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铃声太突兀也太特殊,不想引人注意都难。
陈谭渊方才还噙在嘴角的笑意微微平直:“没有早恋?”
岳或不想解释太多,态度更是没有被当场抓获早恋的尴尬慌乱。
他只是眼球随意地往客厅滑去以此表达自己听见了手机响。
陈谭渊无法抑制地微蹙起眉尖,应当是错觉吧,不然他怎么会觉得自己在岳或身上看出了一股轻松。
就仿佛是谁恰到时机的救他于囹圄。
“陈先生,你回去吧,”岳或颔首,道,“麻烦你白跑这么一趟了。”
“年年,是沈阿姨想要你回家……”
“咔哒。”
岳或直接关了门,往客厅里走。
手机铃声还在锲而不舍地说话,仍然是同样的语调,不过似乎又转变得更为黏糊。
“老公,你已经十秒没有理我了,怎么还不接我电话啊。”
“快接我电话嘛~”
搔得人耳朵发痒,像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触碰。来电人叫林是非,此时远在国外。
岳或和他在初二成为同学。初二初三都在一起,升高中时林是非有急事,被迫离开。
自那以后,这人的电话就一天能打三个。
以至于一年过去,岳或都没有林是非已经转学那么久了的实感。
而这铃声就更奇葩了。上次林是非非缠着岳或玩游戏,还要打赌。
赌约是谁输了谁就要喊对方老公,并且得录成音频,设置成对方的视频来电铃声作为惩罚。
岳或这人胜负欲强,打死不要喊人老公,靠精湛强悍的技术杀的林是非妈妈都不认识。
然后就有了这段“老公接我电话”,林是非睡醒了录的,毫无心理压力。
把对方惨败的成果设成林是非的单独铃声后,岳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天天被林是非几通电话轰炸,听他喊老公,都不知道到底是在惩罚谁了……
岳或拨了下耳朵尖,软骨在指腹下变换形状,最后逃离魔爪回归原样。
门口传来脚步离去的动静。岳或也接通电话:“林是非,你干嘛?”
视频甫一接通,屏幕上方便霎时出现一张堪称漂亮的绝艳面孔。
他本就专心致志地举着手机等待“临幸”,此时看见想要见到的人,顿时离屏幕更近,用与录音铃声里完全不同的青春低沉语调喊:“星星。”
林是非总是这样喊岳或。初三时他非要喊小月亮,被岳或严厉制止不准喊“小”,而月亮单独喊出来又不是太有感觉。
所以才有了星星这个属于林是非特权的独有称呼。
岳或闷声:“干嘛啊?”
“你怎么不回复我上一条消息啊,我一直在等你。”
岳或方才被他突然靠近的脸形成冲击,此时掩饰性地垂下目光,扒拉和林是非的聊天记录。
林是非上一句是:【亲爱的星星,生日快乐[世间所有花花都送给我的星星]你那边天还没黑,等晚上我们视频好不好?我给你放场烟花。】
当时国内是七点,岳或已经在直播了,就在窗口等天色暗下来,要画外面的夜景。
直播进行了两小时,岳或便没切出去回复消息。
而且七点时,林是非那边是凌晨两点。
岳或没好气:“你那边现在四点,不睡觉你干嘛呢?”
林是非很合适宜地打了个哈欠,眼角染上潮湿的薄雾:“等你回我消息啊。你都不理我。”
和岳或这边相同,林是非那边房间也没亮大灯,室内晦暗暧昧,有种很难说清道明的味道。
一缕不怎么在男生身上常见的秀丽长发从林是非背后落在肩侧,擦过他脸颊,更是增添了别样的感觉。
岳或问:“你头发是不是又长长了?”
闻言林是非当即挑起自己的头发,道:“对啊。你上次问我头发还是在上次,都好久了。现在我长发都快及腰了……”他笑了声,“你要不要看看?”
语气控诉,跟撒娇似的。
岳或:……
至今不知道是何原因,林是非在初三暑假时突然开始决定蓄长发。他头发长得很快,如今才一年多点,便长到后背中间的位置了。
“是你要我看的,”岳或这样说,“不是我说要看。”
“对,我求着星星看。”林是非立马下床打开大灯,让自己那边的空间显得更加亮堂,“快看我的长头发。”
手机被放在桌面支架,林是非后退,让自己的大半身体都被框进屏幕。
他身高腿长,穿着 T 恤长裤宽松版睡衣,仍然能看出宽肩窄腰的黄金比例,可他比岳或还要小一个月,身高还在长。
裸露在外的皮肤竟白得能反光,淡青色的血管附着在手背、小手臂,蜿蜒向上至肘部,有股男性独有的力量美感。
如瀑布般的黑色长发倾散在后背,方才由于倚在床头压到它略显凌乱,可更具有一种独特的美感。而这并不影响长发犹如水绸缎似的垂直下落,林是非让他看完背面扭过头,手撩了下额头处不太听话的发丝,问:“好不好看啊?”
岳或垂眸:“嗯。”
岳或今天 17岁了,目前唯一的兴趣爱好就是画东西,对于美的事物有很好的欣赏能力。
林是非真的长了张雌雄莫辨的脸,鼻梁高挺眼睛深邃,双眉隽秀得过分,但又不显阴柔。
哪怕他此时蓄了长发,那张脸也只是显出浓墨重彩般的英挺飒爽,不怎么含有攻击性。
反观岳或,下颌线条棱角分明,虽不至于显得过于凌厉,但他是能让人一眼就永远记住的俊秀长相。睫毛长而直,抬眼看人时似乎总是现出股冷然淡漠,好像他多么不近人情似的。攻击性很强。
额前微长的发微掠过眉眼,才柔和了些许他饱含攻击性的面容。
屏幕一里一外,竟然意外的互补。
暑假两个月没再管头发,岳或后面的头发也有些长了,已经能够扎起一个小啾。
等明天就去剪掉。
“星星。”
“嗯?”
“谁让你不开心了吗?”林是非已经重新拿起手机,“怎么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
岳或十岁时父母离异,如今他长大了,随着父母各自新家庭的组成,他似乎也跟着被遗忘丢在过去的角落。
爸爸妈妈没有一个人祝他生日快乐,可这是家事,而且是不那么令人愉快的家事。
岳或低声:“没有。”
片刻后,林是非关了他那边的大灯,没再过问:“星星。”
“嗯?”
“看天上。”林是非走到窗边,将摄像头换成后置,那边还浓黑的夜色中闪烁着点点辰星。
岳或以为他是拿天上的星星逗自己开心,竟然真觉得有些想笑,下秒便只听“嘭——”的一声炸裂。
五颜六色的烟花同时在天穹炸开,把林是非那边的窗户都照的明亮。
无数的星火亮起光芒,在巨大的炫丽烟花中,【 17 岁的星星要平安喜乐】字样如此醒目,刺激着眼球内部的神经元,迟迟舍不得眨眼。
岳或有点懵:“你,你还真准备了烟花啊?”
“当然,Darling。”林是非说,“我现在没在你身边,不然会亲手送你礼物的。”
哪怕岳或在学校经常考倒数第一,也知道几个最基本最常见的英语词汇。
而且由于林是非小时候就在国外长大,发音没得说,岳或听不懂发音问题也觉得这声音能蛊惑人心。
勾人。
他下意识抬手拨耳朵。
这场生日烟花持续了足足十几分钟,岳或最初觉得心里涨涨的,有点语无伦次,连眼睛都想要泛酸。
今天没有得到父母祝福的他好像突然就不那么难过了。
后来那烟花还在“咣咣”地炸,还满天空的“星星”,岳或终于觉出了莫名的羞耻,很不好意思。
而且他都担心林是非这家伙把周边的人家全吵醒,肯定会有人骂他神经病。
“你在哪儿放的烟花啊?不怕被抓起来吗?”好不容易等到烟花停止,岳或便忙道,“而且你那边现在是凌晨四点啊,林是非你扰民。”
“我没有扰民,”林是非笑了声,说道,“也不会被抓起来的,我在自己家的庄园里给你放的烟花。”
岳或:……
他考全校倒数第一的想象力想不出来。
“当、当当。”
出租屋的门被敲响了,岳或抬眸看玄关。
“怎么了?”林是非随口问道,“有人找你吗?是谁啊?”
“嗯,不知道,”岳或应了声,想先随手放下手机,“我去看看。”
“带我一起去嘛,”察觉自己要暂时被冷落了,林是非忙说道,“我不出声打扰你们。”
不带着手机的话回来肯定会被找事儿,岳或没再坚持先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径自朝门口走。
猫眼里显现出陈谭渊去而复返的身影,他重新站在了出租屋门前,岳或蹙眉,不明白他怎么又回来了。
可沈婉和陈谭渊的父亲是夫妻,他们是继兄弟,不好太驳人面子。
房门打开,岳或拿着手机的手搭在门把上没有外露,自己也只露出小半身体,疑惑道:“陈先生?”
屏幕里的林是非因为看不到岳或,岳或也看不到他,讨人喜欢的乖顺表情被如数收敛,闻言无声重复岳或的称呼。
陈先生。
是个男的。
“年年,”陈谭渊面上不再有刚来时的笑容,正色,“我走后想了想,沈阿姨委托我将你带回家,如果我没有把你带回去的话她肯定会难过,所以……”
“不用拿我妈来压我,”岳或蹙眉,强硬道,“是我自己不愿意回去,她怪也只会怪我,跟你没关系。”
“话是这样说,但我心里还是会内疚,”陈谭渊道,“而且你……似乎感情有了状况。我回去后如果沈阿姨问起,我要如实回答吗?”
岳或不解:“我感情有什么状况?”
被封印在屏幕里的林是非脸色冷淡,随意地撩了把长发,眸子里显而易见地失去温度。
惹他的星星不开心的,这个男人是其一。
陈谭渊欲言又止:“你在早恋。”
岳或眉心深深蹙起:“你连确认都没确认就认定我早恋,还说要对我妈如实回答?”
陈谭渊眼睛落在岳或那张有攻击性却艳浓昳丽的面容上,利用自己的身份年龄让话语带上了一股压迫感,不答反说:“你快要开学了吧?年年,这时候还是不要跟沈阿姨唱些反调,她难过了又要哭,还会让你自己打零工攒学费……但我可以给你。”
“不需要。”岳或漠然道。
“你……”
【支付宝到账,20万元】
突兀的机械女声陡然在胶着到令人烦闷的场景里响起,直接冲散了大半的压抑。
陈谭渊当即噤声。
岳或微震,余光下意识侧过去看搭在门把上的手机。
林是非状似无意地嘀咕,只有门里的岳或能听见:“单笔转账怎么最高只能20万?”
他做了不会出声的保证,确保音量能引起岳或的注意,便用诱哄的语气小声说:
“小乖,关门吧,让他滚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