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是我?”薄浔连忙否认,“我从来不和别人打架好不好?”
说完,他看见俞烬狐疑的目光,观察着他身上的伤。
借着药柜玻璃的反光,薄浔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
——湿漉漉的头发紧贴着脸侧,脸上挂着道道血痕,小臂上的淤青很明显,还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划伤向外冒着汩汩血珠,呼吸很重。或许是淋水的原因,眼神有些迷离,像淋雨的小狗。
怎么看也不像是掉河里的样子。
俞烬松了口气,紧张的神色缓和了许多,“不是你就好,今天听见外班的男生找你——”
“当时就说着玩玩,不可能不可能,我这小身板打得过……”薄浔急忙打断否认,没说完,意识到“小身板”这个词形容自己非常不妥当,连忙改口,“我从不和别人打架。”
药店的护士见他们在原地踌躇,主动走上前,“有找不到的药可以喊我帮忙。”
薄浔转身,“打扰,买药的话能帮忙包扎一下吗?我刚才掉河里了。”他说完歉意一笑,不好意思的伸了伸伤痕累累的胳膊。
穿着白大褂的护士声音甜美,“当然可以呀,跟我来这边吧。”
坐在医疗台边,薄浔把手臂伸过去,好让护士包扎。
酒精渗入伤口的瞬间,他死死地咬住牙,脑袋恨不得埋到颈窝里。
气血不受控制的朝头上涌,红晕一直蔓延到脖颈。
疼痛带来的剧烈激麻,紧攥着拳头才能忍住不出声,肌肉小幅度的痉挛着。
“薄浔?”俞烬在一旁看着他剧烈的反应,疑惑道。
他无意识的闷哼了一声,像委屈的小动物,“嗯。”
包扎完手臂,薄浔颤抖着深呼吸着,给护士道了声谢谢。
眼眶里,生理性的泪水打了几圈转,最终还是忍住没落下。
深呼吸缓解着疼痛,余光里,他似乎察觉到身边的少年眼神骤变,瞳孔倏然收紧。
可转头看向俞烬,深邃的眼眸里只有一往的宁和忧郁。
结账的时候,他见俞烬和那个穿西装的壮汉也跟了过来,这才意识道他们是一起的,可能是俞烬的家长,“叔叔好,抱歉,刚才以为您是药店的工作人员,忘记打招呼了。”
穿西装的男人赶忙给薄浔鞠躬,职业假笑了一下。
俞烬的声音还是平平淡淡,“你家住哪儿,顺便送你一程。你这样出去很容易着凉。”
“不用了,我家就住对面,”薄浔指了指药店对面的老旧居民楼,“我一个人在学校旁边租的房子,走两步就到了。”
俞烬点了点头,声音如徐徐微风,不急不缓,“好。那你回去的时候慢一点,过马路的时候当心车辆。”
离开药店的时候,薄浔没急着回去。
刚才那个男人,看上去不太像俞烬的家长。
他很好奇,俞烬这种乖巧礼貌,活得像上个世纪小绅士的男孩子,到底生长在什么样的家庭环境?
在药店附近站了一会儿,他看见那个西装壮汉推着俞烬出来,手上还拎着一个药袋。他们走向路边停靠着的黑色保姆车,男人先是把俞烬在后座安顿好,这才绕道驾驶位上启动车辆,朝着三中的方向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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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收,旧手机,洗衣机,旧冰箱,旧电脑,换刀,换剪子,换盆——”
“回收,旧手机,洗衣机,旧冰箱,旧电脑,换刀,换剪子,换盆——”
星期日一大早,薄浔就被窗外过分嘹亮的喇叭声吵醒。
他揉了揉太阳穴,沉默了几秒,从床上猛地蹦起来,锁上的窗户。
“回收……换盆……”
即便封锁窗户,声音还是无法隔绝。
“烦死了。“薄浔把被子蒙过头顶。
枕头边的手机震动了好几下。
他掀开被子解开锁屏,是蒋翰的消息,还有一个未接通的语音电话。
回过去,对面很快就接通了,“喂蒋哥,大早上怎么了?”
“周五的时候那个姓姜的孙子是不是带着人在你家楼下蹲你了?”
对面的语气十分焦急。
“嗯,”薄浔没否认,那天的事情因为没受什么伤,他便没和朋友们说,“不过已经解决了,这两天他也没再找上来。”他的声音带着点儿鼻音。
那天湿透又吹风,铁打的身躯也经不住,虽然吃过药,可鼻子还是不太透气。
“他确实不会再找上来了,现在人在医院躺着呢。凌晨的时候我哥说急诊收了个病人,问我认不认得,从河滩上找到的,说是喝酒喝多掉下去腿断了,我一看是姜强……你昨天晚上,是在家好好睡觉的吧?”
薄浔:?
对方喝多了掉河里关他什么事儿
反应了十几秒,他终于明白对方为什么火急火燎的给他打电话,有些烦躁,“在你眼里我像是会做这种事儿的人?”
“也不是,就是怕你冲动——”
薄浔赶忙解释:“当时阮晴晴的事情是不是没和你说清楚,只喊你来打架了?当初他单方面喜欢人家晴妹,但晴妹看不上他,就喜欢和我还有谢哲玩。然后他就觉得我和晴妹有问题,也觉得谢哲和晴妹有问题,但奈何人菜打不过我,谢哲家有钱不敢惹。就试图猥亵人家小姑娘,亏得我当时留了个心眼没急着回去,不然可给他得逞了……再然后就是一年多前那次,半夜突然叫上你们把他往死里打的那一顿,打完后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结果没想到晴妹就是人低调,但家里有关系,知道他猥亵未遂后直接给他送进去了一段时间,晴妹也出国了。可能他出来以后发现我才是没钱没背景最好惹的那个,所以专门蹲我来了,我犯得着为了他冲动?如果不是上天报应,估计也是晴妹家里做的吧,我哪儿有这能耐。”
“也是。抱歉兄弟,真的是怕你冲动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儿。”
“我不是初中那会儿不长脑子只知道莽的二愣子了,放心。”薄浔知道对方没有恶意,“对了蒋哥,你是不是已经去学校里上自习了?”
蒋翰:“是啊,这周月考了,不复习怎么办?”
“中午帮我从食堂打包份饭,体训之前不敢吃太多东西,训练完食堂又关门……”还没说完,薄浔听见电流呲呲啦啦的声音,也不知道是哪边信号不好。
“……”薄浔挂了电话。
算了,估计蒋翰也没听见,找别人吧。
他找出和谢哲的对话框,给谢哲发了消息:【弟弟,中午帮我带份饭,我要训练。】
消息石沉大海。
对着手机发了会儿呆,薄浔意识到今天是周日,谢哲可能不仅没醒,甚至连晚自习都不打算去。
算了,谢哲是指望不上了。
他又拿起手机给宋嵩发了消息,【松松,给我带饭,必须带,不带我饿死在你面前。】
这次很快就得到了回复:【好。给你带我妈妈做的拌粉和肉饼汤,可好吃了。】
等楼下的三轮车被城管赶走后,薄浔又睡了一会儿,这才洗了澡换了训练服来到学校操场。
今天薄浔记得穿了件合身的运动服,没再出现上次的惨况。
训练结束后,薄浔把一身汗臭的训练服攒到储物柜里,换回宽松舒适的校服,这才回班。
进门后,他看见宋嵩已经坐在座位上开始自修,桌子上多了一个保鲜手提袋。
宋嵩见他进来,停了停笔,“小浔,给你带的饭,放桌子上了。”
“哇!果然还是松松最好。”训练极为消耗体能,薄浔见到有吃的瞬间双眼冒光,扑上去在宋嵩肩膀上抱了一下。
“别喊我小名。”宋嵩没拨开他,就任由薄浔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背后。
突然,走廊上传来谢哲的大嗓门,“薄浔!回来了没?”
“干嘛?”薄浔松开宋嵩肩膀上的手,站直,看着后门冒出来的人影。
谢哲:“给你带的饭啊。本来周日的晚自习都不打算来的,你说要带饭,我特意爬起来了去买的意面和可颂,买完就往学校赶,我家老头子直夸我爱学……”谢哲还没说完,看见薄浔课桌上已经有了一个保温饭盒,顿时收声。
薄浔:……
他以为谢哲和以前一样,周日的晚自习不会来的,加上谢哲也没回消息。
三个人面面相觑。
“薄浔。”
这时,蒋翰也正好从后门探头,手里拎着食堂一次性打包盒。
谢哲先发现不对,不满的嚷道,“你不是让我给你带饭吗?怎么你同桌也给你带了?蒋哥也给你带了?你耍我是不是?还是就不想吃我给带的东西?”
薄浔连忙辩驳,“不是,我以为你不来上晚自习,你也没回我消息……”
蒋翰顶着一头雾水,“薄浔,你不是让我给你带饭吗?我特意打包的糖醋排骨。”
“当时电话信号不好,我以为你没听见。”薄浔的声音有点发虚。
蒋翰:“我听见了啊,那会儿老师来了我就没再打给你,但是绝对听见了。”
宋嵩总算明白过来了,“小浔,你是喊了三个人都给你带饭吗?”
薄浔刚想说话,谢哲先跳了起来,不服气道,“三班学委,你为什么喊他小浔?”
宋嵩推了一下眼镜,“我有名字,我不叫三班学委,我叫宋嵩。”
蒋翰把排骨往课桌上一放,绷着脸,“薄浔,到底怎么回事儿?”他比在场所有人都年长,声音也更有威严,一发话,连谢哲也消停了。
”小浔,你说句话啊。“宋嵩用笔点了点薄浔的手背。
薄浔:……
他怎么解释以为蒋翰没听见又去找了谢哲,见谢哲没回复以为他没醒又找了宋嵩,结果三个人都不约而同的给他带了食物。
谢哲懒得废话,拆开自己买的饭,拿起一个牛角包朝着薄浔嘴里塞,“反正你得给我吃完,不吃我带的饭就是不拿我当兄弟。”
“呜呜——”松软的面包体积过大,口腔猝不及防被填满。
薄浔发出抗议的声音,正好被蒋翰按着肩膀固定在座位上。
宋嵩:“你是不是以为我会忘了给你带饭,所以你又找了两个兜底的?”
“你才是兜底的。”谢哲一向看这种书呆子不顺眼,一手持面包,嘴上也不忘了还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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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烬刚从外面回来,就看见最后一排这副地狱绘卷。
——薄浔被三个聒噪生物强塞着食物,只能用手势求饶,腮帮子鼓的像仓鼠,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单音节。
他的瞳孔骤然放大,表情十分复杂,沉默片刻,转着轮椅,悄悄倒退出教室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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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烬:直男们原来都是这样相处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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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感源自一个聊天记录不知道你们看过没有,男大学生宿舍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