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涧游会将至,各路受到邀请的修士们陆续抵达镇上,小镇空前热闹,纵使众人都将修为压至筑基,山镇间的灵气仍是充裕得让人肺腑一新。
兰芳君在此的消息一经传出,不少修士慕名拜访——
上一次在龙隐宗,戚无忧以养伤为借口神隐,让不少人扑了空。
这下他无处可逃,每天都有人登门拜访,客栈门槛都要被人踏破,不是在宴客就是在宴客的路上。
就连花勿也来凑热闹,与他聊起了花束雪等人这一年的历练经历。
戚无忧才知道他闭关这半年里,男主逍遥心法已小有所成,那些看似刁难、不留余地的任务,都被男女主一行人携手攻破。
除了他布置的作业,弟子们还主动提升历练难度,屡次身赴险境又破局而出,心性、修为便是一些成名修士都要交口称赞,同辈之中,罕有人能出其右。
“兰芳君当真是教徒有方,我瞧洛小友小小年纪,已有‘三仙’之风,将来必定前途无量啊。”
“束雪也非一般同辈修士可比,颇有花宗主少年时的风采,往后定会大有所为。”
两人一波商业互吹。
花宗主捋须道:“应澜自从仙宗归来,修行愈发刻苦,如今在外游历也有一年之久,近日便要回归,仙门大会将至,束雪生辰宴上的比试就要见分晓了。”
提到仙门大会,戚无忧面上附和,心中却是一沉。
他本来是计划着在仙门大会上来一波先抑后扬——
前面搞点小误会,暂时让洛云彰受点委屈,给“世界意识”交差。
后面操作一番,误会解除,让洛云彰触底反弹,赚回十倍百倍的好感,他便能平安度过这段剧情。
如今有禁咒限制他的行为,此前的设想全都废了。
花勿的话让戚无忧紧迫感倍增,他有种预感,鹿鸣涧游会是他的最后一次机会——这一次解不开禁咒,仙门大会他大概率要走原著剧情,到那时……
胸口幻痛一下,戚无忧的呼吸被冻住。
青天白日,有灵气护体,仍是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攀了上来。
*
皆可岛。
洛云彰与同门耗费一月,将岛上魔修尽数清除,正要离岛前往鹿鸣涧。
一行人与岛上的凡人及修士道别,御剑升空。
很快就能见到师尊,本该雀跃。
洛云彰却心绪不宁,下意识地翻转左腕,思索着要不要通过同心结与师尊联络。
……游会在即,师尊应当很忙,还是不要去打扰了吧。
颜如鹿御剑飞出一段距离,发现他没跟上,停下喊了一声:“师弟?你不走吗?”
洛云彰回神,说了声“就来”,御剑跟上。
花束雪停在前方等他,等他飞来,才问:“你不是一直想去鹿鸣涧见师尊?怎么要出发了,反而心不在焉的?”
这一年里,但凡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洛云彰心系师尊,归心似箭。
半年前回了仙宗一次,却因师尊闭关未能见面,他在师尊院外站了好一会儿,才拜别离去。
当时师兄师姐们还都感叹他与师尊情谊深厚呢。洛云彰:“……”
回望了一眼被海水围绕的皆可岛,他不确定道:“我只是想到一些事,有些不安。”
“什么事?”颜如鹿问。
洛云彰思量着道:“皆可岛乃魔头贺兰的故乡,每年魔头祭日,群魔必来此朝拜,近年来声势似比以往弱上不少。
“这一个月,我等在此除魔,魔修略作抵抗便散去,大多成名魔修并未到场,而在此之前,他们已有数年不见踪迹。”
颜如鹿比较喜欢往乐观的方向想:“仙门百家常年联合围剿,被斩魔修不计其数,魔门日渐衰弱不是很正常嘛?”
颜如鹿说的并非没有道理,洛云彰问:“大魔不见踪迹要作何解释?”
大魔被杀,通常都会传遍修仙界,近几年并无大魔伏诛的消息,便说明他们还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活着。
“呃,这个,”颜如鹿挠头,“有没有可能是他们打累了,或者被打怕了,想先休息一下?”
洛云彰道:“仙魔之争延续千年,从无疲乏之说。”
经他一提,花束雪也觉得不太对,道:“说起来,每逢仙门盛会,魔修必要生事,三年前的仙门大会便有魔修混入仙门残害修士。
“时逢魔头整年祭日,云中城又在鹿鸣涧召开游会,如此说来,他们确实太过安分了。”
颜如鹿左看看洛云彰,右看看花束雪,“呃”了一声,道:“你们是说,这帮魔修是在暗处酝酿阴谋?如今师尊还有花宗主他们都在鹿鸣涧,若魔修敢在这时候出来捣乱,不是正好将他们一网打尽?”
“一网打尽”这颇具野心的四个字触动了洛云彰和花束雪的心弦。
两人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另一种可能,异口同声道:“鹿鸣涧游会!”
*
四月初七,鹿鸣涧内山花烂漫,游会如期召开。
游会将持续半月,头两天是正正经经的赏景郊游,各路修士可以趁机拉拉关系,叙叙旧。
但是叙旧拉关系是假,此间修士都是奔着羲和来的。
有的是想求卦,有的就是想见他一面,看看这位号称“一卦定三界”的天命君到底有哪里不一样。
然而羲和身份特殊,鲜少近距离与修士们接触。
此番前来,光是随行保护他的人就有十二个,守在摘星塔前。
不到游会开始,任何人都别想靠近高塔一步。
戚无忧与修士们交谈时,旁敲侧击了许久都没打探出云中城的消息来,想要提前去摘星塔拜访,却被羲和弟子拦在了外面。
在他看来,一个算命先生,谱摆得着实有些大了。
等到游会第三日,主菜才被端上餐桌。
戚无忧与花勿结伴,同众多修士一起来到摘星塔下的山洞前。
一名命修弟子见众人前来,拱手道:“晚辈在此恭候各位多时了。
戚无忧扫他一眼——这便是几天前让他请回那位修士。
这几日除了他,被请回的修士少说也有五六十。
有脾气急躁的修士等了两天已不耐烦,忍不住问:“天命君在哪?怎么不见天命君出来?”
这话问出了戚无忧的心声,他无声望向洞口命修,看命修如何作答。
“天命君在摘星塔等着诸位前辈。”命修笑道。
“那就走啊,还等什么?”一个散修抬步就朝山洞走。
有人跟随他向洞口聚拢,但更多的人,包括戚无忧在内都选择了旁观。
就在领头修士距离山洞还有十来米的时候,命修往旁边一挡,站在洞口前,说道:“前辈留步。”
被拦的散修不满道:“又怎么了?不是你说天命君在等着我们的吗?”
身后有修士们应和。
“就是啊,说了游会第三日便与我们相见,现在既不出现,也不肯让我们过去,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还请前辈们稍安勿躁。”
命修始终笑容淡淡的,好似山崩于前都不会变色,好声说道:“诸位前辈收到请帖的时候,应知此次游会天命君仅占一卦,彩头只有一个,能见到天命君的,自然也只有一人。”
鹿鸣涧游会来的修士较杂,许多没收到请帖的宗门修士来凑热闹碰运气,刚才带头冲上去的便是个散修。
众多修士资质良莠不齐,一听这话,山洞外嗡地响起了私语声。
命修也不阻止,揣着袖子听众人议论。
戚无忧听了一会儿,扬声问:“不知道友要如何遴选去见天命君的人?”
山洞外因为戚无忧的一句话渐渐安静下来,命修向他颔首,一指身后的山洞,说道:“通过山洞,爬上摘星塔即可。”
“那还不简单?”
“是啊。”
“那你刚才拦我们干什么?”
命修道:“此山洞非寻常山洞,里面四通八达,有天命君亲自设下的迷阵、幻阵、困阵和传送阵,一旦踏入,艰险重重,只有第一个通过的人能得天命君占算,诸位前辈进入山洞之前须得慎重考虑,哪位前辈因此受伤,都非云中城所愿。”
命修这话说得客气,戚无忧却听出了居高临下的俯视感。
想见天命君还得通过重重考验,但在场修士听过之后,都觉得以此遴选那个幸运儿很公平。
还有修士互相安慰:
“总比以修为挑选强啊。”
“是啊,若论修为,谁争得过花宗主和兰芳君呢?”
“正是,天命君此法甚妙,谁人都有可能拔得头筹。”
……
戚无忧不由感叹:羲和在修仙界的人望真高啊。
请贴上说好召开游会是为了感谢各宗门二十年前的恩情。
结果大家来了先被晾两天,想见他还得过五关斩六将,居然只有零星几个修士觉得不被重视,有些羞恼,但羞恼之后也只得服从。
看来天命君一卦的诱惑力不是一般的大。
“此次遴选以十二日为期,至游会结束还未有人登上摘星塔,便请诸位前辈自行散去。”
说完之后,命修从洞口前移开,做了个“请”的手势。
众人不知山洞幻阵的深浅,都有些迟疑,刚才想冲在前面的几个散修也犹豫起来。
戚无忧虽觉得羲和的架子摆得有点大,但他现在有求于人,实在迫切,明知被挑选也要顶风往上冲。
对身旁的花勿道:“花宗主,我要先走一步了。”说着甩袖上前,对众修士拱手道:“便由在下为诸位道友开路吧。”
转身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揽袖,踏入了山洞。
有心思多的修士想着跟在他后面可以避开一些陷阱,捡点便宜,一见他在洞口消失,赶忙跟进去。
怀着同样念头的修士不少,一大群鱼贯而入,剩下想观望的都怕去得晚了被前面的人抢了先机,匆匆追上。
从外面看,山洞里面黑漆漆的,以山洞入口处的墙壁为界,一旦身体进了山洞范围之内,便如同来了另一个空间。
踏进山洞的一刹那,戚无忧眼前的景象变换,没有想象中昏暗的石窟,而是一步跨到了鹿鸣镇的大街上。
“?”
他猛地回头,乍一看入口已经不见,身后是一条往无尽远处延伸的长街,唯有“方外之眼”附带的直觉,能在坐落着一排房屋的地方,看到那条来时的路。
好厉害的幻术!
戚无忧对羲和的好奇又加重了几分,将花骨扇拿在手中,挡在胸前,稳步朝前走去。
走了没一会儿,他便从街道旁边的房屋、建筑的新旧程度看出了这里与他住了几天的鹿鸣镇有所不同。
经过在山洞外落榻的客栈时,戚无忧不经意地往里面一瞥,看到了年轻不少的掌柜正打着呵欠打算盘,心下有了判断:幻阵展现的,大约是十几二十年前的鹿鸣镇。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脚底都有一根灵线,说明这些人都是幻阵的产物,但这些人的表情极其灵动。
不远处有一个妇人在和路边摊主杀价;近前有一个小姑娘摔倒在路边,哇哇哭起来,边哭,还没嚼完的糖葫芦便从嘴里掉了出来;几个抬着轿子的人与他狭路相逢,几次挪向同一个方向,其中一个人还瞪了戚无忧一眼……
人、事、物、景都相当逼真,能还原到这个地步,戚无忧心想:羲和一定对鹿鸣镇很了解。
幻阵与真实的鹿鸣镇很接近,进来的修士很容易被迷惑,把这里当做真的鹿鸣镇,迷失其中。
应是怕有人能像戚无忧一样看出区别,羲和还特别狡猾的把真正通往山洞外的路,设在了街边一条脏兮兮不起眼的沟渠上。
而鹿鸣镇人来人往的“大街”其实是一条把人引入山洞岔路的小道,若有谁真沿着这条大街走,怕是要一条道走到黑了。
戚无忧走到沟渠前,明明幻阵中没有味道,他还是嫌弃地把花骨扇抬起挡住了下半张脸。
好家伙,羲和不会是在针对洁癖吧?
就在他抬高视线,打算眼不见为净地踏上沟渠的时候,突然有一道身影从他身后跑过。
那人身穿一身靛蓝衣袍,体态和身型瞧着都很眼熟。
“阿盏?!”戚无忧没想到会在幻阵里看到他,脱口叫了出来。
阿盏像是听到了他的呼唤,蓦地停住,转身在街上搜寻,却没找到叫住他的人,一脸莫名地回身跑远了。
怎么回事?戚无忧微讶。
此处不是二十多年前的鹿鸣阵吗?
阿盏为什么会在幻阵里,而且年岁看起来和现在没有任何区?
心下隐隐不安,他当即改道,转身朝阿盏消失的方向追去。
沿着长街往前走了一两分钟,戚无忧又看到阿盏的背影。
他正停在一个摊位前,买了个烤红薯,七拐八拐地来到了一处院落,推门进去,从里面把门关上了。
戚无忧能看到院落所在的位置是山洞中一条死路的尽头,却看不到门后幻境中的景象。
犹豫片刻,他走到门前,试探着把手伸出去,推了下门。
手碰到门板的一刹那,戚无忧听到了“嗖”的一声,瞬时来到自己的记忆深处,无数记忆碎片哗啦啦从眼前飘过。
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他在书外世界做编辑时的记忆——
当时出版社的当红作家正在筹备新书,这人出了名的难伺候,反复无常还喜欢为难编辑,带他的编辑被骂跑了好几个。
如此鬼见愁的作者谁都不愿带,便被分到了当时还是新人的戚无忧那里。
戚无忧提前把他的大纲仔细看了几遍,约他在附近的咖啡馆见面。
坐下之后没等他开口骂,就是一顿狂轰乱炸地猛夸:“老师,您这个男主性格真的太有特点了,还有这个系统也很有意思,我真不知道您的大脑是怎么长的,怎么能想出这么精彩的情节,您真的太出色了,只要能按照大纲写一定没有问题……”
那作家是个带点直男癌的gay,抱手将戚无忧上下打量了一番,突然脸红地把脸转了过去。
戚无忧一直很排斥这段过往,此时大脑却不受控制地自动回想。
“?”
记忆快进到他被那个作家纠缠甚至被追到家门口的场景,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倏地把手收回,脑海中那些令他反感的画面顿时消失。
怔怔看着眼前的被推开的大门,戚无忧骂了一声。
艹。
怎么感觉这个幻阵有点邪门?
刚才那一下记忆回闪,让他暂时丧失了时间感。
他不确定过去了多久,怕跟丢了人,往身后看了看,确保不会有人突然从后面扑上来,迈过门槛走进院里。
院中有一颗枫树,枫树下摆着一张棋盘,阿盏还在,正和一个身穿黑红衣袍的人对弈。
这又是谁?
好像和阿盏关系很好的样子。
此人看起来二十多岁,眉目英朗,身型挺括,大剌剌岔着腿坐在棋盘前,嘴角勾起一抹玩世不恭的弧度,拿起一颗棋子落到棋盘上,笑眯眯地说:“你又输了。”
戚无忧走到棋盘边俯身一看,阿盏确实输了,而且还是输得一塌糊涂那种。
他这棋力,怎么说呢,是抓一把棋子随便一撒,都比他累死累活下得好的程度。
但阿盏菜不自知,以为青年是在诈他,低头看了半晌,才发现自己真的输了,丧气地往后一坐。
青年左手手肘抵在膝盖上,一手撑着侧脸,朝阿盏勾勾手。
阿盏的脸顿时哭丧起来,把额前碎发撩起往前倾去,哀求似的说:“阿盏,你能不能轻点?”
戚无忧扇扇子的动作一顿,“?”
怎么又来一个阿盏?
黑衣青年说:“好,我轻点。”
阿盏面露喜色,把头伸过去。
黑衣青年手虚握着停在阿盏面前,手指一弹,只听“嗑”的一声脆响,阿盏“嗷”的一声捂住额头滚倒在地上,眼泪哗哗流,两腿乱踹了半晌,半天说不出话。
戚无忧:“……”
太狗了。
青年看他满地打滚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从棋盘边上拿起热腾腾的烤地瓜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阿盏滚了半天,才挨过那波疼,泪眼婆娑间,看到青年吃地瓜吃得开心,气急败坏地骂道:“贺!兰!盏!你、你、你!你给我滚出去!!”
戚无忧:“???”
“好呀,我这就滚。”青年痛快地拿起地瓜就朝门外走去。
阿盏眼睛睁大,在地上趴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追上去:“谁让你把烤地瓜也拿走了!”
棋盘前的两人转眼间走空,戚无忧懵然转身。
阿盏,贺兰盏,魔头贺兰……
此前大家都是魔头贺兰、贺兰地叫,他便以为魔头姓贺名兰,若是,魔头姓贺兰呢?
贺兰这个姓不算常见,又是在鹿鸣涧,会有这样的巧合吗?
如果这个名叫贺兰盏的黑衣青年便是魔头贺兰,那住在他隔壁房间,二十年间没有变化的“阿盏”又是谁?
戚无忧连忙原路返回街上,不过是前后脚的功夫,贺兰盏和“阿盏”却都没了影子。
他在小院中一进一出,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变了天。
晴天转阴,街上来来去去的人望过来的目光都阴仄仄的,走出去老远还回头暗暗瞄他,像是发现了一个外来者,正通过眼神交流如何弄死他。
戚无忧后背汗毛乍起,脑子里警铃大作。
不对劲,此地不能多留了!
他顾不得寻找贺兰盏和“阿盏”,用花骨扇挡住脸,从山洞岔路中出来,匆匆回到通往山洞之外的路上,闷头向前。
快到出口处时,他听到身后似乎有人拖着重物追了上来。
那感觉就像被鬼屋里拖着链锤的“鬼”到处追杀。
怎么好好的突然发展成了大逃杀?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被抓到了准没好事!
此地空间看着开阔,实际上还是在低矮的山洞中行进,无法御扇,戚无忧只好加快脚步,到最后几乎小跑起来,朝着镇上某间房屋的后墙冲去。
穿过某个界限时,眼前屋舍和耳边小镇上的嘈杂声刷然消失,前方天光大亮,正值正午。
衣摆还没完全从山洞中脱离,身后凉意袭上后颈,戚无忧回头,只见十几只大小不一粗细有别的手朝他伸来,似乎想将他拖回去。
那一瞬间,头上的血液都褪下去,心跳漏了一拍,他连忙一个旋身,将衣摆抽出。
十几只手刮过他身后的发丝,在阳光下化去。
再看山洞,黑洞洞一片,又静又空,方才鹿鸣镇上的一切,似乎从来没存在过。
“……”
好险!
戚无忧还没从紧张的情绪中缓解,便听有人在身后道:“恭喜兰芳君拔得头筹。”
乍一听到有人说话他心脏差点停跳,身体几不可查地一僵,转过身,只见之前在入口处的那位命修弟子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
这人走路怎么都没声音的?
戚无忧喉结滑动了一下,克制着轻出一口气,待额角青筋不再乱跳,才问道:“我是第一个出来的?”
“正是。”命修笑笑,向前走去,说道:“兰芳君请跟我来。”
戚无忧跟上命修,心有余悸地回头看身后的山洞。
无论是他在叩门时突然闪回的记忆,还是环境里出现的贺兰盏和“阿盏”,以及最后那些试图把他拖回去的手,都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羲和……到底是什么来头?
为何会设下如此诡异的幻阵?
他好像犯了一个错误,戚无忧心想:从他穿书过来,他便习惯了用编辑的视角去看书中出现的角色。
像他初见“阿盏”,见他知道修仙界秘辛,便把他对号入座到“仙门百晓生”的角色当中,还想方设法用逻辑将他的无所不知合理化。
如今一想,他祖上皆是凡人,能挖掘到那么多秘辛,可能吗?
再进一步,他在鹿鸣镇入口遇到“阿盏”,真的是偶然吗?
还是说是他多想了,“阿盏”所说皆为真,也确实是他初窥门径的修士,此处幻境才是羲和在造假?
贺兰盏,羲和,还有“阿盏”这三人之间剪不断理还乱,到底是什么关系?
“冒昧问一句,”戚无忧突然停住脚步,“天命君如今年岁几何?”
命修诧异,似乎不知道他为何有此一问,回答道:“天命君近知天命。”
近知天命,那就是将近五十岁。
当年“阿盏”看起来有十七八岁,二十多年过去,现在大约也有四十多岁了,很有可能是鹿鸣涧围剿的亲历者。
“阿盏”亲口说只有羲和、“三仙”以及阮秋霜知晓当年事。
幻境中“阿盏”与贺兰盏相处的细节又如此清晰,就像是羲和曾像戚无忧刚才那样旁观过一样。
但看“阿盏”和贺兰盏的反应,不像是有第三个人在场的样子。
戚无忧突然将花骨扇往掌心里一砸——“阿盏”和天命君之间,有什么关联吗?!