了下去,叶礼一定会痛到嘶吼。
秦青是罪人?
来到江北城之前,叶礼也是这样想的。他甚至想要亲手审判这个罪人!
可是现在……
看着秦青强作不在意的脸,看着雾气在他的眼瞳里弥散,化作哀凉,叶礼竟无法克制地抱紧了对方。
他以叶礼的身份越了矩,失了态。他唐突了自己的小主人。
“你没有罪。谁也不能审判你。”叶礼沉声说道:“我知道你在做什么。我知道。世上有三种人,一种人觉得自己很善良,所以总是沉溺在这个世道里,以受害者自居。一种人站在中间,可以窥见苦难,也可以看到光明。还有一种人站在天上,脱离了世俗。”
叶礼用手掌捧住秦青的脸颊,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陶然是第一种人,所以她畏首畏尾,却又仗着受害者的身份指手画脚。那些官吏、显贵、皇族,他们是第三种人,他们对所有苦难都能冷眼旁观,无动于衷。你是第二种人,你站在中间,你想把苦难带向光明,而且你不怕背负责难。”
叶礼用指腹轻轻摩挲着秦青苍白的脸,柔声道:“只有你这样的人才能真正改变这个世道,可是你这样的人已经太少太少了。你没有罪。我知道你在做什么。”
秦青的黑瞳泛出了层层涟漪。
做了那么多,还要被唾骂,被诅咒,被仇视,他不委屈吗?
他很委屈,可他没有地方诉说。
“叶礼。”秦青低低地叫了一声,仿佛在寻求一种确定。
“叶礼。”秦青又叫了一声,嗓音里带上了一丝轻颤。
此刻的他像个受尽了委屈的孩童,看见至亲的人就忍不住呼唤,寻求着慰藉和温暖。
“我在呢小侯爷。”叶礼哑声答应着,把孱弱的少年紧紧抱住。
“小侯爷,你会没事的。泰安侯府也会没事的。”叶礼一遍一遍抚摸秦青的脊背,温柔无比地许下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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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礼把秦青送回卧室,亲手把秦青的双脚擦干净,换了清爽的亵衣亵裤,这才满头大汗地退出来。
大雨依旧倾盆。
叶礼闭上眼睛,回忆着方才触手温润的雪肤、纤细的腰、挺翘的臀,以及蝶翼般优美的肩胛骨和深深凹陷的后脊……
他睁开眼,看着自己难以隐藏的身体,发出了明悟的苦笑。
却原来,他早已在不知不觉间走上了太上皇的老路。
一只胖猫不知何时站在他面前,睁着一双大眼睛,惊愕地看过来。
叶礼连忙弓身,用袍子掩了掩,继而半蹲下去,苦笑道:“你看见了?”
胖猫龇牙咧嘴,发出低吼。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总是用眼白斜我。”叶礼自顾说道。
胖猫停下吼叫,翻了一个白眼。
叶礼沉沉地笑了。
“告诉你一个秘密。”他敛去笑意,低声说道:“我其实不是叶礼。我叫李夙夜。我的真实身份是四皇子。”
胖猫瞪了瞪眼睛,还是一副我看不起你的模样。
“我也挺看不起我自己的。”叶礼摇摇头,目中盈满了愧悔:“这些天我总是在想,如果我不是李夙夜,而是清清白白的一个叶礼,那该多好。可是就在刚才,我忽然明悟了。”
叶礼表情恍惚了一瞬,自言自语道:“叶礼什么都不能为秦青做,而李夙夜却可以做很多很多。比如——”
他指了指天上,所有的恐慌、焦躁、茫然,都在此刻变成了冰冷尖锐的野心。
“比如登上那个位置。”他摸了摸明显愣住的胖猫的脑袋,大步离去。
996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用爪子刨开房门,溜进屋内,跳上床,睡在秦青枕头边。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秦青从疲惫中醒来,看见996便下意识地抱住,把脸埋进软软胖胖的猫肚子里。
996拍拍他的脑袋,神神秘秘地说道:“刚才我见证了一只舔狗的觉醒。”
“什么?”秦青愣住。
996又道:“舔狗就要变成舔龙了。”
秦青:“……”
996懒洋洋地摆摆爪子:“你再撑个几年就安全了,会有人罩着你的。你这该死的魅力真是叫人无法抵挡,呵呵呵呵~”
秦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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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礼准备离开侯府,却得找一个好时机。他冒着大雨走出角门,准备联络一下暗卫,却在门口看见了浑身浴血的阿牛。
叶礼悚然一惊,连忙冲上前去。
“你被人发现身份伏击了?”
“不是。”阿牛脱掉血淋漓的外衫,摇头道:“这都是别人的血。主子,这江北城已经烂透了,没得救了。”
“发生什么事了?”叶礼追问。
“你们走后,我想把泰安侯府的两千两黄金带回来。那守备答应得好好的,还派了几十个兵丁送我。但路上,我们遭到了土匪的打劫。”
阿牛从怀里掏出一双袜子,嫌弃地扔在地上,“黄金被土匪抢走了,那些兵丁也都四散而逃,独独把我一个留在山林里。我摸了摸被砍死的土匪的尸体,发现他们脚上竟穿着军户专供的鞋袜。他们哪里是什么土匪,他们就是江北城的驻军!他们假扮土匪抢走了那些黄金!这个地方,官就是匪啊!”
阿牛仰天长叹,怒极近哀。
叶礼掏出短刀拨弄地上的袜子,果然在袜口处看见了一个小小的大刀刺绣。这批军供还是从叶礼手中拨出去的,他自然清楚。
“这江北城处处都是妖魔鬼怪,可笑的是,他们还说小侯爷是妖孽。”阿牛冷笑道:“回来的路上,我听见了一首童谣,说是妖孽不除——”
“我已经知道了。”叶礼沉声说道:“我要恢复身份,调遣亲兵,来镇一镇这群妖魔鬼怪。”
“皇上不曾下令,您就调遣亲兵,怕是——”
“父皇那边我会处理妥当。走吧。”叶礼朝倾盆大雨里走去。
雨幕深处雾气缭绕,烟波阵阵,看不清前路。可是叶礼知道,这条路自己只能一走到底,回不了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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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礼走后不久,江匪石拜访了泰安侯府。
“江先生你来得正好,我要挖一条水渠,你来帮我看看该怎么弄。”秦青拉住江匪石,把他带到桌前。
桌上铺着一张舆图,图上用朱砂勾出了洪波湖与江北城。
江匪石一看便知道小侯爷想做什么。
“这可不行啊,届时泰安侯府怕是要落魄到吃糠咽菜了。”江匪石盯着舆图,眉心微微皱起。
“歌谣传开后,泰安侯府就大难临头了。”秦青趴伏在桌上,两只手花儿一般托着腮,大大的眼睛平静地看着江匪石。
“当今圣上治国无方,不思朝政,酒池肉林,以至国库连年亏空。而我们泰安侯府有铸币权,又经营有方,富可敌国。只要抄没了我们秦家的家产,就能充盈国库供皇帝继续挥霍。”
秦青讲述着侯府的困境。
江匪石看了看窗外,用食指抵住唇瓣:“嘘,小侯爷,有些话可不能乱说啊。”
“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秦青讥讽一笑。
江匪石也跟着笑了,眼中带着一样的讥讽。
在这一刻,无需言语的赘述他们也知道,他们是同伴。
“江先生,挖水渠的事你来帮我做吧。家里的账本你也拿去看一看,帮着管一管。如果我和我爹出了事,你就把侯府全都搬空吧。”秦青很是平静地说道。
“小侯爷,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江匪石不得不怀疑这是一次试探。
“我知道啊。既然皇帝想抢我的家产,那我就给他一个空空如也的库房。”
秦青靠倒在椅背上,眼眸放空陷入了幻想:“等到那一天,抄我家的官员指着满地灰尘,气急败坏地问我银子都去哪儿了,我就告诉他,都被我用光了。”
“他会问我:这么多银子,你是怎么用光的?”
“我就告诉他:你们不都说我是大燕国第一败家子吗?瞧瞧,这就是我败家的功力,是不是名不虚传?”
说到这里,秦青眨了眨眼,忽然就慢慢拍打手掌,快活地笑了。
他知道侯府的结局,可他依旧乐观。
江匪石也被他的言语带动,想到了那幅场景,便也朗声大笑起来。
片刻后,江匪石敛去笑意,轻轻叹息:“小侯爷,那些歌谣我不会叫它传开的。这江北城你想住多久便住多久,没人动得了你。”
秦青只是低笑摆手,全然没把这句话当真。
“小侯爷,小心你家的陶姨娘。”江匪石又道。
秦青的笑容转瞬化作一团阴云。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江匪石一眼,却没有询问消息的来源。他当然知道这个男人的真实身份,但他不在乎。
土匪怎么了?官兵比土匪更可怕。
见他没有追问,江匪石心下稍安,却又有些失望。
外面还在下着雨,几个年纪尚小的婢女在雨里跑来跑去,相互追逐,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秦青转头朝那些婢女看去,眼里带着羡慕。他才十六岁,年纪比那些婢女还小,他何尝不想过无忧无虑的生活?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江匪石忽然握住小侯爷的手,低声问道:“你想去淋雨吗?”
秦青愣了一愣,继而点头:“想啊。”
“那便走吧。”江匪石拉着少年推开房门,大步走进雨里。
他们穿过中庭,入了垂花门,出了前院,绕到角门,冲进了倾盆大雨里。前方不远处浸泡着一件染血的衣袍和一双袜子,惹得秦青驻足。
“什么都不要在意,淋雨就好。”江匪石握紧了秦青的手。
他的手很温暖,被雨淋了个透,依然带着滚烫的温度。
于是秦青收回目光,漫无目的地跟着江匪石走向了朦胧雨幕。
他们踩着泥水来到一处田坎。几个农人站在田里,脑袋高高仰起,闭着眼睛承受雨点的砸落。
他们不哭不笑也不动弹,像几个泥雕,周身却萦绕着一种虔诚的静谧。
这是一种对生命的虔诚。
秦青呆呆地看了很久,藏在内心深处的焦躁与恐慌竟在此时渐渐消弭。
该做的他都做了。结果如何便交给上天好了。
秦青释然地笑了,继而仰起头,闭上眼睛,像一株即将枯萎的植物,用喜悦的心去接受这久违的甘霖。
他在雨里站了多久,江匪石便看了他多久,深邃的眼眸里也落着滂沱大雨。然后江匪石抬起手臂,把自己的掌心当做雨伞,撑开在秦青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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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礼在外面忙活了一天一夜,回来时给秦青带了一个面团捏的小人。
他本想逗秦青开心,却意外地发现,秦青竟然不用逗弄也很开心。他好像放下了所有重担,重归年少的无忧无虑。
“我准备去城里施粥,你与我一道去吧?”秦青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小面人。
“好的,我这就去套马车。”叶礼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匆忙走了。
虽说昨天下了一场雨,缓解了干旱,但第二茬粮食还未种下,百姓们依旧吃不上饭。等待粮食成熟的几个月里,发放救灾粮依然是必要的赈灾手段。
秦青看着他的背影,笑意慢慢收敛。
“你说舔狗要变成舔龙,是因为叶礼要变回李夙夜,回去京城了吗?”他在心里问道。
996用爪子沾了墨水,正往纸上涂梅花印,鼻端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这次施粥,他怕是回不了侯府了。”秦青叹息道。
“为什么?你要做什么?”996这才察觉到情况不对。
秦青沉吟道,“我想让他帮我解决一下齐似风再走。齐似风不除,我总不能安心。”
996眨了眨眼,有些懵。
另一头,叶礼和阿牛来到库房,看着家丁们往车上搬运粮食。
陶然不知从哪儿冲出来,用手里的短刀划开麻袋,气愤之极地责问:“这就是小侯爷让你们拿去熬粥的米?里面为什么掺了石子儿?为什么?”
她用手掌抓了一把米,狠狠砸在一名家丁脸上。米粒里掺杂了一些黑色石子儿,打得家丁连连喊疼。
管家站在一旁耐心劝说:“陶姨娘,您放心,这些石子儿都是我们从河道里挖出来的,用滚烫的开水煮了好几遍,干净着呢。”
“这是干净不干净的问题吗?你们用掺了石子儿的米去熬粥,你们这是在害人!”
陶然勃然大怒,不依不饶,手里的短刀好几次都差点扎在管家身上。
阿牛扯了扯叶礼的衣袖,小声说道:“叶哥,这次我真的没法理解了。掺了石头的米哪能熬成粥给灾民喝?这不是缺德吗?”
叶礼定定地看了阿牛一眼,冷笑道:“泰安侯府不缺德,倒是你缺了脑子。”
他走上前,劈手夺走陶然的短刀,利落地甩出几朵刀花,骇得陶然惊叫退后。
“走吧,去城里施粥。”叶礼扔掉短刀,搬起一袋掺了石子儿的大米放在车上。
他知道秦青在做什么,所以他丝毫也不觉得秦青有错。
看着一车一车掺了石子儿的劣等米被运走,陶然再也按捺不住,悄悄找到小凳子,叫他给自己送一份信。
她真的搞不懂秦青。
好事坏事,全都是秦青在做,他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